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大人是旧识》亦归不寻

2、宫中来人

　　沈卿和骑着铁甲战马，带着云朝的将士们一路北行，方才属下来报，说是孤云山下有人候着。

　　她还是来了，沈卿和的心顿时炙然无比，昨日被拒绝的苦闷消失个干净。

　　云朝的大军向着漠北而去，沈卿和斗志昂扬，一路上都在鼓舞士气，等平了漠北，他定要再问问那姑娘，心中可是有他。

　　在云朝去往漠北的官道之上，这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将身形掩于盔甲之中，腰间的配剑，随着战马的狂奔与衣甲相触碰，整齐划一的队形向着漠北而去……

　　待到上京城内，徐婉与阿玉顿时安静了，没了再交谈的兴致，回了府，不知又有什么血雨腥风在等着她们。

　　“阿玉，等会回去，二婶怕是又要来寻我麻烦，无论她说什么，随她自个闹腾便是，无人理会，二婶觉着无趣，便会离开。”

　　徐婉很是无奈，爹娘还在世时，二婶待她极好，等爹娘去世后，二婶一家便是肆无忌惮，全然不将她这个长房嫡女放在眼里。

　　阿玉为了维护小姐，常常叉着腰，拿着扫帚与二房的人对抗着，原本柔柔弱弱的姑娘，硬是被逼成了泼妇。

　　因了二房的人聒噪，徐婉每每回府都不大欢喜，阿玉也是闷闷不乐的，“小姐放心好了，有阿玉在，二房的人绝对都闯不进去。她们敢闹，阿玉就敢将她们都打出去。”

　　阿玉张牙舞爪的，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惹得徐婉轻笑着，两人闹了一会觉着困乏，便相互依靠着闭眼假昧。

　　进了城，离府便不远了，徐国公府贵在雅致，本也是上京城的名门，只可惜徐国公夫妇没了，这门面便无人再撑的起来。

　　徐国公的爵位是徐朗之以功勋换来的，成了国公，他也不曾忘记远在乡下的亲人们，十五年前，徐国公将老夫人与二弟夫妇接来，另外又购了一处大宅子，将两边的墙砸个通透。

　　原本的国公府是够住的，但将祠堂迁过来，就显得拥挤了一些，两个宅子相连，也显得宽敞些。

　　可人心终是贪婪，徐婉八岁时，国公夫妇在上京城平乱，便再也没有回府，二房的唯利是图也那时候开始显现无遗。

　　“小姐，到家了！”

　　车夫李遥把马车停稳当，将车凳放好后，恭敬的立在一侧，阿玉轻柔的将徐婉推了推，提醒她已经到了国公府外。

　　徐婉从睡梦中惊醒，刚掀开车帘，便瞧见门外的二婶，带着两三个丫鬟婆子，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马车猛瞧，徐婉见此，又将车帘放下，眼不见为净，这话总有些道理。

　　二婶见是徐婉，连忙招呼一旁的丫鬟婆子迎了上来，府外的百姓见了还以为这婶娘待侄女多么亲厚，一大早就在亲自相迎。

　　“婉儿，快下车吧！二婶给你留了早饭，老夫人再等着你呢！”

　　徐婉掀开车帘，便瞧见二婶担忧的眼神，若不是她早就知晓二婶李氏的为人，还真的会被李氏的表面功夫骗去。

　　“二婶唱这么一出，意欲何为？”徐婉没有演戏的兴趣，直接撕破脸皮，也省的再浪费时间。

　　“婉儿说什么呢？二婶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嘴上这么说，袖中的拳头却暗自紧握。

　　徐婉没有心思搭理她，若进了这人的圈套，还真不好出去，“阿玉，我们去拜见祖母！”

　　“是！小姐！”阿玉兴高采烈的应了声，对着二房的人做了鬼脸，踩着欢快的步子跟在徐婉身后。

　　二房的人一向跋扈，什么时候这般安静过，一旁的丫鬟婆子正要动手，二婶抬手制止了她们的动作。

　　“府中来了贵客，今日不宜动手，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在那人未离开前，都不要明着与徐婉对抗！你们明白了吗？”

　　“夫人，我们明白了。”丫鬟婆子点头称是。

　　二婶抬眼望向国公府的黑漆铜门，眼神随着徐婉的离开而汇聚，她实在想不明白，徐婉这么个孤女，何德何德，得了那人的另眼相看。

　　二婶李氏抬步跟了上去，她倒不担心徐婉攀上什么富贵，她怕的是她那个蠢女儿徐妙，又闹出什么事来，若是平日里还好，大不了她惯着便是，但今日不同，宫里头来了人，哪能由她闹腾。

　　李氏怕出了乱子，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健步如飞，将身后的丫鬟婆子甩在后边，隔了好一段路，她自个的女儿，还得自个来心疼。

