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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录音文件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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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
录音文件5.mp3: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别管那是非,只要我们感觉对”⑤
“帽子、围巾、毛衣、外套,你一件都不能少,早点回来,不要又跟小时候一样非要等到凌晨散场,一群人唱唱跳跳的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乔爸对着乔良絮絮叨叨,念完一个又开始念另一个,“还有你,牛仔外套不保暖的,赶紧去换一件,也帮我看着他,差不多点儿你俩就该回来了,别跟着他瞎胡闹。”
“收到,乔叔。”项琛拉着乔良上楼去换衣服。
乔良偷偷揪项琛的袖子:“别听他的,今年演唱会有我初中同学,我答应了要去看他。”
项琛拿了暗红色的厚围巾给乔良系上:“你那同学是几点的节目?”
“十二点……半。”乔良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偷偷抬眼看他。
项琛对自己系的围巾怎么看怎么不对,忍不住又拆下来重系:“行吧,只要你到时候不发病我就陪你看。”
乔良小声:“耶!”
“但是!如果你有一点不舒服要咳嗽,被我发现了,就是刚出门我也给你拎回来!”项琛给乔良的围巾调调整整,问他,“这样行不行?会不会勒得不舒服?我老怕这围巾的絮会吹进你鼻腔里,要不还是换一条?”
“不用!就这样!特别好!我们再不走就开始了!”
大年初三是小镇人独有的狂欢,年轻人在过去唱戏的老戏台上搭起设备开演唱会,年年不落。
乔良玩得特别嗨,即使被项琛裹着一颗球,也是一颗能跟着音乐蹦蹦跳跳的快乐球。
台上是几个青年组成的一支乐队,唱着《暗号》。
乔良拉着项琛指台上:“你看那个,主唱,就是我同学。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项琛站在震耳的音箱边上,冲乔良耳朵喊:“我看见了!”
但他明明目光一直落在乔良身上,不偏不倚,挪都没挪一下。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别管那是非,只要我们感觉对……”
乔良晃着荧光棒跟着台上的乐队一起唱,场上纷纷乱乱的光映到他眼睛里就变成了漂亮的碎星星。
项琛有点恍恍惚惚的感觉,像是晚饭上跟乔爸喝的那点酒冲上头来了。他心跳也被音箱震得错乱……酒精、心跳、呼呼打在脸上的冷空气和眼前的乔良把他的脸色逼得通红。
“你不是不唱杰伦?”
乔良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来的时候你还告诉我,你不唱杰伦。”
乔良突然仿起了台湾腔的语气:“怎么可能不唱了啦,就是唱的不好听诶,唱着杰伦会跑调,卖唱片卖不出去啦~”
项琛看着乔良这个样子笑得很厉害,脸前都是嘴里哈出的雾气:“很好听。”
乔良又凑近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唱得很好听。”项琛盯住了乔良的眼睛,里面亮闪闪的像是银河有强大的吸力,他突然鬼使神差地一手扣住了乔良的后脑,把他拉到跟前,低头吻了过去。
所有的声响和狂欢都被两人身边竖起的无形屏障隔开,耳边只剩下呼吸和心跳。乔良的嘴唇很软,唇上冰凉里面却很热,口齿间融化着经年的苦药味和晚饭上偷喝的酒香。
项琛像上瘾了,越亲越不够,直到怀里的乔良把他大力推开。乔良连退了好几步,用手背蹭了蹭嘴唇:“你,你干嘛亲我?!”
乔良一时激动,冷空气猛然灌进喉腔,才说完一句话就捂着口鼻开始咳。
项琛被乔良突如其来的犯病吓到了,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他几步上前拉起乔良:“你至于急成这样?又开始咳嗽了,别看了先回家再说。”
项琛拉着乔良走,乔良缓下了喉腔里的痒意,喊他:“项琛,项琛!”
拉着他的人不回头,乔良猛地一把甩开项琛拉他的手:“项琛我问你亲我干嘛?”
