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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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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汝心今天终于不是独自吃饭了,身边多了个安如霞。
路过的村民还好,知青个个惊讶的不行,以为看错了,这是发生啥了?
梁汝心压根不在意众人眼神,安如霞呢,没心思,她直勾勾看着陶瓷缸里的玉米糊糊。
一天下来,只有早中两顿饭有干货。
农村人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农闲时吃少吃孬,好东西留到农忙和过节。
昨晚的糊糊早消化没了,早上不吃,顶不住啊。
梁汝心以身作则,喝了一大口:“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这么说吧,这一碗里的氟对身体带来的伤害,还不如一只蚊子。”
“我不怕死。”安如霞小声解释道,“我怕变成四环素牙。”
梁汝心:“........”
安如霞最终宛如即将上战场般一口干了,喝的太急,连续打了好几个饱嗝低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村长?这事不能拖,要不今晚吧。”
梁汝心顿时头大,推脱道:“看村长今晚忙不忙吧。”
村长啊,肯定很严肃,而且还要说那么重要的事。
距离全国大范围治理水污染还有很多年,也不知道现在的有关部门研究到哪一步了。
“咱们把这事告诉娟子吧,她爹很多话听她的。”安如霞此刻满心拯救世界的迫切,其它的什么个人恩怨全然不考虑,认真分析道,“娟子高中毕业,还是老师,懂的东西肯定多,只要她能站在咱们这边,基本成功了一半。”
自顾自说完,不等梁汝心回答,果断拍板:“就这么定了,娟子今天去县城了,等晚上回来,咱们三人碰个面。”
饭后休息半个小时,该出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考虑到梁汝心心情不好,意外分到最轻的活——割猪草。
割猪草,老弱病残才有的待遇。
首先没人管,想歇着就歇着,只要喂饱牲口,回家都行。
喂饱太简单了,漫山遍野的野草,随便找个地蹲下不用动,一会功夫半箩筐。
与她同行的是两位六十多的老婆子,其中一位大名鼎鼎,她天生门牙大,临到老了,大门牙焕发青春又长了,长到嘴唇外,人送外号:大牙。
别人四环素牙好歹在里面,不张嘴时看不到,她的直接露外面,咋一看有点狰狞可怕。
大牙骂街自成一派,柔弱坐在人家门前,嘤嘤哭着骂。
打吧,人家坐地上呢,回骂吧,她的持久力无人能敌,不吃不喝骂一天,第二天早上继续,直到对方服软。
割猪草,她长期占据一个名额,包括村长都不敢多说。
刚出村口,大牙便迫不及待了,关切道:“梁知青,你还好吧。”
社恐情绪比普通人敏感很多。
梁汝心心生敬意,这是真正的社牛呀,高手中的高手
听听,人家不直接问,先关心,估计接下来会站在她的立场痛斥渣男,博取信任后一切简单了,想问啥问啥。
“闺女啊,你这么俊,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他看不上你,那是他眼睛瞎了。”大牙不亏老江湖,切入点又准又到位,且黒痩老脸满满的关切,宛如自家慈祥的长辈,“你可想开点,我听这事后啊,那叫一个心疼,你说你,离家那么远,爹娘都没在身边,哭的地方都没。”
好家伙,直接煽情到父母这个高度了。
换做别的知青,哪怕知道是假的,估计也会眼泪汪汪。
梁汝心低下头:“嗯。”
“瞧瞧小脸憔悴的,昨晚一晚上没睡着吧,大娘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大牙丝毫不放弃,拉上了同伴,“二牛她奶奶,今天咱们多割点吧,闺女遇到坎了,让她好好休息。”
二牛奶奶拉长音:“行啊,你说啥是啥。”
梁汝心:“嗯。”
说不过,躲的过,任她千军万马,始终一个嗯。
十多分钟后,大牙口干舌燥,暗暗翻个白眼,终于放弃了。
梁汝心长长松口气,跟在两人身后。
要说这个时代的人,别管品行如何,对待集体那真叫一个忠诚。
能供牲口吃的草很多,牲口嘛,吃饱就行,不会说话。
两个六十多的老婆子不,穿玉米地跨山包,一路抄近路来到距离村庄很远的小溪边。
很久没下场像样的雨,小溪干了,石头苔藓也干了,紧挨河边的野草吸取最后的水分,又嫩又肥。
两人抄起镰刀,只割一种叫猪耳朵的野草。
猪耳朵如其名,像猪的耳朵,月牙形,肥肥的,口感也好,牲口非常喜欢吃,但比起疯长的野草,它喜欢贴着地面,且不够大。
想填满箩筐,很费时间。
梁汝心一边采摘一边看向周围。
猪耳朵草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学名:车前草,用来泡茶喝能降血压,治疗支气管炎。
后世像这样纯野生的车前草,很少见。
有系统下载的这个世界所有中医知识,别人看到的是草,她看到的是药。
几乎都是草药!
清热解毒的蒲公英,散发浓浓臭味、种子却能治疗失眠的曼陀罗,疏肝热的鬼针草,治牙痛的荨麻,野薄荷,金银花........
都算不上贵重,但纯天然的呀。
尤其旁边一片密密麻麻的地黄根,梁汝心差点没控制住。
放在后世老值钱了。
两个老婆子手脚非常利索,很快箩筐满了,梁汝心这边呢,才三分之一。
不是偷懒,真比不过.......
