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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丞相,今夜来我房中一叙?1 ...


  •   楚小天想过死亡,却没想过会以这样痛苦且屈辱的方式死去,身为沧澜仙门大师尊的小徒弟,最后被抓去给一棵树做了养料。

      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楚小天不求自己能死得轰轰烈烈,原本自己这条命就贱到了骨子里,可眼下这般给树堆肥的死法实在屈辱,他着实不甘心。

      楚小天脑袋后倾,靠着那斑驳凹凸的树干,长舒一口气,眼中没有一点希望。

      而今仔细想来,事情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江霜。

      江霜,楚小天的大师兄,沧澜仙门的翘楚,整个纵横修真界的天之骄子。

      他是翘楚,他是天之骄子,而楚小天是毒瘤,比魔族还惹人憎恨的毒瘤。

      细想自己这为数不长的前半生,也当得起‘毒瘤’两个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烧杀抢掠、坑蒙拐骗之事做了不知道多少。

      这样的毒瘤,该死。

      楚小天不怕死,只是觉得不甘心,可是现在也无能为力。

      这棵古榆树实在硌人,可他只能忍受。思索片刻,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楚小天耸了耸肩,肤肉被撕裂的痛感传遍全身,他垂眸一看,自己身躯上爬满了猩红的根茎。

      古榆树的根茎贯穿楚小天的身体,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肉,数条嫩白的根茎穿过脖颈慢慢往上攀爬,爬到脸上,最后钻进了眼眶。

      眼前的亮光被一点点遮挡,最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无数根茎在身体里横行、缠绕。

      这种被一点一点吞噬的痛苦持续了三个月,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

      楚小天扯出一抹血淋淋的微笑,亲身经历过才知,死亡并不恐怖,恐怖的是走向死亡的漫长过程。

      死寂了三个月的禁地终于有了一点响动,双眼已瞎,但楚小天还是能够辨别出这江霜的脚步声,“现在......赶过来,是确定我......有没有死吗?”

      江霜无言。

      一条粗大的根茎贯穿楚小天的脖颈,鲜血从脖颈处的洞口涌出,根茎一路向上,最后从楚小天的嘴里钻了出来,原本嫩白的根茎被鲜血染红。

      楚小天努力忍着痛苦,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江霜,有道是人心皆为肉长,而今看来此言有假。”

      江霜仍旧沉默不言。

      楚小天微微动了动被古榆树吞噬一般的右手,向着江霜所在的方向昂起头颅,“你明明知道......我的痛觉比常人敏锐百倍,别人针扎一样的疼痛,落在我身上就是抽筋敲骨一样疼。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师兄,你竟是连这点情分都不顾,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置我于死地,你……够狠呐。”

      “这是你咎由自取。”寥寥数语,实在冷漠。

      楚小天冷笑一声,鲜血从嘴里喷出,“是啊,是我咎由自取。”

      楚小天运转身上所剩不多的灵力,将其全部聚在那只还未完全被吞噬的右手上。古榆树受到灵力侵扰,根茎疯狂涌动,纷纷奔向右手,想要吞噬灵力。

      江霜低语,“如此挣扎,只会让你变得更痛苦。”

      “大师兄这是心疼我了?”楚小天发疯似地笑了两声,鲜血止不住地从他身上的窟窿里涌出。

      笑声未止,楚小天忍着拆骨断筋之痛扯出只剩半只手掌的右手,全身灵力灌注于右手,呵然推出一掌。

      灵力炸裂之声在耳畔想起,风声猎猎,木榆树的叶子飒飒作响,部分黄叶飘然落下。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江霜十分平静,静得仿佛一汪被冰封的潭水,泛不起一点涟漪。

      楚小天大口喘息,“大师兄,你可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就连死……我都想带在身边的人呢。”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江霜召出寒霜剑,此剑有灵,剑气铮铮。

      感受到熟悉的剑气,楚小天放肆大笑起来,体内根茎受扰,疯狂生长,鲜血喷涌,“今日,你最好让我死……死彻底,否则,我一定会血洗沧澜仙门,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哈哈哈哈哈!”

