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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活修罗 ...

  •   螣蛇大概是第一个真正进入魔域的天界人,即使是得到魔煞星信任到能算计她到如斯地步的柏麟也未曾有幸进入魔域。
      当然,螣蛇大人他如今是不提自己从前天界神君身份的,也不乐意听别人提起,从前的荣耀对现在的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提醒着他曾经也是享受着璇玑的痛苦和血泪换来的繁华平安的一员。
      璇玑与螣蛇从不周山取回璇玑剥离封印的煞气记忆与修罗族传承,之后就先后去了极西大漠,极北深谷,极南冰渊与极东昆仑之巅,一一破除当初作为战神时璇玑所下的封印。
      这一路两人所遇凶险远超从前主动去往各处大凶之地所遇到的。从前遇到的是天险,这一路却更多是人祸,是天界派人阻挠。柏麟的手段毒辣,心机深沉,不管是罗喉计都还是战神将军,亦或是如今的璇玑都是远远不及的,但他们终究还是撑了过来。
      不仅如此,那些被璇玑和螣蛇斩杀于定坤和兑泽之下的天界来人都成了二人修为增长的养分。而天界的手段中难免有牺牲,那些被牺牲或被波及的异族大多选择了奉璇玑为主。
      这些异族都是被排挤歧视的种族,是天界眼中的“妖魔”与“低贱不入流”,是人族修士眼中的“当诛”。天界流放他们,却又肆意地将他们当作棋子摆布,视他们为“可随意牺牲”的部分。
      他们或偏安一隅或流离失所,共同的特点是都渴望站在阳光下,渴望取回被天界夺走的属于他们种族的辉煌与荣光。而他们相信,璇玑就是那个会为他们带来他们想要的一切的人。
      现在,四处封印已除,只剩下最后的祭祀仪式便可复活修罗族,这也是璇玑和螣蛇回到魔域的原因。
      魔域和螣蛇想象中的阴森诡谲不同,大片大片的荒漠上立着高大的建筑,那些建筑风格各异,有一些确实诡异又难看,却也仅仅就是如此了。并没有外界传的那般血流遍地,尸骨成山,四处都是被捉来折磨的人或妖的痛苦哀嚎。
      事实上,修罗族尽灭,这片三界之中最神秘的地方失去了主人和居民上千年之后,只剩下了一片荒凉,让人心生唏嘘。
      璇玑带着螣蛇走过那些建筑,忍不住地笑:“你也觉得那几栋大殿丑吧,那是安然他们几个的大殿,他们自己设计自己建造的,丑得不行还不许人说。”
      又说起从前:“我记得我偷了安然一壶酒,估计她醒来以后得追着我打。你看那个地方,我小时候最喜欢在那里挖泥巴玩儿,做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安然的弟弟小时候就像凡间的小猪似的,喜欢在泥坑里打滚,他学会的第一个法术就是清洁术,因为怕一身泥回去挨打。”
      她说起她的少年时代,说起她的母亲,她的老师,她的朋友,她的对手,她麾下将士,说着说着便有些红了眼眶。
      螣蛇听得百感交集,一边感叹外界对修罗族误传颇多,他们也和其他种族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天界有人情味儿多了。遗憾自己错过了璇玑生命里那么多重要的时光,又更恨天界,让璇玑亲手杀死了所有的带给她那么多珍贵回忆的族人。
      更多的是心疼,他们之间有血契,心神相通,他自然感觉得到璇玑表面平静之下的思念悲恸与悔恨。一把搂住璇玑的肩:“璇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更多的安慰便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伤痛,除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外,实在不是语言能够安抚的。
      两人之间正是温情时刻,却被后面破空而来直射螣蛇心脏部位的金箭打破。
      璇玑一把推开螣蛇将那箭握在手中,那支金箭力道之大,带得她都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出来!”璇玑环视四周,声音冷得能结出冰。
      一个一身月白色书生装的男人自暗处走出,手中是一把银色的弓,满脸委屈:“你为了一条蛇吼我?”
      男人长得清俊,气质儒雅,说是天界文曲星君也有人信,看向螣蛇时却满眼都是狠戾杀意:“那我就把这条蛇做成蛇羹!”
      璇玑皱眉,这人没死她不意外,但是一千多年还这个德行就有点出人意料了:“安汀,别胡闹了。”
      螣蛇诧异:“臭小娘你认识他?”
      “他就是那个喜欢在泥坑里打滚的安然弟弟。”璇玑解释道,却又引来对面安汀不满。
      “你什么时候能不叫我安然弟弟了?我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和我姐放一起?”
