《和甚尔结婚之后》海野

1、第 1 章

　　01

　　井岐芦奈在堤防上坐了很久，久到夕阳将河道染成橘色碎波，身侧一口未动的便当也变得冷硬。

　　忽然，有人靠了过来，大片的阴影覆盖住她。

　　“这个，你还吃吗？”

　　她回过头去，看见陌生的黑发青年靠坐了过来，手指着那盒还未拆封的便当问道。他穿着黑色的紧身上衣，嘴角留有一道疤，和挺拔的身躯不符，他肚子传来咕咕的响声。

　　“啊......”她垂眸，稍低下头，大颗大颗还未来得及擦去的泪珠顺着惯性滑进衣领，砸在手背。
　　她没有拒绝，沿着青年的方向把便当推向他。
　　“请用。”

　　虽然很快别过了头，但青年还是瞥见了她的脸，他随即移开了视线。

　　“谢了。”

　　井岐听见撕扯塑料纸的声音，木筷被掰开，搅动米饭，大口吞咽。

　　“好吃吗？”等到吞咽的频率变慢，她开口问道。

　　“还行，感觉还能再吃三份。”青年的声音带着不餍足的情绪。

　　她低低笑了几下。

　　02

　　“你刚才为什么哭？”

　　他的问题来得很突然，井岐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流泪而酸涩的眼睛。夏日傍晚的风依然带着白日的余温，她从背包里掏出纸巾，擦干净脸上污七八糟的痕迹。

　　“因为很多。”

　　她盯着手里的纸巾，慢慢将它们叠起来，叠成方块。

　　“比如说？”

　　“比如说，因为早起煎了非常完美的鸡蛋，想要和人分享时突然意识到，能够大声囔囔，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亲密的人已经不在。”

　　“还有呢？”

　　“还有啊，原本理所当然的存在，等到不见才想要珍惜，这种错失的感觉。”

　　“听起来有点糟糕。”

　　“是的呢。”

　　手里的纸巾攥紧，又松开。井岐看着晚风吹过河提，无声地流泪。

　　03

　　井岐有一头非常浓密的黑发，所以当风吹过的时候，除了摇摆的芒草，还有无数夜幕一样的发丝向后涌去，带来洋甘菊的香气。

　　风在她身上有了形状。

　　她解下手腕上的发带，将海藻般的长发扎了起来，只留下耳边几缕碎发散落开。

　　甚尔稍低下头，能看到对方颤动的睫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你为什么饿肚子？”
　　“因为钱都花完了。”
　　“是一个硬币都没有的意思吗？”
　　“嗯。”

　　她枕着膝盖，侧着头看他，发出噗弗弗的轻笑声，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他。

　　“是让你不会饿肚子的银行卡和密码哦。”
　　“为什么给我？”
　　“明明便当里一粒米都没有了，还陪我那么久，谢谢你。”
　　“你很有钱吗？”
　　“还是有一点的。”

　　她好像有一点疲倦了，仰起头，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之后，甚尔看见她转头朝他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我要走了。”她这样说，“衷心祝您有一个安馨的夜晚。”

　　04

　　甚尔知道这个女人隐晦话语里的含义，她说，她失去了“家”。

　　在甚尔很小的时候，他望着头顶千疮百孔的屋顶，也在思考这个词的意思。
　　人们指着他的鼻子说：滚出去。于是，他就走出了大门。因为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在禅院一族的土地上逛了一圈，又回到他那个破落的屋子。

　　后来，他发现，世界比禅院家更大，但是他始终没有绕过这块地方，他永远在兜转，因为，并没有一处真正属于他，让他歇息的“家”。

　　他是无赖者，没有安息会留给他，而现在，他也同样知道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她要去寻找她的安息。

　　他问她：“你害怕吗？”

　　她坐在草阶上，白得像雪，眼睛盈着海底两万里以下的蓝和水汽，说道：“超级，非常，以及很多很多的害怕。”

　　“这样啊。”
　　甚尔起身，一只手带住她，让她靠伏在自己身上，而她也轻轻拥住他，将头埋进了他的脖颈，像相互取暖，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她的动作很安静，甚尔没有拒绝。这是暮色的仁慈。

　　05

　　“我说啊，你养我吧，相对的，我来做你的家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要和我结婚吗？”

　　“......感觉你微妙地理解错了，但是，算了。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