大牙转转眼珠,大概还想再努力下,挤出个笑往这边走:“没事,婶子来帮你。”
她毕竟老了,满心想着怎么套话,没注意踩到块苔藓,等发现为时已晚。
梁汝心想扑过去救人,也晚了。
膝盖重重着地,磕了个大大的口子,鲜血呼呼的流。
大牙疼地哎呦几声,摆手道:“没事,没事,二牛她奶奶,快去帮我抓把干净的土。”
庄稼人碰破点皮太常见了,只要骨头没断,就不用去医院。
全国药物匮乏,后世常见的止血消炎药根本不存在,包括小孩在内所有人,万一流血太厉害,抓把爆嗮后的泥土。
血一会就凝固了。
“别用那个,会发炎。”梁汝心赶紧阻止,随手拔下棵野草,稍微清理几下,放进口中咀嚼。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吃齐齐牙牙,小心扎嘴。”大牙不知道梁汝心要干嘛,受伤仍坚持守住人设。
齐齐牙,到处都是,花挺漂亮的,紫色,花瓣密密麻麻,一根挨着一根,有点像蒲公英。
庄户人不喜欢这种野草。
叶子一圈毛茸茸的刺,等到长老了,刺跟着变硬,牲口嫌扎嘴,不吃。
梁汝心吐出被嚼成的草渣,连带着汁液,小心敷到大牙依旧在流血的伤口。
“这个能止血?”大牙明白梁汝心要干啥了,笑容难得真实了点,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感觉伤口凉凉的。
凉凉的感觉从伤口慢慢渗透,像冰水扔进火中,疼痛感迅速消失,接着,血流的慢了,再接着,不流了。
大牙:“........”
另个老婆子二牛奶奶震惊道:“齐齐牙能止血?”
梁汝心有了底气,社恐症状迅速消散,柔笑道:“医学上还有个名字,叫止血草,含有一种独特的止血成份,以后你们要是再磕着碰着,就按照我刚才的方式。”
两个老婆子对视一眼,彼此看到彼此震惊的表情。
整天见的野草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功能?
这,这可是件天大的事。
干活下地,受伤太正常了,大人还好,小孩子不懂事呀,痛的哇哇叫,又担心留疤。
大牙忘记疼痛,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父亲是医院的内裤医生,母亲是护士长。”想到之后要发生的大事需要的帮手越多越好,梁汝心顿了顿,郑重道,“我家世代行医,不瞒您二位,祖上出过御医,皇上御笔亲赐牌匾呢。”
两个老婆子:“........”
旧社会过去了,印在骨子里的威严依然在。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两人震惊的眼里全是星星,皇帝啊,御医啊。
眼前的姑娘是御医后代!
默默感受着两人崇拜目光,梁汝心得意极了,好像,也没那么难嘛。
这时,大牙忽然站起来,疼的哎呦一声:“梁知青啊,不行了,我这会感觉疼的越来越厉害,辛苦你,把我扶回家吧。”
接着又转头看向老伙伴:“二牛奶奶,今天我没法干活了,今天帮我割,明天后天我还你好不好?”
梁汝心其实想拒绝的,又没伤到骨头,但开不了口。
等走出一段距离,大牙腿上忽然摘下梁汝心背着的箩筐,笑的满脸开花:“梁知青呀,累了吧。”
梁汝心看看她的腿,诧异道:“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主要您医术高,药到病除啊。”大牙一点都不尴尬,恭维话张嘴就来,“我看呀,应该你当咱们村的赤脚医生,止疼片没法和你比。”
等到了家,她健步如飞,神秘兮兮拿出个油纸包,里面竟然是块散发着甜甜香味的鸡蛋糕。
接着变戏法般泡好了水:水里放了糖精。
梁汝心明白怎么回事了,悄声道:“婶子,家里谁病了?”
如果是她本人,当场就说了。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大牙目光闪躲,似乎考虑什么,片刻郑重道,“梁知青,老婆子我先得罪了,不管看好看不好,今天的事一定保密,行吗?”
又是个保密的。
好歹这次没让她发誓。
病人是大牙的孙女,叫小菊。
“别人家都重男轻女,我不,我就喜欢女娃,小菊从小跟着我,生下来时候小小的,她娘身体不好,娘胎里没养好。”大牙艰难笑了笑,低下头,“眼看着快十二了,一直......一直不那啥。”
梁汝心皱眉:“什么那啥,你说清楚点,我才能判断哪里出了问题。”
大牙指指自己干瘪的胸,蚊子哼哼道:“这里。”
梁汝心明白了。
没有女性特征。
难怪让她保密。
造成不发育的问题很多,遗传因素,营养跟不上等等,现在的大环境,很有可能营养太差。
小菊直到中午才放学回来,见到本人,梁汝心微微一愣。
男孩女孩骨骼体型大部分能看出区别来的,哪怕未到发育期。
小菊扎了两根小辫子,脑门又宽又大,皮肤黝黑,她认识梁汝心,楞了下:“梁姐姐好。”
还没到变声期,但声音不怎么清脆,更像个男娃。
“看跑的一身汗,赶快擦擦。”看得出大牙真喜欢这个孙女,那么大孩子了,亲自拿着毛巾擦汗,“梁姐姐家人都是医生,她也懂,可厉害了。”
梁汝心已经有了初步判断,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左手脉搏,闭眼细细感受,半分钟后,换成另外一只手。
中医脉象有阴阳之说,男为阳,女为阴,左手为阳,右手为阴,两者有很大区别。
厉害的中医,哪怕蒙上眼,根据脉象也能辨出男女。
小菊,不是女孩,真正的性别,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