丢了手上的牵绊,项琛侧着身子没有动,心慌。
停滞的时间越长越像审判,乔良却没有给他悔过的机会,他快步到他跟前,两只手扳过项琛的脸,踮着脚亲上去。
乔良学着项琛之前对他做的,用力吮着项琛的唇。他身子不稳地晃了两下,被项琛的手臂一把抱住,固定在怀里。
满世界都是对方的味道,他们背后是狂欢的灯火,这对恋人在雪地里静默的相拥。
2007年5月
录音文件6.mp3:
“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⑥
开春以后乔良也没能继续他的夜唱事业,项琛打算把乔良带走,去南市的医院看一看。两人的行李都不多,交通工具是项琛的摩托,唯一的大件是一大包乔良的中药,被乔爸打包得很好。
乔良站在唱片店前和乔爸拥抱:“爸,我会好想你的……”
“有什么情况都要跟我联系,没事了就早点回家。”乔爸叮嘱他。
乔良很低落:“嗯嗯嗯——”
临走前项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乔爸:“放心吧乔叔,我会把乔良带回来。”
横穿旷野的大道上又响起了摩托发动机的轰鸣和灌在耳里的风声。
项琛没有背吉他,他让乔良在后面紧紧地抱着他。
“乔良,乔良,你听得见吗?”
项琛连喊了好几句,乔良都没有回应。他把车速停下,回头看乔良。
乔良戴着耳机听mp3,感觉到项琛停下车才抬起头:“怎么了?”
“喊你好几遍了,”项琛用力揉了一把乔良的头发,“风会不会太大?你把脸埋在我衣服上,要是难受就喊我,我骑慢点。”
乔良笑着:“好。”
乔良在风里把脸抵在项琛背上,他感觉满身都是项琛的味道,摘下一只耳机塞给项琛,风里就响起了悠扬的《七里香》。
2007年7月
录音文件7.mp3:
“嘶——嘶嘶——”
“早餐豆浆包子茶叶蛋——”
“不会停车别瞎停好伐?大马路中间找死哦——”
“嘶嘶——嘶嘶——”
已至盛夏,医院的树上,蝉声很大。
反反复复做了两个月的检查,项琛存着的单子厚成一本书,还是没有结果。
项琛和乔良商量好这是最后一次来了,走出医院时两个人都很沉默。
乔良牵着项琛的手,晃晃:“我们回家吗?”
项琛低头看他的眼睛,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他难以承受地烦躁,转身一拳锤在树上。
一树飞鸟惊散,只有蝉声还声声不息。
乔良,乔良。
乔良……
“乔良,再试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不行我们马上就回家。”
项琛撕下了树干上的一纸广告,那是一个久负盛名的老中医。
乔良蹭到他身前,抱住他说:“好。”
两人次日就出发,前往离南市不远的一个镇子。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南方小镇,有石砖青瓦和浅溪田野。
初到小镇时,傍晚落日正好。街边蹲着一溜抽烟染头的小混混,前方有人吆喝着卖糖糕。
乔良一到这儿,眼睛就被那边的糖糕吸住了:“项琛,那是什么?”
项琛卸着摩托上的行李,抬眼看了看:“不清楚,这边的特产吧。”
乔良又不知觉地撅起嘴:“我想吃!”
“行,”项琛捏了捏乔良的脸蛋,“安顿好了,我下来给你买。”
街边的混混不知道聊到了些什么,发出一阵哄笑。
2007年8月
录音文件8.mp3:
“别打了啊,别打了大哥我错了……”
“砰……砰……”
“恶心是吧?看不惯你他妈把眼睛挖了啊!”
“不恶心不恶心,我错了别打了,我给你……给你道歉!给你媳妇道歉!”
“这次记住了?再有下回你舌头就别要了!”
“记住!记住!啊没有下次……”
在小镇住了一月有余,乔良每周要去老中医那儿针灸,每天照着方子喝药,竟然感觉身体渐渐在好转。
这段时间里,乔良只发病过一次。那天深夜里下起了阵雨,项琛迷迷糊糊被乔良的咳嗽声吵醒。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赤脚下床去给乔良煎药,然后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乔良的背。
卖糖糕的大叔把摊子挪到了老中医的医馆门口,这东西当地人都吃腻了不爱吃,只有那两个从外地来医病的年轻人乐意买。乔良在医馆针灸,项琛就等在门口给他买糖糕。
大叔难得有了这么一个常客,乐呵呵地跟项琛搭话:“给你弟买的吧?总看你俩在一块,感情可真好!”
