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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番外三 ...

  •   禁城里的玉京宫里重修过无数次,没经过推墙换瓦的只有南薰宫。长公主不曾外嫁,新皇帝还搬了个大长公主的名头抬身份,后宫里没皇后没新人,只有半大的储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抓鸡撵狗,愁死太傅。

      太傅消极半月,几日没露面。纪明锦陀螺似的从前朝一路滚到南薰宫,两手撑着自己的一张鬼画符:“今天的早功!”

      大长公主的茶没饮尽,一时不上不下,春笋的涩苦席卷喉舌。春时的笋不该这么苦,倒也不知是浸泡久了,还是掺了什么奇异的玩意儿。

      纪明锦摸了半盏茶,生咽,紧接着放声大嚎:“苦哇——”

      “心性柔软,”周槿途说:“非是为君之道。”

      纪明锦梳了两只冲天的火烧棍辫子,嘴角还沾着点不明出处的糕点碎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说:“啊?”

      储君,半大孩子也是储君。这脑子白得像张纸,只装了吃喝玩乐睡。

      年幼的储君振振有词,大嘴一咧:“能活一天乐一天,自寻烦扰做什么,苦茶,别喝。”

      “不思进取。”周槿途说,眼里却没什么斥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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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克勒。”

      周檀牵住马头,一天三次在这雪地上找人。半大孩子属猴,一会儿没看住就翻山越岭不见身影,别家的孩子只会翻墙砸瓦,这位跑路那是日行千里不用歇,快马都追不上。两脚风火轮似的一蹬,扣了碗就不见人。

      幼主出自豁山部,当然也是捡的,从熊瞎子爪子下被活生生抢回来的一条命,萨满掐算说,是个安闲富贵的命格。

      江湖传言,上好的轻功快马莫追,这孩子追是追不上,姿态委实不好看,毫不雅观地四肢一趴,谁也看不清他跑路时,是用两条腿还是四条腿。周檀捏住鼻子,抚去肩上一层雪,雪地里“猴”跑留痕,脚印一路延伸到半山腰。

      得,答案有了,四条腿。

      半山腰上年初修建精舍,茅草屋大小,听说是南郡来客,孤身过河时,只怀揣一对利剑。阿克勒被这稀里糊涂的传言洗了脑,自认命格富贵,一指山头,冲周檀道:“大机缘啊,好剑。”

      周檀叩开门扉时,燕沉之正与这孩子对局,那怀揣利剑的来客头顶帷帽,侧坐在燕沉之下首,果然有利器在怀中,澄亮如水,瞧上去吹毛断发。

      周檀一怔,压低嗓音:“那是刀。”

      棋局已到尾声,黑子围拢,赫然是将胜之局,燕沉之推开棋桌,眼底满是笑意:“阿克勒,”他说:“比你父君强些。”

      周檀平白无故被戳,他知道这是因为燕沉之手下留情不走快棋,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南郡三代国手教养出的棋手容易战胜,他揪住那根冲天的辫子,不服道:“同我来一局。”

      阿克勒猴一样拽回辫子,只盯着那对刀。

      帷帽下的女人淡淡开口:“阿克勒,北地语里,是天火?”

      “是。”

      “火不容水,”她摘下帷帽,露出素色一张脸,眼角有纹路,眉心有青绿色的一枚花钿:“不合宜,倒是周郎君,合练。”

      “有师傅,”周檀回答,拱了拱手问候道:“顾将军。”

      “中州军已散,”顾燕支说,随意叼住茶酒混合在一起的杯子:“江湖客罢了。”

      “父君,”阿克勒说:“我今日跑得很快。”

      周檀欲言又止,最后垂头看向两排脚印,不再声响:“不去挑一匹马吗?”

      晚间饭桌。

      “浪迹江湖,快意恩仇,”阿克勒揪着书页说:“我看我轻功俊得很,怎么榜上无名?等等父君怎么只上过红露集?等等——”

      赫连允不发一语,扣下他的碗来:“今日的字,写了吗?”

      写字能要命,每到傍晚必定哭爹喊娘,周檀拔腿先走人,赫连允年纪越长越不动声色,阿克勒心里有怵,总不会哭喊得四邻皆惊,自从这孩子在国书上留下过猴抓痕,在玉京是名声大噪,太傅宋青文当庭直言:“神哭鬼恸,不相上下。”

      周檀凝视远处精舍的灯火,忽而想起纪清河的遗文,世间丑字千奇百怪,这两位的,倒还丑得相似。地下的空地上响起于先生的怒喝:“阿克勒——还我的砚台——”

      一双手掌贴上腰背:“怎么在这里吹风?”

      “于先生玉川翰墨郎,”周檀说,侧过脸去,耳鬓厮磨:“教他使得。”

      “红露集,”赫连允压低嗓音,擦拭他面颊上的水珠,在鼻梁上使了些力气:“金宵红露,也该榜上有名。”

      花街柳巷里品评品貌的册子,眼光挑剔,留名的各个自有逸事,还偏好记录“有主”的。

      “看得见。”周檀说,手上压根没发力,松垮指向下方。

      “他夜盲。”赫连允说,气息愈近。

      山原下。

      “红露集,”阿克勒忽然问道:“什么意思?”

      于锦田哼笑两声,并不作答,只是摇手,转身离去。

      “金宵红露啊,”他说:“进销魂路。”

      阿克勒只顾歪头,一只鹰背负流云降落,它的翼展铺天盖地,身上半金半白,泾渭分明一条毛缝,估计染毛失败。

      年轻的幼主纵身上马去,擎一只鹰,他听见顾家的白天戏弄他,如能纵马越过山东头的渊堑,便授他一对刀剑。

      一青一绿,气冲斗牛,势破山河。

      少年人春韭似的一茬茬,得漂亮时何妨漂亮,得猖狂时,又何妨猖狂。

      他勒紧马头,向深不见底的渊堑跃去,马蹄踏碎对岸的薄冰,滑动着站住身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非常感谢。
    于锦田:我顶你个肺!老子不瞎!
    阿.跑酷奇才.江湖白日梦大师.火红的克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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