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眠》墨瑾苏

6、主城【一】

　　如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漫无目的试探着行走，终于瞥见一片昏黄的灯光，照耀着深棕色的桌椅，少年疑惑地眯起双眼，几乎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欢迎来到……滋滋”
　　什么？俞眠想要听清掩藏在纷乱的电流声下的话语，意识却愈发模糊。
　　——“我要找的不是你。”

　　和之前并没有多少差别的空间，之前的队友都一脸警惕地盯着四周，俞眠头痛地向后靠了靠，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之前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欢迎各位来到通道，我是你们的专属裁判——江宸时。”男人把黑色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副和从前相比甚至更精致的容貌，暗金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却不似俞眠那样透着雌雄莫辨的美感，格外蛊惑人心。

　　“还有差不多十分钟，你们就可以进入主城了，我来给你们讲讲这个游戏的固定支线吧。”江宸时敲了敲桌面：“固定支线，直到你们通关为止都不会改变呢，这是游戏契约者特别要求的，我之前说过吧，通关的条件是契约者完成他的愿望。”
　　他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几个人，猜到了他们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愿望哦，毕竟我也是被抓来打工的。”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桌子上竟然出现了七个漂浮的光球，里面装着的东西从左到右分别是：一小袋白色粉末、染血的十字架、桔梗花项链、沾血的绳结、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戒指、一束百合花、以及一条湿漉漉的白裙子。

　　“……这个代表着你们犯下的罪行，每次游戏结束之后都可以进行指认，如果指认成功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哦，当然，失败的话也会有相应的惩罚，具体内容我不能透露呢。”
　　“可是为什么有七个？人数对不上啊。”

　　“那是双重罪名，不能单纯用一个象征物概括，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江宸时的表情有些阴沉，“对于拥有两个象征物的来说，指认时要两个一起指认出来才作数，不然也会受到惩罚。”
　　“那被指认出来的人会怎么样？”

　　“嗯……这个嘛，大概是会进行一次单人游戏吧，游戏契约者把这叫做断罪的一环，所以各位要利用好队友的关系，打探清楚哦。”江宸时抬手看了眼时间：“剩下的五分钟留给你们自己消化吧，我就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这个粉末……是毒品吧？”宋堇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我感觉大家看上去都蛮正常的……虽说不能断定，但我感觉大概率会是毒贩。”
　　“要简单分析一下的话……粉末应该和宋堇你说的一样，我也不觉得咱们中间有吸毒的人。”孟竹补充道：“十字架让我联想到西方的宗教呢，可能是以前在国外生活的人。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大概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爱而不得之类的？”
　　“戒指和百合，我都觉得和爱情相关，至于那条裙子，让我感觉很奇怪，但我暂时还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对了，裁判，我们什么时候开启第一场游戏？”孟竹突然转头问道。
　　“四天后，而且可能会有其他队伍哦。”江宸时懒懒地瘫在椅子里，被压得凌乱的黑发竟有种呆萌的感觉：“本来这种消息应该在游戏开启前一天告诉你们的，但谁叫你们队里有个行走的特权呢。”
　　“行走的特权”俞眠先生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连开口反驳都不屑于。

　　“我记得……墨苒好像在英国留学？”俞璐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
　　“但是我和宗教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高三毕业过去的，家教也很严格，我们全家都是唯物主义者。”墨苒摇了摇头，反驳了这种说法。

　　“时间到～”江宸时突然走了过来，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等一下传送门会把你们直接送到自己的房间里，每个人房间都是一样的，不可以退换，开门密码是自己的食指指纹，我就在最右侧的房间里，主城需要你们自己在第二天探索，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找我。”
　　“注意，不要在晚上离开你们所在的建筑，否则会立刻被规则处决。OK，我要开传送了，先闭上眼哦，不然有可能会被留在原地呢。”他笑眯眯地挥了下手，众人猛地闭上双眼，一种在新手游戏体验过的眩晕感袭来，熟悉无比。

　　俞眠头疼得厉害，几乎要倒在地上，脚下的土地仿佛没有实感，只能在微微眯起的眼缝中看到雪白的房间墙壁。
　　他的症状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少年强撑着倒在墙角处，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纸条：是江宸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他的上衣口袋里的。
　　“我这里有药哦。”简短的六个字简直充斥着满满的恶意，俞眠缓缓地把自己挪到床上，心想再这样下去，非要死在这里不可。

　　墙上的挂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俞眠却感觉四周变得格外安宁，好像死亡一瞬间的永恒，被无限拉长。
　　“不行啊……”好像是在最右侧的房间？

　　江宸时正在做蛋糕。
　　他心情极好地系了个围裙，用红色的奶油点缀出爱心的形状，嘴里哼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曲子，把蛋糕切成两份端到桌子上。

　　“咚、咚。”极其微弱的敲门声响起，江宸时微微挑起嘴角，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口：“谁？”
　　门外的声音安静了很久，他却没有想要从门边离开的意思，微笑着等候对方开口。

　　“俞眠……给我开门……”少年微弱却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江宸时眼中的笑意加深，终于伸手把门拉开。
　　俞眠披散着长发，看上去格外憔悴，门一开就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点，直接倒在了江宸时的怀里：“药……”

　　江宸时却没有急着回答，他把人摆好在沙发上，盯着对方微微发红的双眸，温柔地将他的碎发拨开：“你先告诉我，那个戒指是怎么回事？”是之前固定支线里，那个代表着玩家罪行的，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戒指。
　　“你和她的罪行我倒是知道呢，你能比别人多一份象征物我也能想象到，可是啊，戒指是怎么回事？”

　　俞眠感觉自己的眼前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还要被迫回答这个男人乱七八糟的问话，令他愈发难受。
　　“说话？”他明明笑得那么温柔，手指却愈发用力地掐紧了俞眠的手腕，“我送你的戒指呢，还有，它为什么会变成你的罪名象征物？”
　　“唔……”感觉手要断了。

　　“嗯？”江宸时终于发现了少年的不对劲，他皱着眉将手背贴在对方的额头上：“发烧了啊。”
　　在这种情况下，再逼问下去可就是过界了。

　　“……真是难得呢。”江宸时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少年抱进了卧室，接着就去厨房倒水：“我记得退烧药是在这里……”
　　江宸时走进卧室的时候，俞眠整个人都蜷缩在雪白的被子里，看上去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他的眼神暗了一瞬，然后把两片药搁在床头柜上。

　　“这可比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他从兜里取出一个蓝色的胶囊，思考半晌之后把药扔进嘴里，亲昵地贴了上去。
　　俞眠只能感觉到有水渐渐漫过他的意识，带着苦涩的熟悉的味道，渐渐沉溺于其中。

　　“蛋糕也白做了呢。”江宸时有些懊恼地退开，虽然很想趁人之危，但这么做会让俞眠生气的吧。
　　嘛，只要药还在他这里，总是有机会的。

　　——“俞眠，这是我自己雕的……我知道我这个人性格有问题，可是……我一定会改的，你能不能收下这枚戒指，给我一个机会？”
　　当时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令人害怕的冷漠。
　　结果他再也没能听到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