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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可憎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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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没有顺着原本预定的路线回家,而是调转头走了另一条路。莲莲有些头晕,胸口堵着的东西让她难过,有吐的冲动却又吐不出来。故是医生,知道莲莲是晕车了,但是现在才吃晕车药的话,也来不及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故没有其它的办法,只有继续开车,况且莲莲平时从来没有晕车的状况,这是第一次。只是自从这次之后,莲莲坐上故的车就头晕,说是晕车却也不像,但就是浑身不舒服。
开了多久,莲莲没有感觉,她的脑袋里空空的,只记得故好像是说要带自己去见一个人。至于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去见那个人,她全然不知,也不想弄明白。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我爱阿利,为什么不能爱?我爱他。
下了车,眼前是一片不同于城市的风景。乡下,现在是几点了,莲莲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和在城市里打开窗看到的夜色完全不同,没有人造的镁灯光,也没有遮住人的视野的高楼建筑,放眼望去只有这地,这天,和璀璨的星子。
“这边——”故看着有些发呆的莲莲,被风吹了吹,她的脸色好一些了,晕车的症状应该也消失了。
莲莲跟着故走进这里唯一的一撞两层搂的小洋房,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月了,而且疏于打理,使房子的房龄看上去更久些。前来开门的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婆,见到故,便立刻恭恭敬敬得喊着俞少爷,并没有询问这么晚来打扰的原因,看来故常来这里。等到佣人们看到故身后的莲莲时,他们明显慌乱起来,一时竟忘了招呼小姐,只是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是我带她来的,没关系。”故说着,示意几个女佣去准备些茶点。
院子挺大的,只是荒废着,并没有种些什么,小池塘在夜晚显出和这夜色同样的颜色,还好没有什么异味。从这些迹象表明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不是有钱人,就是有些身份的人,只是似乎长久没有心思花费在修庭养院之类的事情上了。
故和莲莲被女佣领进大厅,端来的茶水搁在桌上。
“我们直接上去好啦,小姐还没睡吧。”故只喝了口茶水,刚才对着莲莲大声说话,然后连续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他渴得厉害。莲莲却被桌上摆得小点心吸引住了。虽然只是普通的小松饼,但是被做成各种花朵的形状,一眼辨认出兰花,郁金香,菊花……
“都是我们家小姐亲手做的。”一旁的王妈边说着边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湿润,“请这位小姐一定要尝尝看啊。”
莲莲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个佣人在哭不成。她挑了一朵玫瑰花状的饼干,握在手里却久久没有吃的欲望。这里的主人,大概就是故嘴里的小姐,细心做这些好看的点心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和自己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推开两楼最里间的房门,故让王妈离开了。莲莲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绸缎连衣裙的女子靠在窗口,乌黑的长发几乎可以垂至膝处,却依然油亮发光,连发稍末尾也没有干枯发黄的迹象。她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她的脸,不过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如流水般清丽的女子。
“玉——”俞故走进房间,示意莲莲把门关上。那个叫玉的女人听见故的声音就转过脸来,是一张如满月般佼好的脸,只是有丝哀伤淡淡得刻在她的眉间。
“医生,你来了啊。”颜如玉对着故笑了笑,满脸小女孩高兴的表情。
一时间,莲莲的脸开始发烫,玉小姐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熟悉的容貌,相当熟悉。她下意识得摸着自己的脸,眼前的小姐有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气色很好呀。”故笑眯眯得抚着玉的头,就好像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聊天。
颜如玉只是孩子气的笑,也不说话。接着又看着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来似的。
她是谁?还没有等莲莲问出口,故便先开口说道:“她就是你的母亲——颜如玉!”
