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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渴望的只有自由 ...

  •   菊穿着素色的和服,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妆,掩盖了泪迹与表情,只是今天的妆容有些过浓,一双杏眼被描绘得分外有伸,幽深的眸子像是无底的水洼,不能见底,无法捉摸其中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把茶水递给司文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直着身子,跪坐一旁。

      司文也未让她走,看着院中那些桂花树,淡淡的香味,是那些按捺不住寂寞的小花苞迫不及待得绽放。他随口问到:“下月初九,这片桂花也该开好了吧。”

      “是的。”菊应道。她抬起眼睛,看着司文。

      菊很美,尤其今天。三千青丝丝毫不乱的盘成髻状,敞开的后领露出雪白滑腻的肌肤。纤细的手指却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荏看着她,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不明白。昨天抱着小哑巴的尸体哭着寻死的样子,还映在他的脑海里,那样的孩子还是死了比较幸福吧。

      司文喝了半杯,便搁在一旁,示意菊拿走,冷的茶水,色泽气味都会差些,他是不会喝的。

      菊站起身,碎步走到司文身旁,再曲膝跪下,双手并未接过那冷却的半杯茶。荏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光亮,菊已经从衣袖中抽出小刀,刺向司文,“这一刀是替梅的——”

      举起的刀只在半空便被司文打落,早就看出了菊有这番意图,不愧是毁了的黑龙帮的遗孽,就算只是个女人,就算已经在身边养了二十年,二十年前是个只知道哭襁褓中的婴儿,身体内还是留下了复仇的血液。

      司文勾起嘴角,一甩手把菊振倒在地。“贱人——”司文的脸上露出让人寒心的笑,“想要杀我恐怕这点计量是不够的。”

      “你杀了我全家,杀了我的哥哥,连十岁的梅也不放过——你不是人——不是人——”菊的声音中带着极深极深的悲哀,只是泪早已流干,心早已破碎,剩下的只是掏空的躯体而已。

      男杀女留,二十年前在一举剿灭黑龙会的时候,司文只留下二个孩子,其余和黑龙会有关的人,即所有在右臂上刺有黑龙图案的人全部杀光,□□里谈起黑龙会遭劫的那一夜至今还人心恐慌。那留下的一男一女,就是黑龙会老大的遗子,男孩八岁,已经懂事,女孩刚满周岁,名字分别是竹,菊,因为他们的父母皆是风雅之人,取的名字也是以草木借喻。那个男孩本该杀掉,但有持枪的天分,司文便毁去他的右眼,改名为夜,留在身边,从十二岁便开始流传着夜之少年杀手的种种,赤龙的上一届老大,也就是俞故的父亲,死于十六岁的夜之手。几年前,夜执枪对着司文,欲杀了司文的时候,反被他杀掉。而那个女孩就是菊,一直被当着普通的伺女养在宅子里,端茶奉水,倒也平静。只是当司文知道了那次剿灭黑龙会的时候,死掉的夫人竟是假冒的,逃走的夫人后来再嫁他人,生下别人的孩子,却是男孩当女孩来养,取名叫梅,也许是为了纪念之前的两个孩子吧。司文把梅虏来的时候,梅已经六岁,虽然只有一半黑龙会的血液,司文也只是当另外多一个菊般的伺女,却发现梅原来是个男孩,便剪了他的舌头,从此不能言语。

      “你也杀了我吧——”菊的心意已决,闭上眼睛。苟且偷生了二十年,只是活着而已,这种只是活着的日子,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司文勾着嘴角,定定得看着菊,在他的眼里,人命和一般物品毫无差别,死一个人和打碎一个杯子无异,只是无法再使用了,如此而已。

      “放过她这次吧——”荏冲到司文的面前,低着头,半跪在地上。

      司文不语,他知道荏好色,没想到还怜香惜玉。

      “杀了我吧——反正也不想活了。”菊狂笑道,“还不如死了好呢。”

      荏一巴掌打在菊的脸上,半边脸上立刻肿得高高的。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司文斜着眼睛看着荏,“还有下次,连上你的性命。”

      故打开门,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已经十几年没有看到过短头发的阿利了。

      “男人剪头发很希奇吗?”阿利抚摸着自己的短发,剪去了留了多年的长发,感觉头上象是轻了很多,他一时还不能完全适应。

      推开继续吃惊的故,阿利把手中的提袋放在地上,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问道,“由呢?”

      故有些支吾,由中午回来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推托自己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虽然平时由也不大爱和人接触,但是故有一种感觉,似乎今天的由有些不同。

      “在房间吧?”阿利吸着烟,注意到客厅里竟然摆满了百合,一定是恩正那个男人干的。

      故赶紧应了一声。

      “利哥——”达熟悉的声音飘入阿利的耳朵,他拿来烟灰缸摆在玻璃茶几上。达的眼睛盯在阿利的短发上,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回来了呀——”阿利懒懒的声音传入恩正的耳朵,却象是带上了暧昧的味道。

      恩正的手从背后绕在达的腰处,满眼温柔得看着达,当目光转到阿利的脸上时,却变得冷骏起来。而且阿利剪短的头发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惊讶,只是淡淡得说,“早该剪了。”

      阿利笑笑,那些摆在客厅的白色花朵,证明恩正和达还要在这里打扰一段时间,这里什么时候变成集体宿舍了。

      “那只狐狸有东西给达。”阿利指指搁在地上的袋子,眼睛飘过恩正的脸,愤怒的表情,紧接着回瞪了他一眼。

      阿利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达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来也跟在自己身边在道上混着,难道恩正不知道。

