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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与卿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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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历八十六年,也就是元启历一百三十二年,太后诏告天下恢复了徐朗之的身份,元启帝也将恭王府给了徐斐然,即便成了恭王,徐斐然亦是回了云朝,那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如何能割舍。
而徐婉被封恭宁郡主,以郡主的身份嫁于顾念之,又加以徐国公嫡女,恭王嫡女的身份,云朝那些打着太子侧妃主意的世家家主,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在成婚之前,陈淑芸拉着徐婉说了好些话,更是将自己半生的积蓄送于她,但徐婉没有收,陈姨这一生不顺,后半生也该享享福了。
只是可惜李氏与她的子女来不了了,命运似乎并未眷顾徐三思的亲人,许是他做恶多端,便也将上天的惩罚殃及池鱼,徐权然与柳如云大婚那日生了变故,她是淳亲王的人,自小学的是细作守则,哪有什么真心,不过是利用罢了!
那日,淳亲王的探子闯入上京城,打算上演又一次的叛徒,徐权然领着府兵平叛乱,却被报负反击,那个改徐为李的府邸,终究没能长久。
这一切与数十年前的上京城之乱极为相似,有阴谋肆行,也有人为之牺牲,唯一不同的是守护者居多,当初为祸的二房无论男女皆拿着刀剑,对抗着淳亲王的细作。
那道府门成了屏障,并未将细作放出!
云历八十六年,五月初一,徐婉是最早去徐权然府上的,只是不知为何,大门紧闭,怎么敲也没人回应,打开门时,她被眼前的景象所震住,惨象连连,徐权然死时还握着剑……
与徐婉同来的还有暗卫司的人,其中最为惊讶的,便是林圆圆,她不曾想过柳如云竟是这样的人,她重金购买的羊脂白玉镯,终究没能送出去。
阴谋暴露后,柳如云被暗卫司抓了起来,那座府邸,唯有她一人活下了下去,她与淳亲王一道被关押。
某一日,在牢房中,不知什么原因,她发疯似的击打淳亲王,徐婉回到云朝时,这两人早已没了生息。
有些事,有因必有果,陷入沼泽,总会有生死。
徐婉带着皇祖母与姑姑去爹娘坟前祭拜,太后抱着石牌,悲泣不已……
在一里地外,李氏与她的子女便埋在那,徐婉与顾念之一道去祭拜,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人,怎的就长眠在此了呢!
如李氏这般的女子,若是不嫁给徐三思,她这一生怎会如此,即便和离,也未能走出这漩涡,终究赔了性命。
不过,选择护国,选择粉碎淳亲王的阴谋,他们自是无悔的。
徐婉站在这三人的坟前久久不语,心情万分沉重,如今已是八月,这般算算,李氏的死,已过了三月,好在云帝是个明君,对这母子三人大大嘉奖。
因为没了后人,云帝不想他们坟头长草,无人照料,特意遣了些人,为他们扫墓……
许是世事难料,又失了几个待自己好的人,徐婉久久不见笑意。
云历八十七年,一月,上京城迎来了一桩喜事,明明是冬日,却很是温暖,没有寒风刺骨,亦无冬风拂面。
举城上下,皆是欢愉。
天牢中,最里层的牢房里有个男子侧了侧身子,今日的菜式不错,应是这两年最为丰盛的一次,他很是不解,拿着酒壶闻了闻,竟是上好的酒。
他更加不解,一个犯人,为何要给这般好的待遇。他正愣神,牢中的狱卒高喊道:
“你们一个个的,都看着我做甚,放心吧!这不是断头饭,这是陛下赏的,宫中御厨的手艺,你们安心吃便是。”
有了狱卒的解释,犯人们狼吞虎咽了起来,唯有这男子没有动手,沉默了半晌,他问道:“皇伯……咳……陛下他为何会赐这些东西,你可否说明?”
“当然是太子殿下大婚,陛下恩宠呗,不然你们怎会有这些吃的。”
这男子正是谋反获罪的顾攸宁,听了狱卒所言,他想到了某种可能,心中顿时繁杂了起来。他没有问太子殿下娶的谁,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不好奇,并不代表别人不好奇。
“狱卒大哥,可否告诉小的,太子殿下娶的是哪位小姐?”
狱卒一脸不屑道:“殿下大婚,与你有什么关系,好生呆着吧!”
“狱卒大哥,您就行行好,告诉小的吧!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关一辈子的,您不说,我们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狱卒闻言,语气有些松动,这些人要么是死刑,要么就被叛到了五六十岁,狱卒终究还是告诉了他们。
“殿下娶的是元启的恭宁郡主。”
“恭宁郡主?那徐国公府的小姐呢?他负了她?”顾攸宁怒气冲冲的打翻了酒壶,狱卒只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奇妙。
“恭宁郡主就是徐小姐,太子殿下可是痴情人,你懂什么!”
顾攸宁泄了气,他自嘲的笑了笑,自此至终他都是局外人,他曾经无比接近的一切,却从未得到过。
徐婉从未想起自己救过顾攸宁,而他却记了一辈子。徐婉与太子是双向奔赴,与他只是路人,相识一场的路人。
牢房中,顾攸宁似傻了一般,他没有动那些佳肴,只是望着被打翻的酒壶良久。
这喜酒,他喝不到了!
