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长夜 ...

  •   第十四章:长夜
      云舒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走开了一会又回来,穆白听见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睁开眼睛,只见云舒捏着鼻子,躲在不远处的地方。
      穆白立刻下意识地抬手捂住鼻子,却被云舒抓住了手腕:“别装了。”
      穆白皱着眉说道:“你发什么疯?!”
      “发疯?”云舒道,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有病不治,我们究竟谁疯?”
      穆白只觉得鼻尖气息一滞,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纵然心里知道这人医术了得,一直跟在他身边,识破是迟早的事,可是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些不痛快。
      云舒心思敏锐,瞧见了他的不自然,于是趁热打铁,追问道:“你都成这样了,别藏着掖着了,难不成还真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得了,老实交代吧,怎么回事?”
      穆白心里想着有谁会嫌自己命长?很是嫌弃地看了眼被云舒砸碎瘫在地上的那一坨东西,只觉得黏黏糊糊一团,一颗一颗的,像是红豆,又比红豆大一些,黏在一起,若说是吃的,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吃食,吃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闹肚子,若说是药材……这玩意儿该怎么用?内服?还是外敷?
      忍不住瞅了云舒一眼,眼神颇为古怪,左右四下无人,穆白便直白地问道:“我说你偷偷摸摸地带这东西回来,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云舒正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替他把着脉,闻言面无表情地加了些力气,狠狠掐着手腕处的脉门,穆白‘嘶’抽了一口气,眉头都皱了起来,云舒这才怪声怪气地说道:“我瞧着像是喜欢这种臭不可闻东西的人?这是从隔壁倭国人那里莫来的,一种名叫纳豆的东西。”
      然后直接松开了手里握着手,拽起穆白的另一只手继续。
      穆白倒是不知海外藩国还有这样的东西,瞧着那黏糊糊的一团,还有云舒的反应,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定然不会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松开穆白的手,云舒用着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看着他,反问道:“你这内伤怎么回事?吃东西吃伤的?究竟吃了什么能成这样?”
      穆白嗤笑一声道:“我几时说过是吃伤的……”
      他话还未说完,云舒风驰电掣出了手,在他身上几处大穴上扎了几针,若是扎在别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可云舒在银针上附上一丝内力,被这轻轻一扎,简直就是隔山打牛,将原本一直阻塞的脉络打通了,穆白立刻感到体内一阵气血翻涌,闷哼了一声捂住了胸口:“你……”
      只见云舒松开捏着鼻子的手,颇有几分茫然不解道:“你这内伤很严重,一直压制始终不是办法,嗅觉失灵也是因为这伤吧。我瞧着你也不傻,平日里还挺精明的,不像是会站在那儿白白挨打却不还手的人,你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整成眼下这幅惨兮兮的模样?难不成真让我猜中了?吃伤的?”
      穆白气血翻涌,失去控制的内力在身体里乱窜,还不忘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管—你—屁—事!”
      见他咬牙切齿,不再是一副针扎不进,水泼不着的模样,云舒心里莫名地感到一股愉悦,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倒是想管,可也总得有才行,不是?你若是愿意,可以放一个,我倒是可以试着管管。”
      穆白死死拽着胸口,弯着腰大口呼吸着空气,忍着疼痛努力地想要压制想要破体而出的内力,耳边充斥着聒噪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了毛低吼道:“闭嘴!”
      云舒摸了摸鼻子闭上了嘴,从袖里掏出一瓶药,塞进了穆白的嘴中。
      不知过了多久,乱窜的内力才散去,穆白松开眉头,眼中满是疲惫,那张黝黑的脸遮掩他的脸色,不过也能猜到肯定比菜色好不了多少,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内力平息下去了,穆白只觉得体内畅快了不少。
      云舒握着手中的小瓶子,笑了笑,大方地抛给了穆白,说道:“顶子药,能够缓解你的内伤,治标不治本。”
      “够了。”穆白握着手中的小瓶子道。
      “你真的不怕死?”云舒掏了掏耳朵。
      见多了一掷千金只为多活几年的人,没见过如此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正当云舒捉摸不定时,只听穆白反问道:“云舒,你怕不怕死?”
      云舒道:“不怕。”
      穆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只听云舒十分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辈子老天爷欠我的太多,没还完前,它可舍不得让我死。”
      穆白想了想,了然道:“难怪你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臭屁模样,连老虎的屁股都敢摸。”
      然而还不等云舒回答,他便接着继续说道:“就你这样,就不怕有一天撞上南墙,鼻青脸肿吗?”
      云舒双手插着腰,随口说道:“怕什么?小爷可是敢从阎王爷那儿抢人的人,你说是那南墙厉害,还是阎王爷厉害?”
      穆白倒是不知道云舒哪儿来的底气说出这番话,便是那行踪飘忽不定的药师巅峰鼎盛之时,也没说过如此狂妄之语,眼神忽闪着说道:“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大名鼎鼎的鬼医难不成手眼通天?还是我猜错了?”
      云舒闻言付之一笑道:“鬼医?不认识,听名字……莫不是给鬼看病的?挺厉害的,竟然能给鬼看病。”
      穆白站起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说道:“不认识么……那就算了。”
      云舒忙跟着起身,冲他喊道:“你去哪儿?”
