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画春暖

33、弱水炎火

　　云水阁中，雪沫儿还躺在床榻上未曾醒来。

　　莫谷仙给她把了脉查看，才惊觉她竟受了如此重的内伤，但从外表来看，除了衣衫染血长发凌乱之外，她却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最后实在撑不住晕倒了，怕她还会继续坚持下去。

　　她真的是一点都不知心疼自己。

　　莫谷仙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人，甚是为她感到心疼，如果当初没有请她出山，那会不会就没有如今的这些，看她如此为天外天拼命，他于心不忍，但是他知道就算他不去请她出来，她也决计不会永远只待在那深山之中，她注定不平凡。

　　与妖兵魔军大战三天，就只有她一直在坚守，未从停过手，最后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她身上的衣服莫谷仙已让婢女给她换上了新的，他给她熬的药也好了，药炉就在一旁，药沸腾时冒出的烟气也有缓解她身上的伤的功效，所以他就一边在床前守着她，一边给她熬药。

　　盛出一碗来，待热乎乎的汤药快要凉到正合口时，莫谷仙才又拿起汤匙去喂给雪沫儿喝，他的动作很温柔，也许是太过温柔了，喂到嘴边的药却进不去，又流了出来，莫谷仙连忙拿起棉帕给她擦拭干净。

　　又试了几次，还是喂不下去。

　　思来想去，他只好自己亲自喝下再去喂她。

　　虽然有的时候他为了抢救病人，使其恢复呼吸，偶尔也会这么做，但是当眼前的人是她时，他的内心在做之前不免也经过一番挣扎。

　　总觉得那么做会亵渎唐突了她，虽然只是想让她把药喝下去，想让她快点醒来，脱离危险，但是当真正接触到的那一刻，他的一颗心还是禁不住跳的很快。

　　把汤药成功的喂下去，他快速地起了身，离开她冰凉而苍白的唇，他的脸不可控制地红成天边的火烧云一样。

　　甚至转过身久久地都不敢回头去看她，明明她还昏睡着根本看不见他。

　　他平复了一会心情，才又转过身去继续照料她。

　　他日夜守在她床前，不曾离去，直到她醒来的那一刻，他才如释重负般。

　　醒来之后的雪沫儿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些在战乱中受伤的士兵，然后又再重新去和几大长老加强天外天的防御结界。

　　等将天外天这边的事处理完，她则又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启程前往魔域。

　　在去魔域前，她把天外天暂时交给风止息掌管。

　　那天夜晚她还特地去了一趟风眠山，风信子看到她来都要乐开了花，她热情地给她端茶倒水，听她和她家山主大人交代事情，她听着听着怎么有种雪姐姐在向她家山主交代后事的感觉。

　　于是乎她忍不住扯住了雪沫儿的袖子问道:“雪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啊？不回来了吗？”

　　这个还真说不好，雪沫儿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只是交代完事情后，她便在深夜孤身一人离开了天外天。

　　莫谷仙去送了她，纵万般不舍，却也只有藏于内心，温柔地留给她让人觉得安心的笑，“沫儿你路上小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望着她的眼神几许深情。

　　雪沫儿全都看在眼中，她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他。

　　如果说这世间有谁最懂她，那恐怕非莫谷仙莫属了。

　　雪沫儿知道，她想做什么，莫谷仙都不会阻拦，甚至会无条件的支持她。

　　她也能够看得出来他对她的那些情意，只是情爱一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似乎并不需要那些情，那些爱。

　　对于阿言来说，她也只是心存愧疚，受当年师父所托要护他一世无忧罢了，所以只要她还活在这世间一天，就不允许有人来伤害到阿言。

　　……

　　魔域在黑水河以北，离天外天相隔千里之远。

　　而出了天外天便就是一片偌大的弱水渊。

　　弱水轻得无法浮起鸿雁的羽毛，更别提人和船只能在上面行走了。

　　遂雪沫儿便想将其冰冻住，可是环绕在弱水渊四周还有一座炎火山，只要将物品投到那座山上，就会燃烧起来，而且弱水渊的某处好像还和炎火山相连。

　　当雪沫儿以冰冻之法想冻住弱水渊时，炎火山上就会朝弱水渊中喷来源源不断的火消融了她的寒冰。

　　看来此法行不通，得再循他法，也不知那魔族的人是如何渡过弱水渊攻进天外天来的，正当她凝眉思索着，一条浑身散发着清波鳞光的青龙从天而降在她面前。

　　小青龙不知何时也出了天外天。

　　半刻钟前，在莫谷仙送走雪沫儿要回悠思谷的路上，恰好碰上了迷迷糊糊来找雪沫儿的小青龙。

　　之前天魔大战时，他也有参加，还想去帮雪沫儿打魔君的来着，可是却先被蓝紫衣给打晕了过去，被抬到悠思谷救治后，躺了好久才醒过来，一醒来就要找雪沫儿，问莫谷仙，莫谷仙便如实相告，然后他就想去帮雪沫儿，顺便再报了之前被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打晕的仇，于是便缠着莫谷仙放他出去。