      璇玑不耐烦和安汀胡搅蛮缠,只简单地将他与腾蛇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说起回来的目的。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回来的话一定会回魔域的。”安汀被吼了以后乖了很多,除了时不时瞪一眼螣蛇以外,就是一直充满欢欣眷恋地盯着璇玑看,那样子活像只走失的小狗终于找到主人了,加上他那张脸违和感十足,给螣蛇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所以我就回来等你了,天界那群废物,一千多年想尽办法都没能踏进我魔域半步。”
      璇玑闻言冷笑:“他们怕是想从魔域找到彻底毁灭我的方法,可惜我还是回来了,这一次,这笔账我要亲手讨回来。”
      三人又简单说了两句,璇玑便等不及休息就?要举行祭祀仪式。
      祭祀在魔域圣地举行,圣地乃是每一任修罗族长的长眠之处,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之力守护着魔域,世世代代,造就了魔域三界之中无人能闯的传奇。
      一般祭祀祭的是天地,求的是天道。但修罗族祭拜对象却是他们的先祖,也就是这圣地中长眠之人。
      自从司凤再次封印琉璃盏离开后,螣蛇再也没有见过璇玑哭,没有见过她弯腰。亲眼看到司凤牵起别人的手时她没有哭,决定要对司凤放手的时候她没有哭。天界要她臣服,派出十万天兵天将追杀,天道憎她,天雷加身使她遍体鳞伤,纵然如此,她最奄奄一息之时也未曾低头未曾弯腰。她总是站得笔直,像一棵立在悬崖上的树,孤独而令人生畏。
      然而此时的璇玑,跪在大殿中央,流泪满面,字字泣血:“是晚辈蠢笨,遭人算计,才拖累我族至此境地。晚辈深知晚辈之罪,罪无可恕。只是,大仇未报,公道未讨,今日晚辈还不能领罚,且请先祖容情一二。吾亏欠族人的,必定全力弥补,而天界欠吾族的,吾必定全数讨回。待大仇得报,晚辈愿以命抵罪,魂飞魄散,绝无怨言。”
      “臭小娘!”螣蛇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这地方多么神圣,这场景多么不容打断了。他知道,这璇玑的以命抵罪,魂飞魄散,绝无怨言绝不是口头说说,她是真的报着这样的心思。
      安汀也急了:“错的是害你的人,你凭什么要以命抵罪,你疯了!”
      璇玑抬手阻止了两人接下去的话,沉默地起身,祭出定坤。
      曾经杀敌无数的定坤漂浮在她的身前,这一次剑尖对准了璇玑,刺向了她的心脏。
      鲜红的血伴着黑色的煞气自璇玑身上涌出,在她身周盘旋,最终化成了一只通身皆黑,双目血红的乌鸦,凄厉地鸣叫着冲向了天空。
      随着乌鸦鸣叫声越来越凄厉,圣地之中的雕塑身上纷纷有翻腾的金气涌出,飘向那只徘徊的乌鸦,为她镀上金羽。
      待一切尘埃落定,金羽红眼的乌鸦落在璇玑肩上,与她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又飞走了。这一次,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很快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
      而与此同时,极西大漠,极北深谷,极南冰渊与极东昆仑之巅,封印已除的修罗族埋骨之地几乎成为炼狱。浓重的黑色煞气从地下涌出,大地剧烈地震动,裂开,地底的演讲翻涌着流淌,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吞噬,只剩下一片熔岩之流奔腾。
      无数的修罗族尸骨随着煞气与岩浆破地而出,慢慢变得完整,慢慢苏醒过来。他们还穿着被镇压前的战甲,战甲之上还留着鲜血,这些鲜血不只是他们的耻辱,更是修罗族无法抹去的仇恨。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化作语言,震耳欲聋:“杀!”