　　徐婉与阿玉待到老夫人院外，便听这里头的交谈声，祖母的声音很容易辩认，另一人的声音听着有几分阴柔，像是公公独有的声线。

　　宫里的人？

　　来国公府是因了什么事？

　　“婉儿，傻站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

　　老夫人呼唤着徐婉的小名，她瞧见窗外有人影晃动，便猜到是徐婉。

　　“婉儿拜见祖母！”

　　徐婉领着阿玉进屋，顺道给祖母请安，老夫人身旁坐着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只是这人生的太过白净，脸上连根胡须也无。

　　“这位便是府上的婉小姐吧！”那人向徐婉投来打量的目光，却没有什么恶意，像是长辈瞧着晚辈常有的姿态。

　　“苏公公猜的不错，她便是婉儿，这丫头一向知礼，只是她不曾见过公公，不知该如何称呼，礼数不周，还望公公不要见怪。”

　　苏公公是大内总管，又是陛下的亲信，这样人物来府上拜会，一定有不能明言的原因。

　　老夫人只想让徐婉在这位公公面前留个好印象，常听闻苏公公喜怒无常，是云帝的刀刃，老夫人可不能让这位公公厌恶她的宝贝孙女。

　　苏公公端着身子，坐的笔直，掐着兰花指揭开手中的茶盖，不断的与杯沿相触碰，他斜眼瞧着徐婉，淡淡笑道:

　　“不妨事的，咱家穿了便服，也是个寻常人家，老夫人的孙女，生的好看，贵在这清冷的气质，比那些故作端庄，自视不凡的小姐，顺眼多了。老夫人真有福气，便是陛下也想见见这位婉小姐呢？”

　　苏公公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徐婉心中一颤，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老夫人亦是惊愕不已，她误以为是宫里的那位瞧中了徐婉。

　　这该如何是好？

　　云帝顾厉澜与徐国公同岁，论年纪都是可以当徐婉父亲的人了。

　　老夫人顿时生了些心思，她巴不得将苏公公赶出府去，她的宝贝孙女，她该护着才是。

　　“苏公公此言差矣，婉儿自是比不上上京城的小姐们，这丫头嘴笨，说话也结巴，哪有什么气质，公公莫要被她骗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什么惊讶，她没什么别的法子，只求贬低徐婉，能让宫里的那位消了心思。

　　阿玉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徐婉的衣袖，以示安慰，苏公公说宫里的那位对小姐有兴趣，她怎能不担心，徐婉面上倒是十分镇定，未见慌乱。

　　老夫人与阿玉的异常举动，苏公公尽收眼底，他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赞叹着这茶甘甜，不似那般苦涩的味道。

　　云帝命他来府一趟，可没让他吓唬国公府的人，这老夫人年纪大了，苏公公也得顾忌一下。

　　“老夫人，你莫要多想，陛下没有别的心思，是那位沈小将军出征前，向陛下讨了个恩典，说是其师府上有位小姐，让陛下帮忙照料照料，免得他出征分了心。”

　　徐婉闻言，面上没有异常的情绪，只是十分得体的笑了笑。

　　唯有她自己明白，心中的那份触动。

　　她已有十四，不再是六年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傻姑娘，有些东西，她是明白的。

　　老夫人一向看好沈卿和，此时听苏公公提起，顿时喜笑颜开，最重要的是陛下对徐婉无意，省得她这么大年纪，还要担心这，担心那的。

　　“沈卿和这孩子文武皆俱，朗之在世时，常说他往后必成大才，这话也真没错，他虽还是个少年郎，却也能独挡一面了，即便成了将军，也是念着国公府的，朗之能有这么个徒儿，是福报啊！只是可惜，我的朗之不能再看看他用命护着的上京城。”

　　老夫人每每想起长子，常常叹息，徐朗之十三岁从军，这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本以为能有几天安生日子，却还是战死了。

　　徐朗之是云朝的战神，十五年间的和平缔造者，他虽不在人世，云朝的百姓依旧记得他。

　　“祖母，爹娘是护着上京城战死的，他们是英雄，我们该开开心心的，好好活着才是，替他们看看云朝的繁盛，祖母您若是不开心，爹爹又要在梦中训我了。”

　　徐婉明明心中对爹娘有万分不舍，但她却将情绪藏了起来，反而说着话让祖母心中宽慰些，苏公公瞧着真切，对徐婉的赞赏又增了一分。

　　“老夫人，婉小姐所言极是，国公爷戎马一生，是云朝的大功臣，陛下都记着呢！等徐小公爷的病好了，继承了爵位，这恩宠自是不会少的。”

　　徐婉神情有了变化，只因那句徐小公爷，她的弟弟徐斐然，是个瞎子。

　　云帝待国公府盛宠不衰，连带着二房也得了不少好处，可这依旧改变不了，徐小公爷眼盲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