      江霜并上二指,寒霜剑一分为,二生四,四裂八,生成一方剑阵。

      “楚小天,一切都结束了。”江霜轻轻一推,万把寒霜剑齐齐刺向楚小天。

      ……

      “良辰美景遇佳缘,情浓意深许盟言,冷不防,一朝变,凄苦身,夜夜凉,人间哪有真情在,繁华落尽梦一场。”

      耳畔传来温柔婉转的中原小调儿,楚小天还未回神,又听得女子窃窃低语。此声温柔软耳,恰似三月春风,六月暖阳。

      “小殿下这是哭了么?”
      “是呢,小殿下怕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吧。”

      楚小天兀地睁眼,睁眼则见身边围满了婀娜多姿的女子,自己枕着一双白净无暇的纤纤玉腿。

      这群女子生得美丽,各有各的风韵,或小巧玲珑,或妖媚多情,勾人摄魄得紧。

      楚小天瞪大眼睛看着众女,众女用手帕轻擦他额上的冷汗,还有人温柔哄劝,“小殿下做噩梦了,而今梦醒,可平心莫怕了。”

      小殿下......小殿下......

      是了,自己不仅没有死透,反而成了醴国的小殿下启明。只是目前尚得三魂,七魄不全,故而体弱多病,记性差,还十分嗜睡。

      楚小天醒神,揉了揉额头,“本殿下睡了多久?”

      “回殿下,您睡了两个时辰呢。”一女应声,又顺手拨开挡住楚小天眉眼的碎发。

      楚小天慢悠悠地坐起身来,身子疲乏无力,一女娇声询问,“殿下可是饿了?”

      不问还好,一问还真觉得有些饿。楚小天点点头,正当此女想出门招呼小厮送吃食来时,抱剑站在旁边的十月开口了,“殿下,昨儿个您约了太子今日酉时于醉和楼一叙,丞相司徒大人也会到场。”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小天抬眼。

      十月抱剑,不紧不慢道:“申时过半。”

      “时辰差不多了,去醉和楼。”楚小天站起身来,众女有序为其更衣穿戴,不过片刻就收拾妥当。

      “恭送小殿下。”众女将楚小天送到门口,见其上了马车才回转。

      马车里楚小天手摇折扇,脑海里浮现出肃国丞相司徒玉那张脸。司徒玉相貌俊朗,那张脸可谓是千里挑一,年纪轻轻身处高位,不仅没有半分高傲,反倒是温柔知礼。

      思及此,楚小天这才想起此番出使肃朝的真正目的。

      中原有三国,为肃朝、醴朝、蛮朝。

      三月前,肃、醴两朝于平穰交战,醴朝战败,于是乎,醴朝君王启桓遣小殿下启明携礼求和。

      说是求和,实则是来拉拢肃朝丞相司徒玉。

      司徒玉身居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楚小天知道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入不了他的眼,他也明白启恒那个老不死的为何偏要让自己这个只知花天酒地的病秧子走这一趟。

      因为司徒玉好男风。

      而自己恰好又是醴朝生得最为妖媚的男人,拿一个不成器的病儿子换取整个醴朝的安稳太平,这个买卖,稳赚不赔。

      楚小天嗤了一声,人呐,就是这般无情!

      不过转念想到司徒玉的相貌和风骨,楚小天心里又没之前那般委屈了。今晚约了司徒玉见面,等会儿多喝两杯酒,再装疯卖傻缠他一阵,这事儿应该就能水到渠成。

      只是......我为什么会约太子夏萧那个瘟神?

      想了半晌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是以,楚小天用折扇撩开帘子,“十月,本殿下为何会约太子?”

      十月抱剑转过脸来,“殿下这么快就忘记了?”

      楚小天诚恳地点头,十月目视前方,平静道:“殿下在前日夜里的晚宴上强吻了太子......”

      “什么?!”一个晴天霹雳迎头降下,劈得楚小天脑袋发晕。

      十月继续说着后话,“以前在醴朝时殿下也不记事,可是对于这些男欢女爱之事记得颇为清楚,而今怎的忘得这么快?”

      “本殿下当真亲夏萧了?”楚小天不认命似地再次追问。

      十月郑重地点头,“亲上了,大半朝臣都看见了,当然,司徒大人也瞧见了。给太子赔礼道歉的东西昨儿个我已经提前送到他府上了,等会儿只需殿下向他说些软话便可。”

      楚小天脑中一震,要死要死,怎么会亲他呢?司徒玉竟然也看见了!待会儿还怎么水到渠成?

