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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熬不过今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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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将军府。
后院。
端进屋的是清水,端出来的却是触目惊心的血水,司穆风站在院子里望着婢女们进进出出,内心早已焦躁到了极点,好不容易逮着个太医院的学徒进去送药,司穆风还没开口问什么呢,那学徒又被匆匆叫进去了,司穆风又气又急,双手叉腰地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将军!”
“回来啦,怎么没见长公主?”
瞅了半天没见回来的家将身后有人,司穆风气得一拍大腿,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家将犹疑:“要不,属下再去公主府请一趟?”
“请什么请,别请了!”司穆风一甩袖袍,怒道:“再请也请不来,她那脾气我还不了解吗?!”
家将顿时噤声。
司穆风这回也是真被气着了,换做平时,她要不来就算了,可这回女儿都到了生死关头,他都命府中家将连夜去请了,可她竟如此狠心说不来就不来……
“将军,太医出来了!”
“何太医!”
屋门被打开,太医从里头走出。
司穆风赶忙上前询问女儿情况。
“县主身上的伤都已处理好了,剑伤十三道,十二道乃是皮肉伤,修养修养便能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其中一道剑伤自背后肩胛骨贯穿,斜着刺入胸腔要害……”
“何太医,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赶紧说说我家阿芜究竟如何了?”
“怕是危矣。”
司穆风身形一晃,差点没岔过气去。
家将赶忙上前将司穆风扶住。
何太医犹豫稍许,才接着往下说道:“司将军切莫悲痛过度,毕竟县主这伤……也不是毫无办法。”
“此话怎讲?”司穆风立即道。
何太医:“剑伤是缝合好了,可血还是没止住,虽流的不多,但若是一直这么个流法……县主如今求生意志不强,只凭一口汤药吊着命,如若司将军能想法子唤起县主的求生意志,只需熬过今晚,县主便能逢凶化吉。”
司穆风一听何太医说能让司轻芜逢凶化吉,忙问道:“怎么做?”
“我听县主昏迷时嘴里念着长公主,若是能让长公主来床前照顾县主?”
“裕安她——”
“司将军可有难处?”
“也罢,我亲自去请她来!”
司穆风一咬牙,只要能救得了他女儿,即便豁出老脸和性命不要,他也要将人给架来。
“等等。”何太医叫住转身欲走的司穆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县主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说是想听贺兰姨唱她小时候最爱听的曲子。”
贺兰?
司穆风闻言一怔,那不是裕安身边的大丫鬟?
“我知道了。”
“司将军早去早回。”
与何太医说完话,司穆风匆匆出了将军府赶往长公主住所。
待司穆风一走,何太医只留了一个将军府的丫鬟在门口伺候,其余一律遣了出去,连他带来的太医院学徒都被支去厨房熬药……床榻离门口有些距离,有个将军府的丫鬟候着,一来他是男子,与司轻芜同处一室怕坏她名声,有丫鬟在,自然无他虑;二来丫鬟离得远,他与司轻芜私下里的对话也不担心被偷听了去。
“县主,我已将您吩咐的话说与将军听了,他方才亲自去请长公主过来了。”
“那贺兰?”
“也提了。”
“多谢何太医。”
何太医垂手站在床榻一侧,看着司轻芜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心中也是不忍,道:“我虽不知县主是何意,但……活着总是好的,以往的事,能忘就忘了罢。”
“何太医多虑了。”司轻芜侧过脸朝何太医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我母亲还有贺兰姨给我唱的歌谣了,怕自己熬不过今晚,想将心愿都了了。”
何太医:“县主这伤虽严重,却没伤及要害——”
“何太医,你话太多了。”
“县主恕罪。”
“罢了,算上瑶华殿你替我治疗手伤那次,你已救过我两次,现如今又帮我给我爹传了话。”司轻芜疲惫道:“他日何太医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定设法办到,至于今晚之事,也希望何太医守口如瓶……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何太医向司轻芜拱手做了个揖。
喝完提神的汤药,司轻芜总算熬着没睡过去,而她也不敢睡,怕一睡就会梦到沫儿死时的惨状,更怕想起沫儿伺候她时的那些开心时候……何况,她今晚有重要的事要做,她必须醒着,而且是清醒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像是知道司轻芜心里在想什么,何太医行了个礼后就出去了,而在片刻后,有人进了屋。
步履很轻,却不疾不徐,缓缓而来。
而后,又进来了一个步子稍重之人,走的急促、慌张。
“阿芜,母亲来看你了。”
“母亲——”
在一声轻唤之下,司轻芜睁开双眼,瞧见裕安长公主已然坐在了她的床头,而大丫鬟贺兰则站在一侧,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慌乱与紧张,在与她四目相对之时,更是立马心虚地将视线错开,不敢再看司轻芜的眼睛。
司轻芜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裕安长公主神情坦然,仍是一副尊贵雍容地模样坐在床侧:“阿芜,可有觉得好些了?”
司轻芜故作费力地点点头:“多谢母亲关心,女儿……感觉好些了。”
“我带了些补药过来,等会让沫儿炖上一些给你补补身子。”
“母亲。”
“恩?”
“沫儿没了。”
裕安长公主只是‘恩’了一句,并无下文。
司轻芜放在被子里的手刹时捏紧了拳头,故作惋惜道:“沫儿可是为了我才……才被歹人所杀。”
“她是个忠仆。”裕安长公主面色平静道:“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好好安葬了她,你且安心养伤,切勿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
一句切勿胡思乱想就能让她忘了沫儿是如何惨死的?
感觉到喉头的腥甜,司轻芜强压着怒气不发,又道:“母亲,我好似在那群歹人里瞧见了个熟悉的,当时他虽蒙着面,可我真的瞧着他十分眼熟。”
裕安长公主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母亲可认识一个叫韩义的人?”
“不认得。”
“他是父亲派给我的家将,可女儿听说,他之前是在您府里任职的?”
“阿芜,你到底想说什么?”
盯着裕安长公主的眼睛看了许久,久到似乎能从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可她依旧镇定,依旧风丝不透……司轻芜心底冷笑一声,并未再往下多说什么,只是抬眼望向裕安长公主身侧站着的贺兰,随后微微笑道:“母亲,我累了,想听贺兰姨给我唱一唱儿时听过的曲子,可否?”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裕安长公主也不是真的不为所动铁石心肠,何况司穆风去请她时也说了,怕她撑不过今晚……瞧见司轻芜苍白憔悴的模样,心下一软便答应了,随后自己起身先行离去,留下贺兰在屋里唱曲给司轻芜听。
只是裕安长公主前脚刚踏出屋门,身后就传来了贺兰的一声惨叫。
待裕安长公主回头看去时,只见贺兰胸前已被插了把匕首,而原本应该身受重伤在床上躺着的司轻芜——
却是坐了起来。
瞧见站在门前的裕安长公主朝自己看过来,司轻芜先是装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随后……莞尔一笑。
既然我不能与沫儿黄泉同路,那就让你的奴才下去送她一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