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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晦月公馆(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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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在云吸猫吸狗的时候看起来较为一视同仁,但实际上钟礼是个犬派。
大到萨摩耶哈士奇拉布拉多,小到茶杯博美比熊柯基秋田犬。
年轻人才做选择,成年人选择我全都要,每一种狗都是他在辛勤忙碌后吸取快乐的翅膀。
此刻钟礼看见叶思幼犬一样的眼神,有一瞬心旌摇曳手不自觉地抬起,想去摸摸幼犬柔软的头毛,还好理智及时让眼睛向下看了到了叶思宽厚的肩膀,以及隔着脱了厚实衣服,只剩一层薄薄的T恤下精壮的身体,拉住了躁动的爪子,他默默地缩回了手背在身后,告诉自己这是一个青壮年男性,而不是一只幼年可爱狗狗。
钟礼后退两步,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床的另一角,果然在平视之后叶思刚刚的幼犬既视感便消去了许多,那种幼犬感仅来自于俯视的视角,他说,“好啊。今天很难确定时间了,没有办法出门,我先给你讲讲,然后你有问题再问我。”
叶思平静地点头,目光笔直而专注地与钟礼对视。
……又有狗狗感了,救命。
钟礼被萌到了,清了清嗓子,在脑子里捋了一圈儿逻辑,随即开口道,“《勇闯一百层》是一个不能登出的全息游戏,玩家要在副本内扮演某一角色,不能调节痛感,不能运用常见的时停等游戏大法,从一个半月前最早的游戏到现在,没有在游戏中死亡的玩家再次出现的例子,也没有解释。”
“因此,”钟礼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脸侧,神情严肃,“我们猜测这款游戏的死亡很可能是真正的脑死亡,也就是说,虽然你之前提出的建议很不错,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在谨慎试探后再付诸行动,至少在探清死亡条件之后。”
叶思点头。
钟礼探出手,半透明的介质从掌心探出,“这款游戏有三款帮助玩家生存的东西,一是精神力,就是这个东西,可以根据每个玩家不同的精神力等级以及想象中的构造变换做其他东西,不过能否对只有灵魂的鬼怪造成伤害,我还没试过。
“其二是道具。你现在是第一层,过关后根据评价会有抽卡机制,同时你之后的层数可能会有福利关卡、空关以及其他我们还没有探索出的关卡。等你出了游戏可以看一看内置游戏论坛,会有相关讨论。
“最后是技能。技能……”
说到这里,钟礼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时间还太短,并不知道每个玩家获得个人技能的来由,但是却是每个人都会获得可升级的技能。”
叶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精神力……”
他伸出手,一缕随时会消散的介质冒了头,下一秒真的消散了。
“……”叶思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几秒,然后抬头看向钟礼。
钟礼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给看出了几分委屈,如果要问为什么,那大概是叶思的眼睛实在又亮又润。
钟礼闷闷地笑了起来,“你的精神力数值应该很低吧。”
他手里的精神力凝成了一个手掌,冲叶思挥了挥手打招呼,然后被收回掌心。
“我现在是67。”
叶思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说,“我是10。”
“……满数值是100?”
钟礼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消息都太少了,不过通过这种……剧情关是会增加精神力和技能的数值的,我的初始精神力是61。”
叶思点头,起身主动去收拾床铺。
钟礼也起身,想跟着动手,结果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叶思的整理快而迅速,并且有种很强的……
“叶小哥。”钟礼脱了室内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蹲在旁边的椅子上,认真地问,“你是刚军训出来吗?”