      楚小天咬着手指头,努力回想,前日大醉,那一吻的确是想不起来了,但是昨日之事倒是慢慢清晰起来。

      昨儿个楚小天屁颠屁颠地跑到东宫去找夏萧赔礼,夏萧那厮闭门不见。百般无奈之际找到司徒玉,请他做个中间人,这才有了今夜这宴。

      赶到醉和楼,楚小天包下了三楼最豪华的雅间,备好酒菜静待司徒玉和夏萧两人。

      酉时刚到,两辆车马就停在了醉和楼门口,楚小天带着十月前去迎接。

      最先下车的是司徒玉,此番他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一袭淡蓝色的长服,腰带上绣着两朵流云,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半绾半散的青丝被微风扰动,他虽入世为臣,身上却有修道之人的仙风道骨,两汪深邃的眼眸十分清澈纯粹,如同白云揉碎在清潭里。

      紧接着就是夏萧,夏萧这厮的相貌也不差,就是脾气不好,高冷孤傲,有些目中无人之态。许是不想引人注目,他今日穿了一袭玄色宽袍,头发高高竖起,别着一根白玉簪。

      楚小天、十月、醉和楼的掌柜以及众小厮齐齐出门迎接。

      “太子殿下、司徒大人。”楚小天先行见礼,十月及掌柜众人紧随其后。

      司徒玉微笑回礼,夏萧微微颔首,并没言语。十月迎着三人进屋,掌柜招来两个机灵的小厮入雅间伺候。

      三人落座,楚小天举起酒盏,向夏萧道:“太子殿下,前夜之事实乃无心,万望殿下恕罪。我先自罚一杯,殿下请便。”

      楚小天饮尽杯中酒。夏萧挑眉冷笑,并不言语,司徒玉见状举盏温柔一笑,“太子殿下仁德宽厚,启明小殿下酒后失态,不是有意为之,太子殿下自当不会怪罪。两位殿下都是国之重臣,将来势必会有一番大作为,臣在此祝愿肃、醴两朝国祚绵延,千秋永存。”

      司徒玉喝完杯中酒,淡然一笑。

      “借丞相大人吉言,愿肃、醴两朝国祚绵延,千秋永存。”夏萧把玩着酒盏,凌厉的目光不离楚小天,片刻之后,他抬袖一挡,仰头饮尽杯中酒。

      楚小天暗想他喝下这杯酒,这件事儿大抵也算是翻篇了。冷不防夏萧将酒盏重重地放回到桌上,司徒玉等人皆怔了须臾。

      “太子殿下这是......?”楚小天脸上陪笑,心里早已将他骂了千百遍。

      夏萧不紧不慢道:“醴朝由胡族遗脉创建,这骑射之术颇为精妙,正巧三日后就是秋猎之日,我想向启明小殿下请教一番这骑射之术,不知小殿下是否愿意赏脸?”

      失算,此事没这么容易结束。

      早就听闻肃朝皇子十二人,唯属这七皇子夏萧最是难缠,而今看来这传闻不假。

      十月忽然插话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小殿下自幼体弱,有好几次几近病死,故而君上将殿下养在深宫,没有学习骑马,也不会射箭。”

      “是真的不会骑射,还是不愿赏我这个脸,启明小殿下?”夏萧嘴角的浅笑消失殆尽,最后这五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楚小天皮笑肉不笑,拿着折扇有节奏地敲打自己左手手心,“太子殿下盛情邀请,我自是不敢拒绝,只请太子殿下届时手下留情,不要让我输得太难看。”

      “既是比赛,何来手下留情一说?”夏萧夹了一小块青菜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后继续道:“要是你实在不愿与我比,那就写一千遍‘醴朝无能,永臣肃朝’张贴在城中三日。”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想玩,那咱们就玩点大的。”楚小天微微前倾,将右手撑在桌子上,右手手背托着下巴,冲夏萧阴柔一笑。

      夏萧放下银箸,“说来听听。”

