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打饭小哥 ...
-
2
妈妈最近都是夜班，早上起得晚，云织走路都像小偷似的踮着脚，洗漱的水龙头也只开着一半。
洗脸的时候免不了照镜子，早起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不下去，她下意识用手指理了理，却碰到了伤处，疼得一抽。
云织顿了顿，把左耳上方的头发撩开一些，发线的位置躺着拇指长度的小疤。
像条小蚯蚓。
挺丑的，而且估计也长不了头发了。
放弃了扎马尾，头发松懈下来，盖住了巴掌大的小脸。
刘海也有点长了，经常遮着眼睛，云织找了个黑色的小发卡别上。
她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教室，安安静静的做完一套卷子或者复习完昨天的功课时，教室才陆陆续续有其他人来，像煮沸的开水一样咕咕吵起来。
初三的功课前所未有的加重，大家都在抱怨老师疯了，试卷熬夜不睡也写不完。
云织是初二下半年转来这里的，这儿的课程进度比她原来的学校落后许多，老师在初一初二抓得不严，到初三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督促学生前进，好多人都不适应。
“早啊。”一个男生走到云织书桌旁边，是他们的班长俞亮，“昨天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你算出来了吗？”
云织摇摇头，把写满算式答案的草稿纸往书本里推了推。
俞亮惋惜道：“啊，还想找你请教一下呢。”
“对了，月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咱们班考得不太好，老俞都快气疯了。”俞亮想拍拍她的肩，被云织躲开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
“还要准备什么吗？”蓝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把厨师帽摘下来扇风。
老师傅给他递过来一支烟，蓝迟笑着摆摆手，“等下要进去炒菜了。”
“急什么，刚把早饭收完，再歇一会。”
蓝迟笑：“我第一天上班，不得多表现啊，不能给您丢脸。您资格老可以端着，我个小杂役可不成。”
“你这臭小子，”老师傅自顾自点燃了烟，“把小齐的那一套都学来了。”
“我哪有你干儿子那么厉害，不过他说都是从您这儿学的。”蓝迟说。
一个年轻的小师傅捧着碗米粉出来了，蹲在后门的门槛上：“我说迟哥这样的人怎么跑到学校食堂炒菜来了，原来是李师傅您拐来的啊。”
“连拐带骗。”李师傅说。
“说得我好像没脑子一样，我可是正儿八经面试进来的，虽然只是兼职。”蓝迟笑了笑。
小师傅又问：“迟哥，你还有别的兼职吗？”
“有啊，身兼数职。”
“肯定是很厉害的工作，你一看······就跟我们不太一样。”
“每人都一样那世界不乱套了。”蓝迟拿出手机看了看，“你们歇着，我先进去了。”
路过的时候在小师傅的脑袋上抓了一把。
小师傅等人走了又开始八卦：“老李，迟哥怎么没继续上学了呢。”
老李皱着眉：“你比人家大呢叫什么哥啊。”
“我也不想啊，但他那气场我就······”小师傅瘪瘪嘴：“本以为来个新人我还能装点谱，结果装成人小弟了。”
-
俞国明沉着脸站在讲台，手底下压着一沓批改完的数学卷子。
他每次生气都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把班级的气压降到最低，每个人的心里都惴惴的。
压到他认为可以了，一挥手：“值日生上来擦黑板。”
没有人动。
过了一会，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划一的投向一个位置。
云织的左手捏着数学书的页脚，右手的圆珠笔不断在页面上戳着，题目上小人的脸被她戳出了洞。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身后就是垃圾桶，椅子向后嘶拉一声，她走向讲台要路过一整个班。
同桌在她起身时不耐的嘟囔着：“真能磨蹭。”
垫脚把一整个黑板擦干净，放下擦子时，俞国明又叫住她：“来，拿着，省得你再上来一趟。卷子举高点，告诉大家你考了多少分。”
云织看了一眼分数，把试卷合着捏在手里：“我考多少分和他们有关系吗？”
下面一阵嘘声。
俞国明都气笑了，扶了扶眼镜，手肘倚在讲桌上：“那你知道你这33分给我们班拖多大的后腿吗，就因为你，我们班的平均分从第一掉到了第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啊，成绩掉得比过山车还快的，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啊！”
“我申请过转班。”云织轻轻道，“您不批准。”
“你，你这学生真的是，”俞国明双手插着腰，气得不行，“无药可救！回你的座位去！把试卷抄十遍，明天送到我办公室！”
俞国明变脸如翻书，云织还没回到座位，他已经在发剩下的试卷了：“俞亮，120。”
班上一阵呼声，嚷着班长牛逼威武之类的。
