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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拉紧了裤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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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待思索胖婶的怪异举动,谢玄濯的心口上方三寸,却传来了熟悉的灼热痛感。那疼痛来势汹汹,仿佛有一簇火星包围住她的心脏,不断炙烤。
如果谢玄濯现在脱下衣服,便会清晰地看见心口那朵像是胎记的双色莲花,隐隐发亮,如同燃烧的流星。这块胎记从她出生时便有,一月总要疼上那么十几日,无数医师也查不出究竟来。
只有一位碰巧路过的草原游医猜测说,那是她自己刻下的印记,目的是为了提醒。
想到这里,谢玄濯不由得冷冷嗤笑,“目的是为了提醒了”,可她却不知道是要提醒什么,这就跟闹着玩死的。
然而,这一次的疼痛比往常来得还要凶猛许多,她死死按住心口,深深喘了几口气,试图忽略这股痛楚,开始了每一日入睡前的回忆。
同一时间,上燮国,王都风淮城,皇宫凰极殿里,熏炉里青烟缭绕。
如今已是大司马,兼任太尉,统管中央诸十洲军事的赵勿尘,正和掌管邦交事宜的典客,同时也是大将军的陈子瑜,共同向上燮现在的傀儡皇帝,上奏与草原各部落的外交事宜。
说是上奏,倒有些抬举刚满十三岁的小皇帝了。他是由赵勿尘在杀死先帝谢继扬和其一众子嗣后,从谢氏宗亲里抱来的傀儡。
“大司马,草原上的蛮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以今年的贡礼太薄,要求送一个人质过去,来表示我们对其的诚意。”
“谢家那么多人,随便送一个过去便好。”赵勿尘不断摆弄着手中的金丝楠木盒,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正好让谢家人也为朝政出些力气。”
他长相儒雅温和,唯有那一双眼略显得阴鸷,如今虽然权倾朝野,朝政上仍然不甚顺心。
“义羊部的大君说,他们要的是血统高贵的皇子皇女,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陈子瑜忧心忡忡道:
“如今我上燮国库亏空,虽兵力强盛,却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更何况民间那些组织又活泛起来了,其中名为‘冥罗’的组织......”
“我知道,冥罗尽是些不入流的刺客,不足为患,”赵勿尘瞥了眼昏昏欲睡的小皇帝,鄙夷一笑,“我记得当时谢继扬和他几个兄弟还留下些许孽种散落在外,随便挑一个顺眼些的便可。”
“顺眼些的,”陈子瑜看了眼赵勿尘的脸色,立刻明白过来。大司马这是想把谢氏皇族的正统们赶尽杀绝啊。
往日里,没有更好的理由杀掉那些隐患。这一次,草原蛮子的要求正中了大司马的下怀。
恐怕,大司马忍不了多久了,谢氏皇族本来名存实亡。看来就快要连名也没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却不敢表露半分。
“散了吧,”赵勿尘懒洋洋朝御座上的人拱手,“今儿我还有事。”
陈子瑜看着赵勿尘行色匆匆招来车驾便往凤鸣宫去了。那是当今太后的寝宫。
他眉心紧皱,暗暗做下了决定,上燮断不能被此等乱臣贼子把持朝政。
几天后的清晨,谢玄濯是被冻醒的。她瞬间睁开眼睛,看见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细雨。她的稻草窝棚已经湿了,甚至还结出了白色的霜。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青羽小镇靠近北荒的草原。到了秋天,一旦下起雨来,便会是连续几天的大雨,气温也会越来越低。
为了不生病,谢玄濯撩起宽大的袖袍遮在头上,跑到了木屋的屋檐下躲雨。
她还穿着那个少女给她换的衣服,经过这几天的时间,墨黑色的衣裳已经快变成褐色的抹布。谢玄濯呆呆地看着绣着金色水纹的衣袖,被雨水浸透的地方微微反着光。
“啪”地一下,木屋的门打开了,胖女人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道:
“傻包,快进来吃早饭。”
似乎是担心谢玄濯不懂自己的意思,胖女人直接伸手像是拽小鸡一样,把谢玄濯拽进了房子里。
油腻腻的烂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缺了口的大木盆,盆里是没有盐味的野菜帮子汤。
绿油油的菜叶上混着黄色的絮状物,闻上去还有一股蛋腥味。
这竟然是鸡蛋,虽然算不上非常稀罕的物什,但对于他们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来说,一年也不见得吃上几次。
“这可是我弄来的鸡蛋,”胖女人很是骄傲地喝了一口汤,半是炫耀半是感叹地说。
