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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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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一闪,裂云刀不偏不倚,直朝卢衙内的手腕砍去。
林惊澜心下一惊,瞬间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周珉不是吓唬人,而是真要剁了卢衙内。
卢太尉位高权重,饶是文国公也要忌惮三分。周珉若在大庭广众之下剁了卢衙内的手,卢太尉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惊澜当即出手阻拦。
长刀落地前一瞬,林惊澜一闪上前,指节敲在周珉手腕。
铛一声!
周珉手腕脱力,刀锋刚好错开一寸,斜劈在卢衙内眼前,未伤到人,却也将人吓得不轻。
林惊澜紧紧握住周珉的手腕,训斥的话语习惯性脱口而出:“你疯了?”
话一落地,林惊澜就后悔了。
林惊澜发现,周珉的手在抖,紧攥的指节泛起阵阵青白。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
林惊澜印象里的周珉整日挂着一张欠打的笑脸,别说生气,连一点不悦的神色都没出现过。
林惊澜深吸一口气,尝试安慰周珉:“别闹了,你现在是我。”
总归不是周珉自己的身子,不用太在意吧?
周珉闻言,紧攥的手骤然抖了一下。
沉静片刻,周珉轻嗤一声,像是自嘲,转身走了。
梁子谦忙凑过来推林惊澜:“愣着干嘛,赶紧追啊!”
林惊澜有点懵,只好匆匆捡起裂云刀,反手收入刀鞘,向梁子谦道别,大步追出去。
走了没几步,卢衙内忽然诈尸似的爬起来,鼻涕眼泪糊满脸,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
“林惊澜,你敢打我,凭你们定远侯府也敢动我?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林惊澜根本不屑理他,大步去追周珉。
卢衙内见被骂的本人不在场,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臭娘们,装什么清高,大白天穿成那样招摇过市,还他妈给自己立牌坊!什么北林军副将,我呸!”
梁子谦听不下去了:“卢徽,吵架归吵架,实在不爽打一架,出言诋毁一个姑娘,你过分了。”
林惊澜已经走到门口。
卢衙内依旧不依不饶:“过分?我偏要说!别以为有几分姿色,老子就看得上她。他们定远侯府算什么东西,一个半死不活的断腿将军,还有脸自诩忠良,不过是败军之将,早他妈该死在漠北战场上!”
这话确实太过分,其他围观的公子哥们也听不下去了。
五年前津门关惨败,林老将军身负重伤卸甲还京。林家老一辈满门忠烈,无论津门关一战是胜是败,都轮不到卢衙内恶语相向。
梁子谦气得咬牙,冲上去就要打人。周围的公子哥们怕事情闹大赶忙拉住梁子谦,提醒卢衙内别再骂了。
走到门口的林惊澜也顿住脚步,裂云刀的刀鞘铿锵作响,林惊澜握刀的手越攥越紧。
最后一丝忍耐像紧绷的琴弦,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开。
卢衙内却还没完。
“也不到京中打听打听,林家现在算个屁!林殊衡一个老残废天天躲在府里不出门,恒阳长公主骨头都化成灰了。林惊澜一个黄毛丫头还想挑大梁,也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锵!
长刀出鞘的声音与卢衙内的话音一同落地。
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卢衙内只觉后背一震,一口血呕出来。
再回神,已经被林惊澜扯住脖领重重怼到树上。
寒光凛冽的裂云刀停在卢衙内的颈侧,一丝血珠顺着刀锋划落。
林惊澜一手执刀,一手拎起卢衙内的衣领将人抵在树上,明明是抬眸向上看,眼底却生出睥睨之意。
卢衙内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周......周珉,你想做什么,你敢当街行凶吗?”
林惊澜目光森凉,眼底竟真有杀意。
卢衙内被看得头皮发麻,火气一消,瞬间怂了:“周珉,我刚刚在气头上,说话没过脑子,反正林小将军也没听到,你别跟我计较了。”又忙训斥围观的众人,“你们也不能告诉林小将军,听到了吗?”
血珠顺着裂云刀的刀锋划落,多碰卢衙内一下,都是脏了林惊澜的手。
林惊澜放开卢衙内,将刀上的血迹一下一下蹭在卢衙内胸前的衣襟上。
“裂云刀只沾敌军的血,杀你,脏了我的刀。”
林惊澜收刀入鞘,走出一步,又回眸睨着卢衙内:“你说的对,林殊衡是败军之将。五年前津门关大败,三万北林军无一生还,尸横遍野,血流漂橹,三万亡魂至今尚无归处。
“卢徽,别怪我没提醒你,出言不逊,得罪英灵,今夜一闭眼,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卢衙内听出林惊澜的弦外之音,当即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周珉疯了,周珉居然趁夜里睡觉的时候杀他!