项琛愣了愣,只能冲他笑了下。
“现在的兄弟,关系这样好的可真难得。就说我们这儿,争个房子争个地,兄弟几个大打出手的人家多的是!要是都像你们兄弟俩这样多好!”
项琛只能点头,说:“是。”
“老张你可长长眼吧,这俩外地佬哪是什么兄弟啊!分明是俩变态!同性恋啊!”
街对面的一个黄毛喊得大声,他抽着烟,一口黄牙笑得轻佻。
项琛霎时盯住他:“你说什么?”
大叔也给气愤:“瞎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诽谤人家的吗?”
“哎呦,哪家兄弟俩大男人睡一张床啊?哪家兄弟大街上牵手还偷摸亲嘴儿啊?恶心死人了!”
“闭嘴,杂碎!”项琛的火噌蹭往上涨,他狠狠盯着黄毛,要去揍他。
“项琛!”
乔良在后面喊住了他。
他刚做完针灸出来,这些污言秽语也听了一耳朵。
项琛攥着拳头,胸前起伏着要平下怒气,乔良不喜欢他冲动。
对面黄毛还在作死:“呦,你药罐小娘子出来啦?”
乔良赶紧上前拉住了项琛,把他的拳头一根一根掰开,然后把自己的药袋子放在项琛手上:“走了,我们回去。”
项琛闭了闭眼,拉住了乔良的手,碰到乔良才让他心安。
路过黄毛时,项琛开口道:“别再有下次,不然真的会宰了你!”
回到租的屋子,项琛马上抱住乔良,用力吻他。
两人喘着气分开时,乔良摸摸项琛的耳朵:“生气了?”
“我知道,咱俩在一起,肯定得见着这些恶心事儿。明明不理他们就行了,但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这么说你。要没你在我肯定出事儿,我肯定忍不住揍他!”项琛紧紧抱着他,“所以,乔良你得好好的,你不能离开我,没有你的话,我不行的……”
“好,不会离开你,我们一直在一起!”
2007年10月
录音文件9.mp3:
“嗯啊……啊……”
“……嗯嗯,项……项琛,你别……啊……”
“……”
乔良正喝着药,突然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差点一口把药喷出来。
“项琛你在干嘛?”
项琛放着mp3里的录音文件,笑得前仰后合。
乔良一张脸通红,要去抢项琛手里的东西:“项琛你混蛋!你什么时候录的?”
项琛手举得老高,不让乔良抢到mp3:“宝贝,你别激动,哈哈哈哈哈你听我解释。”
“你赶紧关了啊!”
“好好,关了,我关了!”项琛笑着圈住在他身前的乔良,“你看啊,你这个mp3旁边有一个按键是录音的,很容易碰到。你又老喜欢把它放床上,这不上次咱们那啥的时候,被你压到了,就录下来了。”
乔良双手捂着脸,红透了,不敢看项琛:“那你快点删掉啊!”
“为什么删掉?”项琛逗着乔良,“我的宝贝叫得那么好听,我怎么舍得删?我要留着自己听!”
“你变态!混蛋唔……”
项琛低头咬住乔良的唇,缠缠绵绵地亲起来,一只手在身后把mp3藏了。
2007年12月
这边冬天不大冷,乔良这次从医馆出来蹦蹦跳跳的。
“一个好消息。”乔良蹦到项琛面前,眨着眼看他。
“老先生说,大概到明年春天我就不用再针灸了,以后再注意点,也不会老是咳了。”
项琛听着他的话,像是在梦里:“真的?”
“真——的!”
项琛突然笑起来,一把抱起乔良转了好几圈。
乔良凑在项琛耳边:“谢谢你,项琛!”
“走,我们去买糖糕!”
大叔家今年收成不错,盘了间店铺在两条街外。两人手牵着手走过去,一路晒着太阳暖呼呼的。
“项琛,咱们是不是能回家了?前几天给爸打电话,他养的猫都长大了我还没摸过呢!我好想回家过年啊!”
项琛想想说:“乖,等明年你好了咱再回去。家里那么冷,这个节骨眼再回去把你冻坏了就得不偿失了。等到开春,咱们就回家!”
“好,”乔良很认真地点头,“爸要是看见我好了会很开心的。”
大叔店铺前在修路,尘沙飞扬。项琛怕把乔良的咳嗽勾出来,就让他留在街对面:“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买完糖糕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