叶思理好了被子,第一次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算是吧。”
钟礼笑了笑,没再细问,而是开始静下心来观察四周的环境,这间房子和这座公馆的整体装修风格非常相似,但是墙壁相比只刷了大白的一楼而言,还在床头那一面铺了棕褐色的壁纸,上面镂空着草原河流的形状,并向两边延伸,然后自然地在截止,就像河流归入了大海尽头。
中间只有一张雕花大床,就这么看来,似乎是旧式的实心床,姑且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鬼从床底摸上来。
周围干净得和游戏送玩家的大衣的兜儿有一拼,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剩下的一眼看不见的,就只有这房间自带的独立卫浴内部构造了。
说实话,这次的住所是他多次剧情副本中最好的一次了,居然是独立卫浴,令人感动流泪。
他正想去卫生间检查一下,窗帘忽然动了起来,像是被风鼓起,发出了轻柔的窗帘挂钩与上面横栏的摩擦碰撞声。
但此时没有开窗没有开门,这是个没有风的室内。
钟礼扭头去看窗户,窗帘掀开后窗上的黑影却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众多条状物的影子扭曲纠缠,攀满了整个窗户,不断游窜,在室内惨白的灯光照耀下与室外晦暗的树影几乎融为一体,见他扭头,这些影子骤然停顿,下一秒这无数道黑影扑杀而出,成了一条条影蛇,下颚张开,尖牙锋锐,每一个都有猩红的蛇眼,难以名状的恶念自它们身上散发而出,几乎压得人走不动路。
钟礼一咬舌尖,用疼痛催动自己的感官,身体紧急跟上了脑子的指挥就地一滚,滚落在地上,避开了第一波攻击,乳白色半透明的精神力化作绳索向群蛇而去,隔空却飞来一个枕头,明明是柔软的枕头却被掷出了万钧之感,狠狠将影蛇砸落在地,精神力的绳索及时配合着将拧上蛇群,将其一一绞杀,被阻截的影蛇没有做出植物性神经的最后运动便已化作黑色的轻烟消散在空气里,什么也没留下,仿佛刚才只是钟礼精神紧绷下的幻觉。
但地上孤零零躺着的枕头,证明了这并不是钟礼眼睛出了问题。
紧急的情况褪去,钟礼重重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瘫靠在床边,收回了精神力,看着不言不语直接动手救人的叶思走到他身边捡起了枕头。
这冷酷的房间,也就屁股底下的地暖还有点温度。
他苦笑,“……别捡了吧,那东西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我不用枕头。”
叶思看了他一眼,没有勉强,把枕头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走到窗边检查。
刚刚跃出群蛇的窗户此时在室内灯光的作用下干净地映出了叶思的面庞,贴进去看能清晰看见外面的情况……这居然是个看不见月亮的地方,不知道是今夜的月亮太暗,还是他们的位置看不见月亮。
窗户没有半点破损,窗帘也静静地回归了正常的垂落。
钟礼从惊险一刻放松下来,刚刚一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完成了它的使命乖乖被血液稀释,大脑重新占领高地,他撑着床从地上站起来,也去检查窗户。
“你了解蛇的种类吗?”叶思问。
“我对蛇身怎么和人身建模出多种自然的融合比较了解。”钟礼随口道,低头去看窗底,紧接着明白了叶思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
这扇窗底,双层玻璃中放了薄薄一层蛇蜕。
扭曲在玻璃的夹缝中,只能看出深褐的颜色。
“这是体型很大的蛇种留下的蛇蜕。”叶思说。
钟礼歪头看他,“你有具体猜测?”
“不确定。”叶思摇头,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猜测,而是说,“是没毒的蛇种。”
钟礼点头,目光重新落在了床头后的壁纸上,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是亲水的蛇类,生活在有河流的草原上的那种。”
“可能是森蚺。”叶思说,“这种蛇喜欢吞食猎物,无毒。”
钟礼点头,手掌抚摸窗底,蹙着眉头说,“这个蛇蜕没有办法取出……”
他盯着窗户里的蛇蜕,沉重如盯着一个定时炸弹。
叶思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只见钟礼手指点点玻璃窗,一个微型乳白色剪刀出现在了双层玻璃中窄而又窄的缝隙中,灵巧地剪碎了其中的蛇蜕。
叶思讶异地看向钟礼,却见小剪刀消失,钟礼嘴唇都在颤抖,手臂撑着窗沿来辅助双腿依旧支撑不住身体,“啊……”
叶思一把接住了钟礼,连忙把他扶到了床上,半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精细的玩意儿操纵起来,比、比大开大合更耗精力……”钟礼磕磕绊绊地说,强撑着说出这句话后,顿时有些说不出话了,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瘫平在床上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比预期的要更耗精力一些,我需要休整一下。”
“不会太久。”钟礼连忙紧接着,笑容歉意道,“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叶思将钟礼扶好,摇头道,“我会保护你的。”
钟礼有些好笑,但精神上的疲惫上来了,他倦怠地按了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问叶思,“你有洁癖吗?”
