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太湖宴

63、第 63 章

　　出岫落在裴柒身前，剑从她掌心滑落，她失魂落魄的说：“大人，我放走了梁婉晚，你惩罚我吧。”

　　裴柒怜惜的看着她，叹道：“梁婉晚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们，即使是我，也不会杀她。出岫，只要是你觉得可以做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也不会责怪，你不用自责。”

　　出岫强撑多日的痛苦终于彻底崩塌，她的大人，永远都能给她最温暖的、最坚实的支撑。无论她多么难过，无论她受了什么委屈，只要大人的一个阖首，一个鼓励，那么什么都不会真正伤害到她。

　　她扑进裴柒怀中，嚎啕大哭，将这数月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裴柒心疼极了，抚摸她的头发，宽慰道：“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出岫累极，哭着哭着，抱着裴柒睡着了。

　　裴柒将她抱进房间，直到她沉睡才离开。

　　沈寒舟正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说道：“这是出岫的事，她若不说，我也不会多问。”她看着出岫带着泪痕的睡颜，轻声的说。

　　等到出岫的心结解开，她会告诉自己的。

　　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东州港不但彻底将这群流窜的海盗一网打尽，还彻底揪出了更多与海盗交易的富商大户。其中不乏京中名门望族。

　　而梁师奋由于勾结魔教、勾结海盗，本应该被处斩，帝王念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下，只是将他流放海岛，做一个渔民，此生不得回到大陆。

　　梁师奋流放前，裴柒问他，为什么要答应梁婉晚的请求。

　　梁师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前路，释怀的淡笑：“我看着晚儿长大，她是个乖巧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梁家害了她。若我能做任何事让她开心片刻，那么，即使是死，也是值得。”

　　临行前，梁师奋突然又说：“你们说晚儿勾结海盗，通敌卖国，可最后这结果，反倒是大宁一举清除海盗之患，两位大人的再度名扬九州，这份结果，可真是让人感慨造化弄人。”

　　他离开的背影萧索苍茫，裴柒回想他说的话，突然面色一滞。

　　“梁婉晚既然能够猜到我们会有罄月的解药？为何还会里应外合将海盗引进东州港？”她直直盯着沈寒舟，沉声的问。

　　沈寒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既然好奇，不如以后见面再问。”

　　裴柒偏头：“噫，你难道不担心她再次算计我们？”

　　沈寒舟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以前担心过，现在，不再担心。”

　　裴柒连忙追上他，追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担心？你也觉得梁婉晚并非彻底良心泯灭？你也觉得她有意无意帮助我们了？..”

　　沈寒舟道：“答案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状若无意瞥过不远处神色恍惚的出岫，决心要逗弄裴柒，模棱两可的说。

　　裴柒思索片刻，随即啧了声：“沈公子不会还以为她喜欢您所以不舍得动手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她现在对咱们俩可是厌恶的厉害。”

　　沈寒舟无奈的敲上她的额头：“傻。我说的谁，你还不明白？”

　　裴柒双手叉腰冷哼：“你说谁傻？你不说我怎么..”她突然止住嘴，目光挪移到出岫身上，仿佛三伏天迎头浇下一盆冰水。

　　“梁婉晚！”她扶额低喊，心情十分复杂。

　　“别想了，你说过，这是出岫自己的事，你何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了。”

　　接下来，任凭他们如何搜索，梁婉晚宛如人间蒸发，在东州港消失。裴柒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后悔，只能想着，以后若她不消停，自己也绝度不会心软。

　　关于袁家的处理结果，也终于张贴了皇榜。

　　袁长庆掳掠女子、勾结周沉刀意图谋反证据无误，秋后处斩，绝无回旋余地。
　　袁潘暗中与魔教勾结，泄露神箭军机密，隐瞒北境军情等数罪并罚，收回军权虎符，回京在袁府养老，不准离京半步。
　　而后宫的娴妃也传来噩耗，雨天路面湿滑，不慎摔倒，腹中胎儿流产...
　　一时之间，原本天潢贵胄的袁家，成了丧家之犬的落魄门楣。

　　东州港及江南四府牵连的富商大户一下有十余家，京中的数家高官也因为收受贿赂隐瞒线报，革职处理。一时之间，朝中人事变动十分频繁，往往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或调或退，一批年轻的新朝才子走马上任。朝中风气大变，年轻的天子，威严更甚，面色也愈发难以琢磨。但有一点却让所有人欣慰不已：先帝留下的乌烟瘴气的朝廷与国事，终于要翻开全新的篇章了。

　　沈寒舟与裴柒立了大功，圣旨一天之内来了三道，一次比一次催的更急，主要是催二人回京受赏。

　　沈寒舟原本担忧裴柒不愿回京，裴柒却奇怪问他：“为何？有官不做，我犯傻？”

　　于是放下心来的沈大人扬起一张喜气洋洋的俊脸，直把一群下属看得牙根泛酸。

　　陵州沈家只能匆忙路过，这一次，裴柒倒是做了准备一见沈寒舟的爹娘。关于如何称呼这一点，裴柒犯了难，甚至不耻下问。

　　沈寒舟小心翼翼的说：“难道不是唤二老，爹，娘？...”