      魔域圣地中的璇玑看着渐渐被黑雾笼罩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个笑,终于支撑不住倒下,她右手以定坤作为支撑,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定定看着天空,舍不得移开视线。
      螣蛇和安汀早就冲上去,想扶她,却又都犹豫着只站在她身旁,生怕打扰了她。
      天空中的黑色煞气越来越浓,且都向着魔域的方向聚来,陆陆续续有煞气落地,化作修罗。每一个修罗都跪伏在璇玑脚下,向他们的王献上忠诚,献上性命。
      而远在不周山的司凤一行人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时间回到七天前,在天界的特意的指引和归顺璇玑的异族的多番阻挠下,他们最终到了不周山。
      他们的行程一直都极不顺利,一方面天界将阻止璇玑的希望寄托在了他们的身上,暗中指引司凤寻找璇玑,希望二人的相见能够动摇璇玑,若是能使她放弃复仇安度此生自然是最好的。哪怕无法使璇玑放弃仇恨,只要他能使璇玑稍有分心,稍有动摇,稍失理智,天界自然有百般手段可以对付他们的战神将军。
      另一方面归顺璇玑的异族们瞧出了端倪,他们当然不可能让天界得逞,各出奇招,花样百出,只为了共同的目的——阻止禹司凤找到他们的主上。
      于是两方角力,受苦的却是司凤他们,每每好容易得到些消息,巴巴地赶过去,却总是失望地发现璇玑已经离开,或者干脆就是被误导了。
      这一次又有不同,一到不周山他们就被捉了起来,带头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长得娇俏可爱,红衣似火,一条青色的鞭子使得出神入化,用计将他们引进陷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都捉住了。
      她也不杀他们,不打他们,好吃好喝地伺候,只每日都来盯着司凤看。那眼神绝不是什么爱慕喜欢,是好奇,不解,厌恶,还有一些嫉妒。别说是被她日日盯着的司凤了,旁人看了也觉得心里发毛。
      直到修罗族复活这一日,小姑娘再来看他们时整个人都喜气洋洋。
      “终于到时候了,禹司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站在司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只是手里却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剑,显得极其诡异。
      司凤只沉默,他早就明白这只看不透修为的妖是无法沟通的,自己的任何反应都会只会成为她更多恶意的原因,虽然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样一只大妖。
      小姑娘对司凤的沉默不以为意:“那你便是没什么遗言咯,倒也爽快,你要是真说点什么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说罢提剑,竟是要杀司凤。
      紫狐终于按捺不住,叫出了小姑娘的名字:“红莲,你疯了!你杀了他,君上不会放过你的!”
      红莲回头看向紫狐:“紫狐,你以为我敢杀他还会怕君上怪罪吗?留着他就是最大的祸害,今日我必要除了他,为君上为大业而死,是我的荣幸,我九死不悔。”
      “族长知道你这么做吗?你不怕死,就不怕拖累族人吗?”紫狐急急地搜寻着可能阻止红莲的理由,“若是君上迁怒大家,你当如何?君上多宝贝司凤你若是不知道就不会费尽心思想杀他了,若是她知道你杀了司凤,弃了我族,你便是全族的罪人。”
      红莲早已将自己性命置之度外,却不能不顾族人,恨恨瞪了司凤一眼,扔了剑:“也罢,最多我们再辛苦一点就是了,也要不了多久了,君上大业将成,届时便是没有我们,你为没可能再见到她。”
      说完还不解气,又绕着司凤打圈:“我真不明白君上喜欢你哪一点?聪明吗?好看吗?温柔贴心?善解人意?听说你当初把主上耍的团团转,一会儿我没骗你,一会儿我一直在骗你,一会儿我骗你才是骗你的。你师父与她有杀母之仇她都不舍得迁怒你,你却陷她于不孝不义,情义两难全的境地。”
      “我观察你这么久,也真是没看出来你哪里值得君上如此了。”红莲的话简直就是在司凤伤口上撒盐,她却半点没有愧疚,只觉得快意。
      一直沉默的无支祁突然发问:“你说的君上是璇玑?她何时成了你们的君上?”
      “你就是紫狐等了一千年的猴子?”红莲转头看无支祁,“好像也没那么好看啊,比起我大哥差远了,紫狐能和君上做朋友,是因为眼光一样差吗?”
      “红莲,我不许你这样说无支祁!”紫狐的逆鳞就是无支祁,先前还好声好气劝说,此刻却是发了怒。
      红莲摆摆手,敷衍地哄她:“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大功臣,说不定下任大祭司的位置就是你的,我可不敢得罪你。”
      又转向司凤:“我今日不杀你,在君上放下你之前这世间怕是也没人敢伤你。你最好不要再痴心妄想见君上了,就乖乖地充当君上放在心里求而不得的人,祈祷她会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否则,她放下你之时,便是你的死期了,那只猴子加上紫狐可保不住你,别说我众异族,修罗族随便来个人你们都抵挡不住。”
      “我会找到她的。”司凤垂眸,敛去眼中的复杂情绪,“被仇恨裹挟的日子,太痛苦了,我只希望她永远是那个快快乐乐的璇玑。”
      红莲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很快变成了嘲讽:“你且试试看,你能不能找到她。或者,你且试试,找到她以后日日对着她念你这一套放下仇恨快快乐乐她会不会对你感到厌烦。不过你可得快点,说不定在你找到她之前,她就大仇得报,不用听你的废话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活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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