      “睡觉。”穆白扯开床上的被褥钻了进去:“你若是不想休息,出门下楼左拐,马棚,不送。”
      “我睡。”云舒向着床边靠近。
      云舒小心翼翼地扯过被角,往里钻,被穆白一脚踹下了床,他闭着眼说道:“我不喜欢有人挨着睡觉,再闹腾,信不信我点了你的穴,挂窗户外面。”
      云舒满是惊讶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拿药的时候可不这样。”
      “所以你是打算挂窗外了,然后让人围观了?”穆白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把爪子收回去。”
      客房并不算小,云舒包下了整间客栈里最好的客房,在容纳几个人都绰绰有余,唯一的床被穆白给霸占了,还有张软塌空在一旁,虽然不及床睡着舒服,也足够容纳云舒休息,他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望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背影,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合着衣服躺上软塌。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窗外蝉鸣阵阵。
      穆白闭着双眼胡思乱想着,没过多久耳边就捕捉到了一道缓慢清浅的呼吸声,他无声的笑了笑--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
      寻常人一天之内接连遭遇了两次暗杀,此刻早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睡得着觉?
      然后他睁开双眼,抬手摸着胸口,纵然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别说寿终正寝,能否安安稳稳活过三十五都是一个未知之数,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嘴上不说,可穆白心中总觉得还是会有一些遗憾……
      他本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光棍一个,透过帷幔若有所思地看了云舒一眼,半张侧脸被透过窗户的微光照着,正好让穆白将他隽秀的五官一览无遗,少了一分玩世不恭,多了一些岁月醇美。
      就在这时,软榻上的云舒忽然睁开双眼,穆白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了个正着,故作镇静地移开目光,‘噗嗤’地一声,云舒大笑起来,一手托腮侧卧着,一双极亮的眼睛,斜斜地望过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戏虐玩味:“少白,如何?看得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我倒是可以凑近些。”
      微风拂起悬在角落的帷幔,而云舒赤足越过那些帷幔,缓缓向穆白走去,腰带外袍散落了一地,穿着纯白的里衣——云舒洗去一生浮华,竟让穆白觉得干净得不可思议。
      屏息,在心里大骂——这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简直太混蛋。
      云舒忽然改变了方向,来到屏风前,抬手取下挂在上面的袍子,说道:“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你就那么怕我么?”
      穆白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慢吞吞地说道:“你看我像是害怕吗?”
      话音还未散去,仿佛是做贼心虚似的,只见穆白抱过被子,侧过身去,一头栽进了床里,只留了一个背影对着云舒。
      云舒先是一愣,然而下一刻,嘴角的笑意却快咧到了耳后,换上崭新的外袍,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悄声关上了房门。
      锦缎做成的被子里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穆白萦绕在阳光中沉沉睡去,迷迷糊糊间,竟然回到了久违的断剑山庄。
      严冬的天空一片清灰,雪花四散,皑皑白雪之中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竟然长出了一颗小树,迎着落雪树上开满了鲜艳如血的梅花!
      穆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那株越长越大梅树,空气中飘散着一缕淡淡的暗香,随风摇曳的花影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穿着白衣青年模样的人,明眸善睐,丰盈的双唇好似含着笑意,肩上被细雪落满,他毫不在意地伸手抖了抖,嘴唇动了动——好久不见。
      云舒……
      那一刻,穆白的心跳好像都停下了。
      胸口就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压着,穆白忍不住呜咽一声,睁开眼时,那皑皑白雪,绽放的梅树,树下的人影,都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欠扁的脸。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穆白抬手便是一拳,不偏不倚地打中那张欠扁的脸上。
      被他一拳击飞的人嘴里发出一声惨叫,他定睛看去,云舒正以五体投地之势趴在地上,原本白皙的脸顿时青紫了一片!
      云舒捂着脸呲牙,哀怨地盯着穆白,眼里满是对他的控诉:“嘶——我知道你嫉妒我长得好看,可没想到你居然会下那么重的手,好疼,破相了该怎么办?”
      穆白回过神,瞧着他那张左青右白的脸,闻言憋笑道:“你不是出去了,又怎么会出现在床边?”
      云舒翻了个身,揉着脸说道:“你还说呢!我不就想喊你起床吃早餐吗?用得着这样吗?幸好我闪得快,不然……”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眼睛,距离熊猫只差了一步。
      穆白干笑一声:“多谢,不用了。”
      云舒放下捂着脸的手,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方才我听见你嘴里含含糊糊的不停念叨着什么,睡的不安稳,眉宇时皱时松,像是梦魇了,你在梦看见了什么?”
      穆白端坐在他身后道:“我梦见自己和人打了一架——那人可难缠了,眼看着快打赢,将他抓住了,就被你给弄醒了……”
      “梦里和你打架的人该不会是我吧?”云舒鬼使神差地问道:“我该感谢你手下留情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穆白沉默不语,他自己没说实话,对方会这么想,倒也合情合理。
      云舒想着桌子走去,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穆白那一刻的神情——他嘴角的笑意像是永远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眼神时而空洞,时而闪烁着光晕,盯着窗外,又像是盯着更远的地方,见云舒泄愤似的咬着手中的包子,便觉得有些饿了,默不作声地下了床,来到桌旁,拿起一个包子尝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
      云舒抬头看了眼穆白,那包子在他手中三两口就被解决了,说道:“不是说不饿吗?怎么就吃上了?”
      云舒比穆白想象中还要小肚鸡肠,穆白心里笑骂着,不就随口一说,这人竟当真了,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何止是小肚鸡肠,简直是心比针眼还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