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74、入秋

　　74
　　房间宽敞明亮，简约的浅色调装让人觉得舒畅温暖，和楼梯那一处的阴森截然不同。
　　正对房门的那面墙，挂着三幅挺大的摄影作品。
　　郑晞第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

　　大概是初中，老妈的摄影事业还没什么起色，却依旧忙碌，她能和郑晞相处的时间，就是带着他去外面采风，或者让郑晞当模特。
　　郑晞那时不懂老妈所谓的镜头感，对被拍这件事也无所谓抗拒和喜欢，只是能多和她呆一会，就很满足。
　　老妈的第一次摄影展，挂了他的三张照片。
　　郑晞去看了一下就赶紧走了，墙上的自己怎么看怎么怪。
　　后来老妈打电话给他，说有人要出高价买他的照片，问郑晞的意见。
　　郑晞的意见是：那人多半不太正常。

　　“这就是原因。”涂游拥着他的肩膀慢慢往前，“晞哥，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了。”
　　“你买的？”郑晞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会，你怎么想买这照片？”
　　即使过了这么久，郑晞还是有点不能直视这几张照片中的自己，“好傻啊我的天。”
　　“哪有，明明就很帅，让人一见钟情的帅。”涂游笑着说，“想拥有美好的东西，不是人的本能吗？”

　　“行了，我看不下去。”郑晞遮了下眼睛。
　　“啧，亏你还是学设计的，怎么这点审美能力都没有？我看了这么多年，都还很心动啊。”
　　涂游在他耳畔说，“但是哦，我一直都不明白，春，夏，冬，怎么就少了秋天。”
　　“摆不下。”郑晞说。
　　“啊？”涂游愣了愣。

　　郑晞笑了笑：“当时展厅的位置不够，而且老妈说，缺憾也是一种美。”
　　“阿姨的审美真是绝了，害我琢磨了这么久。”
　　“你还琢磨这事儿啊。”
　　“当然了，看这照片的第一眼就开始琢磨了。”

　　郑晞笑了笑，突然转身抱住他，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感动，又突然觉得心酸。

　　“啊，我想要的效果达到了。”涂游抱着他叹了口气。
　　“闭嘴。”郑晞说。
　　“哦。”
　　等到眼眶里的热褪下去，郑晞才慢吞吞开口，“这么一看吧，你应该，应该······是挺喜欢我的······”
　　“自信一点，是非常非常喜欢。”涂游笑着说。
　　“那为什么，”郑晞咬了咬唇，其实能猜到是为什么，但他还是有点，怎么说呢，想证明什么还是别的什么，“一定要走呢，你跟我说清楚的话，我可以等你，没必要······分手。”

　　地下室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郑晞感觉环到他后背的手臂箍得更紧了。
　　“晞哥，郑晞。”涂游叹着气，“对不起，对不起。”
　　“听够了。”郑晞说。
　　“是我不正常。”涂游松开他，眼神晦暗，“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我一定要去争，涂家的那些，我没办法放弃。”

　　如果是从前的郑晞，一定是没法理解的。
　　现在的他也理解不够，他不算佛性，但也不喜相争。
　　自小在物质金钱方面从未短缺，生长环境又比涂游正常得多。
　　他对涂家浅薄的理解就是，巨有钱，又非常低调，在网上基本查不到多余的消息。
　　很神秘的一个富豪家族啊。

　　“那些，我也管不着。”郑晞说，“你想和谁都，做什么尽管去就好了，我又不会把你的腿绑着。”
　　涂游的眸子突然有了光彩：“晞哥。”
　　“但是，”郑晞竖着食指压在他唇上，“你要时刻记着，我是你男朋友，懂吗？”
　　涂游抓住郑晞的手：“懂。”

　　“好了快点出去吧，我快难受死了。”郑晞推着他，“我要去洗澡睡觉。”
　　“等一下男朋友，我有事情汇报。”
　　“什么？”
　　“涂总把法国的一个酒店项目交给我，我后天要去一趟。”涂游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估计要耽误点时间。”
　　涂总？
　　涂游他爸？
　　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郑晞心里一咯噔：“不会要半年或一年吧！”
　　“没有那么久，差不多两周左右。”涂游笑了笑，“前面的要亲自去盯，后面就不需要了。”

　　两周啊。
　　也挺久了，郑晞舍不得，“要不然，也带我去？”
　　“可以啊，你想去吗？”涂游说，“就是可能，我没什么时间陪你。”
　　“那算了，到时候有时间再去玩吧。”郑晞突然想起来什么，双手捏着他的脸，“你老实交代，你晚上搞这一出，是不是为了能痛快点走？”
　　“冤，冤枉啊。”

　　郑晞松开他：“总觉得你没安好心。”
　　“你可真是，哎。”涂游叹着气，“我什么时候离开你会痛快。”
　　“让我想想，”郑晞掰着指头算，“差不多七年前。”