奇怪,太奇怪了。谢玄濯小心翼翼地喝着汤,偶尔吃到粗硬的野菜根上还混着些许黄泥。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胖婶做的饭。
只是,哪里来的闲钱?一打鸡蛋需花费上一个银毫,往常有点钱胖婶都会拿去赌,又怎么舍得花钱买鸡蛋。
吃完早饭,胖女人笑意盈盈地收拾好碗筷,打着把破洞的纸伞一脸神秘地快步离开了家。
这几日,陈子辕外出替自己办事,胖婶也一直早出晚归,而且对待谢玄濯的态度也变好了许多。
由于下雨,镇上的人都没怎么出门,谢玄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便待在木屋里挥舞着一根擀面杖,边回忆着以前所习得的剑术,边尽力使出来。
以前父皇宠爱她,却并不允许她学剑。可她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剑谱,照着练了起来。她只记得握上剑一刺,天地之间飞沙走石,万物似乎都长出了奇怪的眼睛。
她拼命地朝这些可怕的眼睛刺去,耳边轰隆隆的声响不断,如同雷霆临世。恍惚间,天昏地暗,宫殿楼阁都轰然倒塌。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一晕就是一个月,醒来后,谢玄濯只看见父皇疲惫却欣喜的脸和鬓角多出的银丝。
父皇摸摸她苍白的小脸,低声说:“小五,以后不要练剑了。”
谢玄濯的一生中,只乖乖听过两次话。这是第一次。
“笃笃笃。”
陈子辕的敲门声惊醒了谢玄濯,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擀面杖,回头看向戴着斗笠的男人。
“殿下,您让我查的事情,我终于查到了些许眉目。”
“如此甚好,”谢玄濯轻轻走到木门前向外望去,只见大雨瓢泼,几乎没有人影,“这样,明天你便带着胖婶离开青羽小镇。若有一日我能......”
她摇摇头,琥珀色的眼眸明亮却迷茫,“若有那一日的话,再说吧。”
“殿下,您不可气馁......”
“不是气馁,”谢玄濯摇摇头,紧抿着唇角,“没有绝对的力量的时候,说得再多,都是空话。直接说正事吧,时间不多了。”
“如今天下将乱,的确有冥罗的人在其中煽动,他们的人在云国以及草原游说各位君主,就是为了挑起战争,他们好从中获利。”
“冥罗的人通通武技高强,连幻术也使得出神入化,”谢玄濯的身体一阵抽紧,“当初父皇引冥罗的人进宫教习武艺和幻术,之后禁军大乱,失去了战斗力,才让赵勿尘得逞。”
“似有传言,冥罗的人能够武技与幻术双修,释放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赵勿尘那叛贼当年会不会......”
“武幻双修乃是禁术,未曾听闻乾元坤泽中庸,哪一方能够同时修习。”谢玄濯盯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喃喃自语。“除了南方海域的羽卫族曾求得这般的神力。”
“对了,还有那位姑娘,她的名字是明净翡。”陈子辕将破破烂烂的蓑衣挂在墙上,蓑衣上滴下的水很快聚成了一小滩。
“明净翡。”谢玄濯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不自觉地拉紧了裤衩子。
“她是巫族人,还是巫族里较为稀少的金巫一脉。世传金巫人中坤泽众多,发色如金,在百年前便与世人通婚,因此纯血的金巫人已经不多了。”陈子辕顿了顿,继续说道:
“金巫人善于控风,血脉高贵者更能与天地沟通,他们中的坤泽几乎人人都修习高等幻术。但避世者甚多,已有几十年未从雪山深处出来活动了。不知为何,近些年又重新现世,得到了各国的礼遇,地位很高,平常人并不敢招惹。”
“金巫者,多善幻术,乃神眷一族,非常人所能近。为了得到神眷的后代,各国皇族常以重金求娶,能得者甚少。”谢玄濯想起明净翡那如锦缎般的淡金色长发,闭目思索半响,仍毫无头绪。
表面上看,如今八荒大陆战乱四起,处在中部的上燮国已然由盛转衰,临海的云国尚可独善其身。
而草原上的蛮族早已蠢蠢欲动,现在又冒出个巫族来,当真是乱世一锅粥,是米是豆都往里投。
“殿下,我斗胆问您一句,查探这少女底细到底是何缘故?您的身份特殊,若是能求得金巫族的庇护......”
“她很是奇怪,明明与我素不相识......”谢玄濯摸了摸脖子上已经结痂的咬痕,轻轻说道:“金巫族会愿意庇护一个失势的皇女吗?你我不必痴人说梦。”
“可他们当年的确受了先皇许多恩惠,秉着公义,也该投桃报李。”陈子瑜斟酌着说道,毕竟当年谢玄濯的父皇曾经扶持过金巫族,若是他们感念着恩德,兴许会帮助谢玄濯。
似乎看出了陈子辕在想什么,谢玄濯平静地说,“公义和道德,只有在势均力敌的时候,才可以被讨论。何况......”
“殿下,您难道发现了什么吗?”陈子辕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喧闹声打断。
好些人在他们的小院外头吵吵嚷嚷,声音之大,穿透了厚重的雨幕。
“您莫要走动,我先出去看看是什么人在闹事,”陈子辕顺手戴上斗笠,走向了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