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郎，雪郎》一蓑烟雨

9、婚礼上的不速之客

　　帝国统一后，婚期很快来临，整个东海所有族类都沸腾了，以各种方式庆祝如今已是海皇的盘龙和高贵美丽的人鱼公主海无忧的婚礼。他们纷纷赶来白沙岛朝贺，献上四海最珍贵的礼物。整个海洋似乎都沉浸在一片节日的气氛中，只有人鱼一族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的小公主将要被迫嫁给那个四大海域的军事独裁者，那个靠定海神珠才得以取得皇位的伪海皇。
　　我坐在妆台前任那些漂亮的比目鱼们梳妆打扮自己。我知道自己不用打扮也很美，不管是作为人鱼还是人类。可是，我最美的一面，却是为了作为盘龙的妻子，这让我恨不能拿刀在自己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我很想知道，如果那样盘龙还会不会要我？
　　但我毕竟不敢，我的族人和我的家人都在他的手里。
　　婚礼在白沙岛上举行，然后移到海底宫殿再举行一次。这是我坚持的，我舍不得我从小生长的白沙岛，我只想再看它一次。
　　海风呼呼的吹着，吹起我金色如波浪般的长发，在青天白日下漫天飞舞，仿佛我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化成年轻男人模样的盘龙穿着黑色帝服，站在高阶上等我，那气势还真有几分像个帝王。可我连看他一眼都懒得。我只是奇怪，他再怎么翻了天，也只是只蛟而已。四大海洋真正的龙都到哪里去了？自从两年前集体消失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龙神呢？龙神也已经不存在了吗？任由这只杂种蛟翻天覆地、称霸海洋？
　　婚礼的丝竹管弦咿咿呀呀的吹着，嘈杂得令我几乎想堵住耳朵。我被兵士们用一顶装饰满名贵珊瑚和珍珠的软榻抬着，往喜堂前进。我无法走路，盘龙怕我逃跑用法力缚住了我的尾巴，我无法变身成人。
　　父王母后和虑儿在高阶旁看着我，眼里有不舍的泪光在闪动，他们一定觉得是他们连累了我。我不能让他们难过，所以我要向他们微笑，让他们觉得我是期盼这场婚礼的。
　　可是为什么我对他们的微笑，却换来他们更多的泪水？
　　软榻停在广场的阶梯前，两个喜娘将我抱上阶梯。盘龙微笑着站在高处望着我，准备迎接他的新娘。如果不是他之前的种种恶行，让我对他恨之入骨，我想他说不定会是个好丈夫。
　　就在喜娘将我交给盘龙的一瞬间，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慢着！”
　　所有的人都在回头，回头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海皇的大婚仪式上喊出“慢着”两个字。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大胆狂妄之徒死定了的时候，只有我，只有我内心激动到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慢慢回头，很慢很慢……
　　因为我怕回头看到的不是他，我会失望而死。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衫的男人，玉树临风的站在对面庙堂屋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场上每一个人。那气度、那风采，那样令人惊叹，即使是天神也不过如此。
　　他的身旁站着一只巨大的雪豹，用它那琥珀色的双眼冷冷的注视所有的人。
　　我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好几次张开嘴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莽莽万里路，他们是怎么找来的？他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小岛？他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里？
　　这时候，我心里了充满他为我千里跋涉而来的心疼和不舍。
　　雪郎、我的雪郎……你毕竟没有忘记我。
　　“无忧？”对面屋顶上的白衣男人不确定的看着我，疑惑的问着。我这才想起，如今我已回复原形，早已不是原先的无忧模样。此刻，我坠满明珠珊瑚的头发是淡金色的卷发，肤色白皙润泽如最纯净的珍珠，眼睛像大海一样碧蓝，繁复的礼服遮住我曼妙的身体，但礼服下端仍可以看出我的一些尾鳍。
　　所以雪郎才会认不出我，才会怀疑。
　　“我是……”我刚想叫出口，立刻被机灵的喜娘捂住了嘴。我愤怒的扭动身体，拼命挣扎，两个强壮的喜娘死死将我按在地上。如今变成人鱼的我无法发挥出任何功力，竟变得这般柔弱无力。挣扎中我的礼服松开了，我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广场上一片哗然，能见到传说中美丽的人鱼公主的身体，是所有海洋生物梦寐以求的事。
　　盘龙大喝一声：“都给我埋下头！”
　　所有海洋族类立刻低头，不敢再看。盘龙抓起地上的礼服重新将我裹上，同时对我施了法术，让我说不出话来。
　　也许他看出什么来了，我刚才的眼神分明说明了雪郎在我心里的分量。但盘龙也不傻，他看出雪郎身上隐藏着强大的灵力，也不敢轻易翻脸。于是对雪郎朗声笑道：“阁下何方高人？远来是客，今日本皇大婚，还请阁下入内喝杯喜酒。”
　　雪郎再次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仿佛确认了我不是他要找的无忧，于是很快转开了眼光。再加上刚才盘龙体贴的替我裹住身体，在众人眼里我们应该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
　　看在雪郎眼里，他又会怎么想？
　　只听雪郎抱歉的一笑道：“对不起，我认错了人。打扰了阁下的婚礼，实非故意，就此告辞。”说完便低头对雪豹说了几句，就要转身离开。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挣扎了，呆呆的看着他慢慢转身。眼泪像海潮般涌起，弥漫了我的双眼，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可我仍然睁得大大的，我不想失去最后一次看他的机会。
　　我不怪他、我真的不怪他。是我没有告诉他实情，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才造成今日他认不出我。
　　就在这时，我那九岁的弟弟，虑儿忽然挣脱士兵的手，冲到高台的边缘对着即将离去的雪郎大叫道：“大哥哥，请你救救姐姐！请你救救我姐姐吧！我姐姐是被迫的，她是为了我们才要嫁给那个大黑蛟的，她不喜欢他的……唔……唔……放开我！”虑儿还没说完就被冲上来的士兵架住，并堵住了嘴巴。瘦小但无畏的虑儿拼命挣扎，又撕又咬，咬得那士兵嚎叫连连。
　　来参加婚礼的来宾们立刻轰然大乱，来自各方海域的贵族们开始窃窃私语、蠢蠢欲动。
　　我眨了眨眼，张开嘴看着我那只有九岁的弟弟，完全惊呆了！我从未想过我那羞怯腼腆的弟弟居然也有这么勇敢的一天，不畏生死的站出来大声的抗争。什么时候开始我那羞涩的弟弟变得勇敢了？什么时候开始那只会躲在人后的他已经长大了？
　　盘龙大怒，下令将我弟弟和父王母后立刻抓起来。
　　台下又是一阵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