啊?自己的母亲?莲莲一惊,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岁,脸上的表情更是像孩子。“我母亲不是生我的时候死了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死了。她疯了——”故紧紧皱着眉,“疯了十六年,十六年间不曾踏出过这里一步。你是颜家大小姐颜如玉和阿利的女儿。”
莲莲像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如此年轻安静的人是个疯子,而且还是自己的母亲,是阿利的情人?她一步步靠近窗口,故没有拦住她,看着这两位面容相似的小姐靠在一起,他心里燃起一股愤恨,这股恨在他明白自己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就开始了,只是不知道该恨谁,怎样才能摆脱,人是无法选择出生的父母的,所以他百般宠爱莲莲,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算是作为一些小小的补偿,有这样的双亲,还真是……
“你在看什么?”莲莲问着颜如玉,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她还是无法相信。
颜如玉只是朝她笑,什么也没有说,笑完后仍旧看着窗外,就好像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孩子,不理会身边的陌生人。
“这是你做的吗?!”莲莲摊开手掌,露出玫瑰花形的点心。颜如玉瞪大眼睛,继续笑,却终于说了几个字,“阿利——喜欢——”
这几个字把莲莲吓得退后了几步,转身扑进故的怀里。“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
“这是事实——”有一个陌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如花,你怎么来了?”俞故一边安慰着像孩子般在自己怀里的哭闹的莲莲,一边惊讶门口出现的颜家二小姐。
“我为什么不能来。”颜如花拿了件薄毛衫给颜如玉披上,“她是我姐姐,错的人又不是她。”
这倒是句大实话,原本颜家两朵金花就该开开心心的嫁人,虽然他们的父亲多少跟□□扯上些关系,但这应该和她们享受正常女人的幸福没有太多关系。恨就恨在阿利的出现。颜如玉本该同恩正结婚的,虽是长辈们做的媒,但是颜如玉人长得好,脾气也好,教养也好,娶到这样的老婆恩正也算是有福气的人,更何况颜家就只有这么两个宝贝女儿,以后颜老大的势力还不都归恩正,闭着眼睛也知道这是段好姻缘。恩正和颜如玉的交往虽平淡但从未红过脸,这样脾气的两个人放在一起是永远吵不起来的。没想到这个时候阿利插进一脚,几乎疯狂的追求颜如玉,明摆着和恩正抢女人嘛,恩正只是避开不和阿利正面冲突,结果在结婚之前传出颜如玉有身孕的消息,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有些精神不正常的症状了。恩正不管流言蜚语还是娶了她,婚后生下的女婴就是莲莲,只是那时颜如玉已经完全疯了。每天哭着喊着那不是恩正的孩子,无奈之下,故给莲莲做了亲子鉴定,证明莲莲是阿利的孩子。当然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事后也只有几个当事人心里知道而已。然后恩正一句话也没说,立刻离开颜家。半年后,颜家主动要求离婚,恩正也就签了离婚协议。顺便来看颜如玉,好歹也是半年的夫妻,就在恩正看到了疯了的颜家大小姐,打算离开的时候,颜如玉一秒钟也没有耽搁,起身从窗户跳了下去,好在那时只是在两楼,在院子里修剪草坪的一个壮小伙见到此番情景,赶忙去接,除了擦伤,没有别的伤。自此以后恩正没有踏进过颜家半步。而且他也开始走上同志的不归路,没有再碰过任何一个女人。颜如玉有可能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并且绝对是他最后一个女人。这个时候,阿利倒是娶了颜家的二小姐,也许早在阿利追求颜如玉的时候,那个颜如花也有些动心了吧。
“你当真还要和阿利斗下去,以颜家目前的势力,顶多做些砸砸场子的事情。”故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和颜如玉有些相似的脸,却更具些骨感,下巴很尖,非常完美的瓜子脸形。前几天,阿利的几个地下赌场被人砸了,并且留下口信,是颜家二小姐要砸的。
“哼,我看他忍到什么时候——?”颜如花眉毛一挑,她就是要把阿利逼出来,结了婚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阿利手上的一个棋子而已,而且自己的姐姐也是因为他才疯的。后来又听说姐姐的女儿,也就是莲莲,竟然是阿利的孩子,不是恩正的。她对恩正没有什么看法,只是觉得他在自己的姐姐这件事上总是避着阿利,要说错,他也有,要是当初恩正强势些,和阿利正面对抗,自己的姐姐也不一定被诱惑,一时把持不住,自己也不会被阿利所谓的疯狂的爱慕所吸引,做了姐姐的下一任牺牲者。