　　涂游愣了愣，很快弯下腰，“算了，我还是直接下跪吧。”
　　郑晞拦了一下，“莫急，到床上再跪也不迟。”
　　涂游笑着吻住他。

　　-
　　入了秋，感觉空气里的水分被抽掉一些，又添了寒意。
　　这天，郑晞穿着灰色开襟毛衣和运动裤去某家公司谈作品的事，刚进了公司大门，前台远远地就呦呵一声：“哎呦喂，这哪来的年轻帅小伙？”

　　“滚蛋。”郑晞手按在前台桌上，看着西装革履的齐氲，“你这一身我是真不习惯。”
　　“我更不习惯，谁让我老子昨天来了，当着全公司的面说我的衣着不整，要我注意形象······哎奶茶来了。”齐氲一秒露出笑容，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奶茶。
　　“还有一份是张小姐的。”外卖小哥说。
　　“放着吧，辛苦了。”
　　齐氲点了两杯：“你喝不喝？”
　　郑晞摇摇头。

　　“你约的谁啊，现在不上去吗？”齐氲问。
　　“某个难搞的客户，我特意早到了半小时，过来慰问一下你。”郑晞说。
　　“你真贴心。”齐氲皮笑肉不笑道。

　　一会儿，一个短发女孩跑了下来：“老齐，我的奶茶到了吧。”
　　“这儿呢。”齐氲递给她。
　　“不是说我请你喝吗？干嘛还自己点啊。”女孩说。
　　“你那家我喝不惯。”
　　“啧，嘴这么挑呢。”女孩留了一杯奶茶，朝他摆摆手：“走啦，晚上请你吃饭。”

　　“救，救救我。”人家刚走，齐氲就拉住郑晞，眼神诚恳，“我实在没想到，自己的魅力依旧不减当年。”
　　“好啊，我让沈煜林来救你。”郑晞说。
　　齐氲立刻松开他的手，指着他：“保密，听到没有？”
　　“不需要救？”
　　“我能解决。”
　　郑晞摇了摇手上的资料，“行，我先上去了。”
　　“哎你几点结束啊，中午一起吃饭。”
　　“去哪儿吃？”郑晞面对着他朝后走。
　　“外卖。”
　　“再见。”

　　这个客户很挑，郑晞恍惚又回到之前设计狗的日子里，有些挑剔是挑战，有些挑剔就是······纯挑。
　　这次的游戏人物就是反复拉锯了两个多月，毁了不知多少个定稿才定下来的，眼瞧着他拿着最后一次的定稿还微微蹙起眉头，郑晞放在双膝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没通过？”齐氲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还要改啊。”
　　“一点点。”郑晞说，“主人公的发饰还要修一下。”
　　齐氲叹道：“我的天你的脾气也太好了吧，要是我早就砸上去了······哎不对，这是我家公司，不能砸不能砸。”
　　郑晞鄙视的看着他，“反正也跟他说了，最后一次。”
　　“行了先吃饭，你喜欢的猪扒包。”
　　郑晞望着桌上一溜排列整齐的餐盒：“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俩的食量了？”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旋开，沈煜林抱着双手站在门边，挑了挑眉：“猪扒包啊，我也爱吃的。”
　　“有你的份。”齐氲对他招手，“快点过来。”
　　“累死了。”齐氲带上门，过去往齐氲身上一瘫：“新来的总监什么玩意啊，比原来的那个还会摆架子。”
　　郑晞：“······”
　　拿起抱枕，精准投击！

　　沈煜林反手把抱枕往怀里一塞，看着齐氲：“你工作怎么样？”
　　“还行啊。”
　　“有小姑娘缠着你吗？”
　　齐氲朝郑晞看了一眼，“当然，没有。”
　　“你看他干什么！”沈煜林挡了下他的眼睛，“他是比小姑娘危险百倍的人物，你少给我看他！”
　　郑晞晃了晃胳膊：“管是管不了你了，但打你一顿是没问题的。”
　　沈煜林向后缩了缩：“夸你呢都听不出来。”

　　齐氲笑着道：“他也没说错，之前的确是对你有想法，但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太牢靠，一点也撬不动，就放弃了。”
　　“······靠。”郑晞说，“您真坦诚。”
　　“那我呢！”沈煜林骑在他身上拿抱枕去压齐氲，“你大爷的，你就一直当老子是小屁孩是不是！”
　　“怎么可能啊宝贝。”齐氲笑着躲，“我在老实交代过往。”
　　“你的过往都能凑本书了！谁稀罕听啊，以后我不问你就少提！”
　　“行行行，不提不提。”
　　·······
　　郑晞暗叹自己的脸皮真的练出来了，在这种狂撒狗粮的情况下还能淡定的吃饭，吃得还挺香。

　　闹了一通，沈煜林去上洗手间，齐氲摸着自己的脖子，半是甜蜜半是真担心：“年轻人真是体力好啊，我迟早要被他闹死。”
　　“自己惯的呗。”郑晞说。
　　“没办法，我理亏。不仅要惯，还要悬着心。”齐氲看着他，“就像你和涂游。”

　　晚了一点，下次一定三点更，或者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