他这一生,不过是棋子罢了!
被宸王利用,随后毁了一生……
上京城内,各家各户都换上了红灯笼,买不起灯笼的百姓,都可以去宫门前领两盏,徐婉出嫁那日是晚间,有这万千灯火,便如同白昼一般。
暗卫司全员出动,也不会有什么变故,元启皇室来了一大家子人,可见对此事的看重,云帝站着宫楼一路望着,他显得比顾念之更加着急。
元启太后见云朝有不少人,护着徐婉,很是欣慰的笑了笑。
陈淑芸寻了良医,此时已是黑发,她一直将徐婉视为己出,一路上不知叮嘱了多久。
唯有阿玉喜极而泣,小姐入了东宫,她便照顾不到了,作为小姐的娘家人,她自是以徐婉为先,若不是悠然拉着她,阿玉怕是要入东宫去了,长久的守在小姐身边。
徐婉认阿玉做了妹妹,她如今不是丫鬟,怎能在东宫常住呢?
徐婉不带她,也是在成全阿玉与无恙,这两个性子笨拙的人在一起,还得靠徐婉撮合。
徐婉上了花轿,回望了这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府邸,心绪万千,偌大的镶金抬木轿,唯独坐了她一人,百姓高喊着太子妃,也沾了些喜气。
这些人都是徐朗之护佑过的百姓,一路朝着宫门而去,十里红妆不够,那便万里,但凡是徐婉要走过的地方,皆是红妆之礼。
顾念之骑着高头大马,时不时回头望向徐婉。
他终于娶到了自己心悦已久的姑娘。
成亲流程与以往不同的,是采用了云朝与元启的结合体,玄仪殿中,众人皆候着这一对新人,却久久未见来人,说是太子殿下绕了道。
是的,顾念头瞒着众人,将队伍引至了另一处,正如多年前,他远赴战场时也绕了道,只是这一次,不是躲避,而是以全遗憾。
他不愿徐婉遗憾!
徐国公夫妇坟前不远处,顾念之翻身下马,将徐婉牵下了轿子。
“殿下,你这是?”
“婉婉,你我大婚自然也该让师傅师娘看看,这二拜高堂,我们先拜他们,本就是应该做的。”
徐婉心中微暖,顾念之此举触动了她,只是即便爹娘不能参与这婚礼,她也不愿顾念之被人责骂。
“殿下!这不合礼制,明日那些御史又要弹劾你了。”
“无妨,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在意他们的话,礼制是人定的,若是惹得婉婉不喜的规则,我不守了便是,再者,我们跪的是云朝的战神,婉婉的爹娘,他们没资格说什么。”
顾念之目光坚定的说着,徐婉眸光微亮,不再怕了,她跪的是爹娘,或许会有人说新婚拜亡故之人,不大吉利,但有顾念之在,她便也不惧了。
于是,他们在坟前拜了天地,如民间新婚时一般。
那一声“拜高堂”,是苏公公扯着嗓子说的,只因旁人都不敢,唯有他是不惧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事,不过是心中的魔鬼作祟罢了!
一群人联合起来,肆意评说,怎可能都是为善的,难免混入了一些旁的人。
在大臣们小声议论太子不懂事,为害社稷时,云帝立刻让他们禁了声,这做法虽不同于常人,但云帝并不在意,那两个人孩子去拜自己的亲人,以示成亲之喜,以告先灵,这些外人倒是嘴巴上带了刀刃,一个个说个不停。
太子殿下去拜从小教养自己的师傅师娘,怎么就危害社稷了?
云帝可不是当年无能的太子,震住这些人简单之极,只是怒斥了一声,再也无人敢置喙一句。
元启皇室十分满意云帝的态度,恭宁郡主在云朝,他们也能放心。
顾念之与徐婉祭拜完后,又朝着皇宫而去,宫门前站了不少宫人,他们提着宫灯,让皇城显得更加耀眼,那晕黄色的光包裹了整个宫城,甚是好看。
徐婉被抬入宫门的那一刻,上京城落了雪,不多时便铺满了一层,有了灯火的映照,他们甚至能看见每一片飘雪摇摆的形状……
“瑞雪,是瑞雪!”
那些年纪小的公子小姐,见了雪,便也坐不住了,出了殿,去外头接了些雪,炫耀似的给家中的长辈瞧瞧,云帝见了也是默许的,他又不是昏君,无事去问罪这些玩雪嬉戏的孩子做什么。
不过,见了此景,云帝也想得个孙子孙女养着,不然他退位后的日子多无趣,瞧见石阶下走来的两人时,云帝想着离这日子大概也不远了。
九十九道石阶,一步一年,意为长长久久。
顾念之牵着徐婉,缓缓走向玄仪殿,一步一侧目,这凤冠霞帔,将徐婉衬的不可方物,他不由得痴了。
“婉婉,我终于娶到你了!”
徐婉抬头,对上顾念之的眸子盈盈一笑,替他抚了抚发上的白雪,他侧着身子替她挡了大半的雪,她自是知道的……
这一日的上京城,只属于顾念之与徐婉,成婚之日落雪,百年间唯此一次而已。
雪落青丝,与卿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