“冤怨相抱何时了,放过别人也就等于放过自己。”故叹了口气,颜家的女人还真是有性格啊,如玉乖巧可人,如花刚烈痛快,恰好和她们的名字相反,却都栽在阿利手上。现在又多个莲莲。
“放过他?”颜如花大笑起来,笑得泪花也流了出来,“他又何时放过我们颜家,放过我们姐妹俩——!”她轻轻把如玉从窗口拉回来。可惜如玉早就不认得自己的妹妹了,还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告诉阿利,叫他开始行动的时候,替我买好棺材!”颜如玉这次是真的自找死路,在知道了莲莲的事情以后,她也装疯卖傻了近十年,直到她们的父亲死了,颜家的担子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如花才开始振作起来,努力想夺回原本属于颜家的势力,可惜已经晚了,阿利基本上控制了颜家的地盘。
“那孩子就是莲莲?!”颜如花看了看哭着的莲莲,果然有着血亲关系,“只可惜,她的体内也流着那禽兽的血——”
“王妈——送客。”颜如花已经没有什么话和故说了,他们现在是敌对关系。以故的性格留他过夜恐怕自己的耳根是不会清净的,而且看样子那个小姑娘被故宠得可以,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想回家的表情。长到十六岁才看到自己的亲娘,还是疯的,挺难接受的吧。要恨,就去恨你那个禽兽父亲——阿利。只是颜如花还不知道,故之所以带莲莲来这里,就是要干脆得砍断莲莲和阿利之间的情愫。要是把这一切缘由告诉她,颜如花恐怕现在就冲过去杀了那个她心中的妖男。
王妈把故和莲莲送到门口,却一把拉住莲莲的手,塞给她一个粉红色带着白色镂空花边的小布袋,沉甸甸的分量,打开一看,是刚才那些小点心。“这位小姐以后要常来啊。”她苍老的脸上又有些泪痕,“我们家小姐是个可怜的人啊……”
莲莲竟一时甩不开她的手,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故心里暗暗叹道颜如花也够冷的,自己辛苦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现在还要一路返回,活活想累死他。不过这也证明了,从现在开始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划分得相当清楚。颜如花自然不想阿利身边的人留在自己家过夜。故见莲莲呆着,王妈紧握的手还没有松开。只能替她礼貌得接过小小的礼物,说几句道别的客套话,表明他们要走了。只是车开了好久,门口王妈的身影还没有离开。莲莲从小袋子里拿出一块小饼干,做得很好的松饼,入口就化了,有一股浓浓的奶香和香草的味道。
“那个王妈——,就是给你饼干的那个。”故见莲莲从颜家出来后就没有再说些什么,平时这丫头唧唧喳喳的,吵闹个不停,现在却异常安静。便先开口打破沉默,“王妈在颜家服侍了好多年,是看着如玉如花姊妹俩个长大的。”
莲莲轻声应了一下,算是答故的话。故只有长叹,继续开车。莲莲吃完嘴里的饼干,还想再拿出一块,可是泪水已经流到了嘴里。咸咸的味道冲淡了原本甜的味道。
“我不信——这些都是骗人的。”莲莲大声哭了出来,双手捂住脸,身体向前倾,头差不多低到自己膝上,身上被安全带勒得紧紧的。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嘴上喊着不信了,心里早就崩溃了。“有没有可能弄错了,我是恩正的女儿。”莲莲还没有死心,紧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可能!”她的假设被故轻易否认了,“当初帮你做亲子鉴定的人是我——”
莲莲发了疯般得哭,故几次想停车,可是在路上晃着也不是办法,现在帮里不太平,万一来个节外生枝,还是早些回去好。自己也有些后悔这么突然带莲莲去见颜如玉,而且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
“那就把身上的血换掉,统统都换掉——这样我就和阿利没有血缘关系了——我只爱阿利,只想爱他——”莲莲这最后一句话,把故吓到了,一直以来他只当莲莲还是个没有长大的黄毛丫头,对着阿利动心,也不过是少女朦胧的对爱情的幻想而已。十六岁的年纪,能够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吗?十六岁也是颜如玉遇到阿利的年龄。这段孽缘何时才能了断!也许颜如花现在的举动是正确的,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泪水,已经太沉重了,该是个了断的时候了。而阿利那句话也是正确的,他也不会再让莲莲见到阿利了。故看着身旁哭得泪人似的莲莲,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自己是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莲莲就像是自己掌上明珠,时时捧着,却还怕沾上灰尘。自己当她的父亲,她的兄长,她的朋友,不过却永远当不了恋人。故苦笑着,年纪一把的人还尽想着些痴言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