      楚小天的左手轻叩桌面,“要是我输给殿下,我写一千遍‘醴朝无能,永臣肃朝’张贴于城中,要是太子殿下输了,还请殿下抄写一千遍‘肃朝无能,永臣醴朝’,无须张贴示众,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比赛讲究的是公平,若是本太子输了,同样张贴示众。”夏萧话语铿锵有力,信心满满。

      司徒玉默不作声,十月神色复杂,眉有担忧。

      夏萧起身掸了掸袖子,“这时辰也不早了,东宫还有诸多事务,小殿下,我就先走一步。”

      司徒玉也起身,“臣正巧要进宫一趟,小殿下,臣就与太子殿下一道走了。”

      “既如此,那我就与太子殿下、丞相大人一道回去了。”楚小天起身抖了抖宽袖,脸上的笑容只增不减。

      夏萧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离了醉和楼,三人各自上了马车,市井之声不绝于耳,楚小天闭眼长舒一口气,于心暗道:此事不能急,须得慢慢来。

      抵达宫门,三人下了马车,司徒玉拱手道:“臣恭送太子殿下、小殿下。”

      夏萧摆手,“司徒大人何须这般多礼,快去吧,莫让父皇等久了。”

      “是。”司徒玉往勤政殿方向走。

      楚小天暂住的合园殿临近夏萧的东宫,故而他只能跟着夏萧一路往东。路上,夏萧沉默不语,楚小天也装哑巴不说话。

      走到合园殿时,楚小天才象征性地拘礼辞别。

      转入寝殿,十月屏退所有宫娥,颇为忧心道:“殿下,臣觉得您之前不该与夏萧做赌。”

      “你方才又不是没看见他那个吃人的眼神,本殿下若是不答应下来,只怕今夜没这么容易就脱身。”楚小天倒了一杯茶慢饮起来。

      “可是殿下您从未骑过马,也不曾碰过箭,那夏萧却是从小练习,在一众皇子中属他最善骑射之术,殿下拿什么同他比?”十月又补充道:“醴朝虽然比不得肃朝殷实富足,但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哪能受这等屈辱?”

      “不必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殿下自有应对之策,不慌不慌。”楚小天放下茶杯,用折扇轻敲桌子之时打了个哈欠,“十月,去弄点吃点来,我好饿。”

      十月蹙眉叹气,眉宇之间尽是担忧之色,可是主子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多言,愣愣应了一声以后就出去吩咐宫娥。

      酒菜上桌,楚小天悠哉悠哉地吃着,十月却是坐立难安,“殿下,此事关涉我醴朝威信,断然不可这般儿戏。”

      “十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我的性子?”楚小天端起酒盏慢慢悠悠喝了一口。

      十月握剑站在旁侧,“正因为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正因为我清楚殿下的性子,所以才担心此事。您的身子骨从小就弱,记性也不好,长这么大连马都见过几次,那弯弓更是不曾摸一次,而今您怎么和夏萧比骑射?”

      楚小天放下酒盏,抬手托着下巴,冲着十月微微一笑,“十月,本殿下不会输。”

      而今楚小天满眼坚定,十月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退路,唯有选择相信。

      楚小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十月,我困了。”

      十月轻轻嗯了一声,将楚小天搀扶起来,末了又对宫娥道:“送盆热水来。”

      “是。”宫娥快步而去。

      十月于十二岁时被皇帝选中,成为了楚小天的贴身侍卫。那会子的楚小天比现在还要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九个时辰都在睡觉。

      而今情况好了许多,每日约莫有五个时辰是醒着的。

      十月伺候着楚小天擦净脸、擦净手,随后替其宽衣解带、盖好被褥。诸事弄妥,十月抱剑盘腿坐在榻下。

      楚小天翻过身来,“十月,上来睡。”

      “殿下,此处不比醴朝,若是叫闲人看了去,恐怕会玷污了您的名声,我坐在这里一样能守着殿下。”十月端坐如松。

      “你我清清白白,何惧流言蜚语,更何况……我本来也就没什么名声,上来睡吧,夜里凉,我一个人睡着冷。”楚小天懒懒地招手。

      十月迟疑片刻,旋即放下佩剑,脱了衣服卧上床去。楚小天心满意足地钻入十月怀中,像往常那般握着他的头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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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丞相,今夜来我房中一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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