定远侯府早已落没,卢衙内仗着他爹是当朝太尉还敢嚣张。
但文国公府不同。
周珉有文国公与周家两位兄长撑腰,别说深夜入府暗杀,就算真当街把他砍了,皇帝也会看在周家人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威胁已经摆在明面上,卢衙内是真后悔了。
周珉与林惊澜定亲多年迟迟未婚,京城众人一度以为周珉看不上林惊澜。
可事情闹成现在的地步,周珉冲冠一怒为红颜,连杀人的心思都有。
说周珉看不上林惊澜,狗都不信!
卢衙内只恨自己方才太不谨慎,应该等周珉走了再骂,怎么偏偏得罪这位活祖宗?
“周珉,我错了,我真错了。”卢衙内去扯林惊澜的衣角,“我给林小将军道歉,我给你磕头,你放了我,放了我吧!”
恶心。
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又怂又坏,皮肉里包的仿佛不是骨头,全是下作。
林惊澜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这么恶心一个人。
林惊澜抽出衣摆,厌恶至极地抖了抖,平定神色,朝围观的人颔首:“诸位见笑。”
而后匆匆出去找周珉。
天色渐晚,周珉坐在赌马场外的红枫树下,仰头靠在树上,小臂遮在眼前。
一片赤红的枫叶盖在周珉的额头。
林惊澜走过去,指尖夹起落叶,试探着问:“还在生气?”
周珉依旧捂着眼:“没生气,我生什么气,被人上下其手的人又不是我。”
林惊澜一愣,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走吧,别在这坐着了,我送你回家。”
林惊澜朝周珉伸手,周珉却径自起身,自顾自往远走。
林惊澜追过去,耐心解释:“不是不让你动卢衙内,是没必要。你今天砍了他的手,明天卢太尉就会找去定远侯府。我爹什么样,你也看见了,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爹坐在轮椅上和卢太尉对阵吗?”
“又不是只能依仗你爹。”
周珉语气不悦,似乎意有所指。
林惊澜没多想,无奈提醒:“你又忘了,你现在是我,不是众星捧月的周小世子。”
周珉顿住脚步。
“你林惊澜就必须这么憋屈吗?”
周珉紧紧咬牙,声音微恼。
林惊澜怔了一下。
周珉眼眶微红,眼底满是不甘,明显气急了。
“我......我怎么就憋屈了?”
林惊澜也恼了。
她苦口婆心地耐心安慰周珉,周珉不仅不领情,还拿话刺她,她处事谨慎还有错了?
“我看我们得赶紧换回来,当林惊澜可委屈死你了。”林惊澜气得不行。
她平时话少,周珉却总能让她忍不住想吵架。
林惊澜吵架不说粗话,只阴阳怪气,专挑扎心窝子的说。
“我能和你比吗?您周小世子多厉害,不读书,不习武,凭一张脸就能让全京城的姑娘围着你转。我林惊澜算什么啊,区区边关吃沙子的一介武将罢了。明天我就入宫面圣,赶紧求圣上收回我们的婚约。等换回来,我回我的漠北,你当你养尊处优的周小世子。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最好这辈子别再见了。”
林惊澜第一次和周珉说这么多话,偏偏是骂他。
周珉气得不行,大口大口地喘气,咬牙一字一顿地喊:“林——惊——澜!”
林惊澜别过头,不看周珉。
周珉咬住唇,停顿许久,眼眶越来越红,半晌才喊出一句:“林惊澜,你就是个木头!!!”
梁子谦料理完赌马场的残局,脚步匆匆地赶出来,正好看见周珉甩着大红裙子气冲冲地走远,而林惊澜抱臂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明是秋天,气氛却仿佛结了冰。
梁子谦走过来,揉了揉眼睛,搭住林惊澜的肩膀:“你俩吵架了?”
林惊澜推开梁子谦:“没有,他有病,别管他。”
......
回到定远侯府,周珉直奔寝殿,气冲冲地吩咐小满打水洗澡。
热水备好,周珉迈入浴桶,闭眸枕在桶边,吩咐小满使劲洗胳膊。
小满用浴巾一下下擦拭周珉的胳膊,温热的水顺着肩膀滑落,滑过起伏,一路向下。
周珉紧闭双眼,思绪不受控制地翻飞。
凭什么?
凭什么他连看一眼都舍不得的人,卢衙内那种混账却敢上下其手?
林惊澜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发火,为什么不让他剁了卢衙内的手?
忍一时越想越气。
周珉倏地睁眼:“不洗了,给我更衣。”
有仇不报,不是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