      故首先打开那个拎袋,看着阿利和恩正在一边打冷战,还不如自己找个台阶让达好受些。还未完全打开,就有阵阵腥臭味,看过多少大风大雨,故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只是除去那个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盒子,还有一件白色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达看见那衣服,想起恩正有一件配套的同款式的,不禁有些脸红。恩正伸手拿回那件衣物,同时接过那个盒子,示意达不用再管这些事情。

      达怔怔得看着他,眼睛里坚定的目光告诉他,自己想要亲眼证实心中猜测的事实。

      尽管这四个人心里早就明白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几年前,阿利把老四的头送给老六的时候,吓得那位前辈至今还躲在自己的别墅里,不敢外出。但是揭开盒盖的那一刻,那股腥臭象是凝固了房间里的空气。

      半米长的盒子里,弯曲放着一只孩子的右臂,令恩正吃惊的是那个胳膊上竟然还有黑龙会的刺青,就和在由右肩上看到的一样。

      故脸上也有明显的惊讶,这个标志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再看到了,可是现在连续出现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但是出现的位置又有些不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说隐藏着什么。阿利不动声色得看着。手指习惯性得想缠绕上散在肩上的长发,却发现熟悉的头发已经没有了,不能不收回手,那个司文还真是很让人讨厌。屋内的空气明显被他的‘回礼’弄脏了。

      阿利想起由还在自己的房间了,便灭了烟,起身往由的房间走去。注意到恩正还搂着达,阿利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还真是不考虑场合,简直就是泡泡糖般的人物,达怎么受得了他?

      由坐在阳台的的矮栏上,双脚伸在半空中,这样的姿势坐在毫无保护措施的十七楼是相当危险的举动。褐色玻璃珠般的眼睛,不带任何表情得仰视着天空,从这个角度看天空不如早上坐在长椅上看起来那么漂亮。

      “那么喜欢高的地方吗?”阿利轻声说着,丝毫不担心突然发出声音会吓到由,导致不慎跌落。事实上,这种担心也是多余的,由根本不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从高处看起来,觉得很自由。”由没有感情平淡的声调,让人不禁怀疑声音究竟发自哪里。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起来,只是周围都是耸立的高楼,想要在这里欣赏日落是没有可能的。

      阿利看着他半侧的身影,虽然看起来相当危险,但是心里却没有半点担心,就好像由生来就适合一个人处在高的地方。但是当由向前伸出手,象是要在空气中抓到些什么的时候,阿利有一丝害怕,他看起来并不像要跌落,而是消失,好像会被周围吹过的风包围住,然后消失掉一样。

      “由——”阿利从后面把他抱近房间,由倒是没有挣扎,任阿利把他放到沙发上。

      “你的头发怎么了?”由看着短发的阿利有些莫名奇妙。

      阿利笑着不语,原来自己的某些改变还是能够映到这个似乎没有心的少年的眼中的。

      “今天出去过了吗?”瞥见还没有整理散放在桌上的新书,阿利问道。

      由点点头,把头靠在沙发上,一双眼睛不带任何疑问,却是紧紧的盯着阿利。

      “达回来了,高兴吗?”阿利随手看看由究竟买了些什么类型的书,果然还是同以前一样都是些古董级无聊的书呀,有人会对那样的书感兴趣,还真是相当少见。

      “恩正——”由想起以前阿利告诉过他,达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了那个叫做恩正的男人吗?好奇怪,一个人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人放弃自己的自由,为什么?

      阿利想到了其他的问题,并没有延续由的思绪,象是随口问道,但是这个问题他需要由的答案。

      “你和黑龙会有关吗?”阿利问道。

      由看着他回答:“哪一个黑龙会?”

      听到这个也许是算不上答案的另一个问题,阿利猜到了些什么。十几年前,黑龙会一夜间被剿灭得干干净净的故事他听闻过,只是那时自己每夜都沉迷在‘天地’的美酒美女中,也只是当个血腥玩笑,交谈之间随便提提而已。

      “你是和哪一个黑龙会有关呢?”阿利静静得看着达,那个耳朵上的伤疤还没有完全好,结着红色的突起,象是一滴小小的血痣,一开始只是以为普通的内鬼,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干这一行,已经让人产生疑问,更何况阿利早就发现了他身上的那道纹身,这两点足以证明由不是简单的角色,而且拿枪的姿势很好,应该是受过训练的,这倒让阿利想起另一个人,好几年前死掉的少年杀手夜。

      由象是在思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利似乎也不着急,很有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不过他的心里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那么换个问题吧。”阿利伸手抚摸着由细软的头发,“为什么要到我身边来呢?”

      “因为必须这么做。”由立刻回答了,不是不愿意回答上一个问题,而是他考虑着无法用简洁的语言概括自己的回答,而他又不想说太多话。

      “被特警逼的?”阿利也知道些白道的事情,看来他们的手段也并不怎么干净嘛,把这个年纪的孩子拖进来。

      由点点头,只是脸上还是缺乏表情。

      “不然会怎么样?”阿利问道。

      由脸上的漠然微微改变了些,这些细微的变化落入阿利的眼里。“只能待在黑屋子里。”由慢慢说着,想起那个寒冷的地方,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不再知道时间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即使瞪大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从那个时候起,就忘记了怎么入睡,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剩下呼吸。

      “不想再回去了吧。”阿利看见由的眼中竟然也有脆弱和害怕。

      “是的。”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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