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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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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着把紫砂壶,泡着上等普洱,坐在客栈顶楼的一间空房里,里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清粥小菜,寻思着如何打发我这无聊的生辰。夹起一块萝卜干正往嘴里送,就听见噔噔噔上楼梯的声音,还伴着小五的大呼小叫,“少爷,少爷,不好啦!不好啦!”。
听见“少爷”这两个字,眼皮跳了一下,放下筷子,半皱眉看着有点喘的小五,“嚷嚷什么?大清早的,爷差点被萝卜干卡住。”
“少爷,顾道长又来了。嚷嚷着一定要进后院,说是他感觉一股妖孽之气在后院盘旋。”
听完此话立刻就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这个顾道长是薄丘东观的道人,说着也说是有修为的人了,当年妖精闹得厉害的时候,顾道长凭着他师傅传给他的法器和符咒也救过些人,收过个把妖精。现在天下太平了,顾道长无妖可捉,三天两头来我客栈里闹上一闹,让人好不心烦。
说来这事与我外公有些关系,薄丘人人皆知当年他靠救一只昙花精发家。不知何时外面开始盛传我外公与昙花精有些不清不楚,传到后来夸张到说我娘其实是我外公与昙花精私通所生下的。不知是何人造的如此拙劣的谣,所有人都知道,我外公盖客栈那年我娘都十岁了。既然传说我娘是昙花精的后代,那么我便也自然是昙花精的后后代。在这个故事里只有我爹一直保持着正面的受害人的形象,坊间纷纷传说我娘外出之时看上了我爹的美貌,于是使出妖法把我爹强抢回家与之拜堂成亲。
这个传说里还有一个隐性受害人,就是我。四十年来孑然一身都是拜这谣言所赐。想我年轻时自命风流,与红袖坊一名叫飞扬的头牌走的近了些。我爹觉得不成体统,便给我订了门亲,哪知聘礼都下了,对方却莫名其妙地退了亲。再后来就传出我昙花精后代,一时间茶楼酒馆谈的都是邵家的公子不小心露出了妖精原形,吓的曹家姑娘连夜从家逃走。自那之后,便再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与我。啧啧,谁敢把女儿嫁给邵家的外孙子,模样虽然长得好,但不知道哪天晚上就会现出原形把媳妇儿给吃了。
我外公对坊间的传言很不开心,他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媒婆,却没有几个敢为我上门说亲的。后来出重金酬谢,终于有一个懂得变通的,千里迢迢去平海那儿给我说来个媳妇儿,全家都很高兴。没想到花轿都要抬到家门口了,人家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我可能是妖精的后代,要吃人补身的,吓得急急忙忙抬着花轿回去了。
我外公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临终时拉着我娘我爹嘱咐她们一定要给我找个好媳妇儿。我说了,我家代代单传,我爹对我找媳妇儿这件事只会比我外公更上心。只是,经过上次的事,人们越发相信我是妖精的后代,更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来了。我爹我娘直到死也没能看见儿媳妇的影子。自此,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既要看家又要管店,好不悲凉。
想到这里,便觉得苦从心生,头也越发痛了。
楼下果然传来喧闹声。不用想必定是那顾道长要往后院闯。我皱了皱眉,问小五道:“老四又在后院种了什么东西?”
小五笑嘻嘻地说:“也没特别的,只是前个儿种了些大白菜。”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大白菜若是也能成精,小五你也能飞升上仙了。也罢,他若要看,便让他去看吧。免得又大呼小叫得惹人烦。”
小五噔噔噔又跑下楼去了。
我不想面对顾道长,免得他一见到我就要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看得我浑身发憷。还要听他说一些什么“你家庭院妖气环绕,是大凶之地。为今之计当一把火烧了重建,才能化灾免难”之类的鬼话。
这话他说了也快有十几年了,我早已听得不耐烦。自从这老道儿听见坊间关于我们家的谣传,就三天两头跑过来,号称看见妖气笼罩,妖风盘旋,拿着他那把破浮尘到处乱戳企图捉妖,让人烦不胜烦。以前我见他年岁已大,虽然心下不快,也还客客气气地对他。后来沉香开始管事,一次两次也便算了,哪知他一个月来了十六次,最后一次还说沉香是薄丘外会山上一块歪脖子树化成的女妖精,气得沉香拿扫帚把他赶了出去。从那之后他对我家这客栈更加怀疑了,只是不敢再随便闯进来。无奈我家老四继承了我外公的爱好,没事就爱养个花种个草培养培养大白菜,又培育地极好,什么极北之地的枝梅,南源的紫橘花,东泽泥塘里的艾树,西山的翠屏草,在我家后院都长得茂盛的很。每每得了什么新品种回来,被顾道长知道了,保准还是要跑过来闹一闹,撒的后院全是他的符咒,还说老四就是杉树精转世投胎,又招了新的妖精回来,要再起动乱。隔三岔五被顾老道这么一闹,薄丘的家家户户都坚信即便我不是昙花精的后代,我家宅子里也必然有些不干不净。以前可能还有些贪慕我家家产的姑娘愿意嫁进来,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怒由心生,懒得和已经疯癫的顾道长打照面,偷偷摸摸从楼上下来,转进后门,进了我住的小院,准备带着我的小花,出门散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