　　裴柒呵呵一笑：“你不觉得进展太快了吗？这才第一次见面好吗？！”

　　沈寒舟嘀咕：“可我们已经成亲四年了...”

　　裴柒朗声问：“什么？听不清！”

　　沈寒舟正色：“都听裴大人的，我没有任何意见。”

　　裴柒：....

　　于是裴柒大大方方的唤他们沈叔、顾姨。

　　顾盈波能见到儿媳妇已经高兴的合不拢嘴，哪里还介意裴柒的称呼，饭桌上恨不得将所有菜品全部归在裴柒面前，沈寒舟筷子还没过去，就会被冷眼盯上：让给小裴！

　　裴柒乐呵呵的沉浸在这奇特又欢快的氛围中，没有丝毫陌生与尴尬。道别时甚至生出不舍。她很喜欢这位毫不古板又和善温柔的顾盈波，甚至叹道：有一位这么可爱的娘亲，沈寒舟是怎么长成从前那副冷脸？顾盈波似乎能看明白她的疑惑，捂嘴笑着说：“这两个小子啊，一个随他爹，木头一块。一个倒也不太随我，整日不着调，没个正形！”

　　裴柒听她讲述沈寒舟的糗事，乐得笑声不停，眼睛弯成月牙，可爱极了。顾盈波那叫一个喜爱，恨不得留她多住上几日，结果沈寒舟冷着脸将人提走，气得她只想将自己的儿子打包扔出府！

　　与长辈道别后，北上便几乎没有了停留。一路上，裴柒与沈寒舟二人早已扬名天下，大多是惊才绝艳、智谋双绝，举世无双这样的溢美之词。甚至关于裴柒这些年暗中经营的真相，也有人出来作证。失踪的少年少女、“被害”的臣子们齐齐现身说法，证明裴柒并非是无恶不作的走狗，而是忧国忧民、有勇有谋、正义聪慧的忠臣。

　　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本来早已绝望，突然看见自家满面微笑、愈发成熟稳重的女子青年，哭的是感天动地。一时间，裴大人成了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这份颠覆认知的反差，足以让裴柒成为大宁数年间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于是裴柒与沈寒舟一路上收到的热情瞩目，已经严重影响回京进度。甚至在洛州码头被送行的老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两人干脆乘上沈家的客船，步履不停直奔京城。

　　河间却不得不停留，裴柒祭拜薛怀山。几个月前，老人家谆谆教诲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此时已经是物是人非。

　　沈寒舟握住裴柒的手，宽慰她：“恶人已惩，老人家担忧的恶况也没有发生，他会瞑目的。”

　　裴柒点头。两人慢慢回走的时候，遥遥的看见薛云深在山道冲他们招手。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薛云深钦佩的对裴柒说：“感谢裴大人替祖父报仇，云深十分感激。在河间初见裴大人，云深行事不敬，请大人海涵。”

　　裴柒笑着说：“薛公子实在客气，当时皆非本意，现在不必介怀。”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多年好友。

　　薛云深又奇怪的在裴柒与沈寒舟之间扫视，最后叹道：“恭喜二位守得云开见月明，云深真是羡慕。”

　　沈寒舟吃味的握住裴柒的手，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拉着裴柒就走。

　　裴柒无奈摇头。薛云深低头，掩饰一闪而使的失落，复又露出释怀的微笑，跟在二人身后，在山道间踱步慢行。

　　辞别薛云深，两人直奔京城，裴柒将脸放在车窗上，凝视着马车外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叹道：“离京前，我以为自己不会回来了。”

　　沈寒舟环住她的腰，问道：“那现在呢？”

　　裴柒眼珠滴溜溜的一转，笑道：“现在？自然也是来去自如？若是不开心，走了便是。”洒脱至极。

　　沈寒舟也笑着说：“好啊，那裴大人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这叫妇唱夫随。”

　　裴柒乐得咯咯直笑，她从行李中翻出两只面具，在沈寒舟欣喜的注视下，撇嘴道：“原来这就是沈公子送给我的礼物，难道拿我当三岁小孩糊弄？我看这街上随便买一份都比这要精致。”

　　沈寒舟连忙将面具攥住，紧张的不行：“这可是我们俩的定情信物，什么也比不上。”

　　裴柒偏头不解的问：“怎么就定情信物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寒舟：“在河间那晚，你戴上面具问我好不好看，那时你可爱极了，我却胡说伤害你。在越城，我买下这两只面具向你赔罪，你接过戴上它，我忐忑的心绪便会消失。我想，我对你的心意，从河间的相逢起就已明晰。”

　　他笑着将那只白狼带着脸上，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蠢？”

　　裴柒眼中浮现了泪光，她一抹眼角，拿过另一只兔子：“是啊，蠢的可爱！”她带着兔子，拉着沈寒舟跳下马车，钻进人流，牵着他的手，在摩肩擦踵的人流中，身边有一个人，安心的、坚定的、温暖的贴近，仿佛可以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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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