见叶小哥摇头,钟礼轻轻地从鼻子里发出了“嗯”一声,微阖上眼睛,“那就好,我就这么睡了……”
叶思:“嗯。”
钟礼闭上眼睛,针扎一样的头痛与连续来回坐了十趟过山车加海盗船的的恶心反胃感交错纵横在他的身体上,耳边嗡鸣作响,连叶思的回应都听得朦朦胧胧,半清不清,只能大概猜测那是一个肯定的气音,也不知道和洗衣机被翻腾的衣服相比哪个更痛苦一点。
他挪腾着手,用食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依旧无法缓解源自脑仁儿的痛苦。
只能追寻着闭上眼睛之后眼底隐约出现的光亮,试图将自己沉入睡眠。
让睡眠裹挟走精神力透支的痛苦。
他脑子里凌乱地想着,如果是生长在河边的、以吞食为主的蛇类动物,那么,它们的食谱大概是……
在这样不断的思考中,钟礼的呼吸渐渐平缓。
叶思走到钟礼身边,帮他掖好了被角,转身去了趟独立卫浴。
里面是正常的马桶,一个圆圆的镜子挂在洗手台上,淋浴间被一道半磨砂质门隔开来,里面贴心地放好了沐浴露洗发水等等物什。
叶思拉开洗手台上的抽屉,居然还找到了一次性牙刷与全新的毛巾牙膏。
他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也回了屋子关灯上床。
——
被迫孤身一人的凶恶大哥,或者说,邱巡一回到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番,脱了身上的衣服凌乱地丢在了桌椅上,干脆地进了淋浴间。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舒适得让人忍不住放松心神,邱巡自打进了别墅就开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弦儿,他一边搓洗着自己的短发,一边骂骂咧咧。
“妈的,那个臭表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关,身体力量居然这么强,该死的。阿强那个蠢货,居然被这丑三八给迷惑了,当时就应该拿她殿后,欠肏的,长了一副狐狸样,也不知道骚起来什么狗样。早晚弄死她给阿强陪葬。
“还有那两个臭小子,也是贱人,居然敢跟我动手。等我多过几层再找他们算账。让老子一个人……”
骂到最后,邱巡骂爽了也骂累了,他洗净头发上洗发水的沫子,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旁边站着一个半个人,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被雾气扭曲成了看不清的形状。
邱巡猛地转头,留下的只有充满雾气的拉门,空空如也。
一种微妙而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萦绕而起,他匆忙地洗净了自己,那浴巾匆匆擦擦,便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出了屋。
女主人不知何时进了他的房门。
邱巡本想质问女主人的行为,但忽然想到这女主人开门时那张非人的脸,顿时闭了嘴,小心地向前面挪动,很温和地问,“请问……你到我的房间要干什么?”
他的问话仅仅是欺软怕硬勉强出来的,因此强行克制出的自以为客气的话语实际上也并不够客气,反而显得古怪。
女主人转过头来,脖子拧了一百八十度,眼瞳变作了开门时的可怖蛇瞳,脸上的笑意却比今晚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可亲,乃至于惹人怜爱。
邱巡以为自己会克制不住地尖叫,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他在发出了想要尖叫这一动作的下一秒便被女主人深深地迷倒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盯着女主人的眼睛,他也想不明白,怎么这世界上会有这么美丽的女人。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什么特殊的味道,勾动得他浑身蠢蠢欲动,浴巾被撑起了一个弧度,他呆呆地面朝女主人。
“你不过来么……”女主人脸上笑容变作了淡淡的忧郁,眼瞳没有改变猎食者的模样,脸上肌肉却已经率先提拉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让她显得分外……古怪。
但邱巡并不能察觉这种古代,他注视着女主人,只想要亲手擦掉女主人脸上的泪珠,并紧紧地拥抱住她,让她没有闲暇去想这些东西,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一切在他眼中都不重要了,女主人古怪的身姿,莫名在房间里出现的原因,都不重要了。
他向女主人迈出了第一步,女主人那一直无情的眼瞳,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实而鲜明的笑意,她下半身已经化作了长长的蛇尾盘在地上,这使她的身量变得无比高大。
这一切,邱巡已经察觉不到了,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件事。
——和这个“女人”进行交.配。
蛇尾缠上了男人的双腿,在交缠中女人的上身逐渐拉长、拉长,最后完全失去了人型模样,成了一条骇人的巨蛇,而邱巡丝毫没有危机意识,依旧耸动着下半身,甚至想要向面前的蛇头索要一个吻。
蛇头也正如他所愿的大张开了嘴,开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猩红的蛇信与四排可怖的牙齿。
随即一口吞下了男人的头,然后是身躯。
浴巾寂寞地飘落在了地上,成了这片地砖上唯一的异色。
邱巡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
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被子上,紧紧地在黑暗中盯着他们。
叶思猛地睁开了眼睛,在一片昏暗的室内,隐约看到床的尽头有盘旋的轮廓,一双猩红的眼睛,犹如夜光灯般散发着幽微的红光。
那是一条蛇,它盘亘在床尾,注视着这张床上熟睡的人类。
叶思身体微抬,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了手。
他止住了动作。
“别动。”钟礼微弱如气流流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们还没有死亡条件。”
两人此时正是面对面的状态,叶思能勉强看清钟礼半睁的猫眼。
“先下手为强?”叶思同样回以微弱的气音。
“不。”钟礼坚定地说,“睡觉,别动手。”
他像是能从一片黑暗中,看出叶思的不解似的,困倦微弱的声音中带了火星子大小的笑意,“明天……和你解释。”
钟礼按在他手掌上的手,并没有挪开,他本该保持警惕,却在这样的情境下,逐渐再度沉入梦境。
不知哪来的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