俞亮抿了抿唇，双手接过来：“谢谢俞老师。”
“考得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俞国明对他露出一个笑色，俞亮就久旱遇甘霖一般，欢喜得要上天。
分数报完，俞国明开始讲卷子了，大家都看着黑板上的解析，只有云织低头置若罔闻的抄写。
-
“哎小迟，你今天晚点走成吗？值日老师请假了，你帮忙看着点学生排队。”
蓝迟是只做半天的，午饭弄好后他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换上了，管后勤的大姐拿着表格问他。
蓝迟点点头：“成啊，是看着学生别插队吗？”
大姐笑：“是啊，还有帮忙带饭的，一份两份的就算了，上回有个学生帮忙带七八份的，都跟人打起来了。”
蓝迟笑：“那是挺过分的。”
“还没到下课时间，你先吃点东西。”大姐说。
“没事儿，我不太饿。”
下课铃响，就等于吹响了学生跑到食堂干饭的号角，这个年纪的学生饿得快，基本下课前十五分钟就无心课本了，随时准备冲刺。
蓝迟在食堂等着，第一个冲进来的居然是个女孩子，个子小小的，她看到蓝迟后明显一愣，随后又有些扭捏的往她熟悉的窗口挪。
食堂很快被这些小饿兽占领了，也有插队争来争去的，但蓝迟刚走过去，还没开口，人就老实了。
在学生堆里怎么皮都行，遇到管事的就怂。
蓝迟的气质又有些矛盾，蓝色衬衫配上白T清爽干净，看起来就是比他们大一点的学生，但往那一站就是能镇住人，像是经过事儿的，这些小屁孩都不够他看。
女孩子是一瞧见就脸红，不清楚他的身份，稍微胆大些的，就指着蓝迟手腕上的红袖问：“你，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蓝迟道：“我是新来的打饭小哥。”
“哦，哦。”这个身份有些想不到，和她的小姐妹扭捏的推来推去，又问：“那，你每天都来吗？”
蓝迟道：“和你们一样。”
他骗人，人家周六日补课还有作业，他只上半天班还有周六日。
女孩子就这么被骗过去了，还说以后要天天来食堂吃饭。
-
云织出现在某天队伍的最尾端时，蓝迟一眼就看到了。
她是真不着急吃饭啊，轮到她估计都没什么好菜了。
人小姑娘老老实实排队呢，三个打扮较扎眼的女生有说有笑的直接穿到她前面去了，接着，一女生嚼着泡泡糖，转头和云织说着什么。
这边一学生路过时撞到了蓝迟胳膊，饭卡掉在了地上，蓝迟弯腰给捡起来。
就这么一会会工夫，那小姑娘和其他三个女生就已经不在队伍里，拥着往食堂的偏门去了。
蓝迟还在觉得哪里不对时，李师傅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哎，你怎么还没走。”
“哦，帮忙看一下学生排队。”
“现在就几个人啊不用看了，你早点回去吧。”李师傅说。
蓝迟点点头，和李师傅说了再见，却顾不上回去拿书包，拔腿往食堂的偏门跑过去。
偏门打开后是一个封闭的楼梯口，这一处的楼梯偏远，少有人来，就成了一些坏学生抽烟和欺凌弱小之类的窝点。
云织的鞋底还踩着一小截烟头，背抵着墙，姚思的手肘横在她的锁骨上方，另只手夹着烟：“我说，你也太能装了吧，从前考第一装装就算了，现在倒数第一还这么嚣张啊，三十三，哎，我觉得这数字还挺适合你，以后就这么叫你吧，三十三？”
另外两个嘻嘻笑起来。
“不顺口啊，叫三八得了。”
“反正都比她原来的名字强，她那名字也装。”
······
云织不懂她们所谓的“装”是什么意思，更不理解她们的所作所为到底能给自身带来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受够了，她很痛苦，而一直强忍着不表现。
这些人越想把她的痛苦逼出来，让她哭，让她求饶，供人取乐，云织就越咬着把一切都打碎吞进肚子里。
堆积得太久，她的身体已经快负荷不了了。
蓝迟强硬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了被喷了一脸烟的云织，第二眼，就是云织袖子里露出的半截刀片，还有······滴在地上的血。
那只手靠着墙，血珠是蹭着墙滚下来的。
“放开她。”蓝迟的声音像是掺了冰渣子进去，一把将挡在云织面前的女生拽开，去找云织的手，目光和另外几个女生对峙时，右手准确握住了云织的右手，将裁纸刀夺了下来。
云织都懵了，烟味还萦绕在鼻尖，熏得她反胃，眼前却突然多了一个高痩的背影，手里的武器被抢，转眼收进了裤子口袋，又用那手把姚思叼着的烟抢下来，丢在地上，碾碎在鞋底。
“都觉得自己挺厉害是不是，欺负同学外加抽烟，这么想当学校的榜样？”
其余三个人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姚思冲他抬着下巴，声音有些不稳：“你，你谁啊，管我们的事干吗？”
“我是可以把你们送到讲台上读检讨的人。”蓝迟说，“但那是最轻的惩罚了，想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吗？”
他嘴角勾着，明明在笑，眼睛里却一片冰冷。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打饭小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