　　莫谷仙心软，又想着雪沫儿就一个人，而小青龙又是九重天上的，要是他跟去了，魔域的人要是把他怎么着了，九重天一定不会不管的，这样以来，也算是能够帮到沫儿，于是就放他出去了。

　　小青龙落身到雪沫儿跟前，变成人形，探过脑袋去跟雪沫儿说:“你骑我吧！这弱水渊我游个几下就能过去了，奈何不了我的。”

　　说着又在她面前摇身一变成了条青龙。

　　神龙是不惧弱水的，雪沫儿知道，于是便上了他的身。

　　只是不是骑在他身上，而是足尖轻点在它龙背上。

　　小青龙怕她站不稳似的，又提醒道:“你要不还是攥紧我的两只龙角吧？我怕我到时候游的太快，一个飞蹿，就把你甩进弱水里去，那就糟糕了。”

　　他也不知是小看了雪沫儿，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雪沫儿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又拍拍他的脑袋，“走吧。”

　　小青龙吹了吹他那两根龙须，哦了声，一个猛子便扎进了弱水里去，身体一半浮在上面，一半浮在下面。

　　本来还以为能够龙腾虎跃地勇猛游进呢，结果到了弱水里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吭哧吭哧游啊游，游啊游，游得很慢，但好在始终没有沉入弱水渊底，就感觉身子很重，跟平时在水里游的老不一样了。

　　但他还觉得一定不是自己的原因，他一边慢悠悠地游一边开了口喘着大气问他背上的人:“你最近是不是变重了呀？”

　　雪沫儿没理他，只是轻轻抬起一只脚，然后稍稍用力在他背上一踩，小青龙哎呦一声，仰头问:“好端端的你踩我干什么？”还没等雪沫儿回应他，他就感到自己好像比之前游的快了许多。

　　原来她那一脚是给他助力呢。

　　小青龙不说话了，埋头在弱水中游啊游，游啊游，半个时辰过后终于上了岸。

　　弱水渊的那边是天外天，而对岸则是人间。

　　离这最近的是人间的空桑城。

　　一人一龙入了城，人间的城中繁华热闹，到处都是烟火气，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卖好吃好喝的应有尽有。

　　小青龙看花了眼，一会跳到这个摊上摆弄摆弄人家的东西，一会又蹦到那家铺子前，睁大一双龙眼，探着个脑袋往里头瞅。

　　来到城中雪沫儿便当他不存在，城中还有许多修仙人士在走街串巷，他们身上背着剑，穿着统一的白衣，看上去像都是一家门派里的弟子，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但那都不管雪沫儿的事，她只想快点赶到魔域救出阿言。

　　是以在街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直接化作一缕寒烟随风而去。

　　小青龙沉浸在人间的繁华热闹中还没意识到雪沫儿早就扔下他走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察觉到的时候，雪沫儿已经日行千里快赶到了魔域。

　　小青龙那个气啊！他有用的时候她就骑着他，没用的时候说扔就扔了，也不带吱一声的，他气呼呼地当街摇身一变化作青龙直上云霄，去追雪沫儿了。

　　凡人看到那空中青龙，一个个连忙跪地参拜，虔诚地道:“是龙，是神龙显灵了啊！”

　　“乞求神龙保佑我空桑城风调雨顺！”

　　小青龙临走之际听见了，见头顶正是太阳毒辣，于是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和喷嚏，紧接着一场大雨便倾盆而下，缓解了这燥热的午后。

　　而那厢，雪沫儿已到达黑水河前。

　　黑水河黑水河，顾名思义，这是一条水是黑色的长河，宽百里，水中流淌着像墨一样的水，浓浓的深不见底，也不知道有多深，水中无一物生存。

　　雪沫儿站在河边，投了一粒石子进去，很快便就见黑水河面上形成一股激流漩涡，河水荡开，漩涡处渐渐显露出一黑洞来，正源源不断地向河岸四面八方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拼命地将岸上所有有生命的物体往黑洞中吸去。

　　雪沫儿起先还在观察它，结果竟不知不觉被它的吸力吸得一个脚下不稳，身子往前倾了倾，她反应迅速连忙结出一层保护结界在周身，同时两掌又聚力向那黑洞中释放威压以探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