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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迎儿 ...

  •   吴武把吴文关在了屋里,这下断不让段景思和吴文再单独在一起了,就陪着他说些话。

      顾蓁与吴武的小女儿迎儿,在外面玩踢毽子。顾蓁之前本就带过孩子,这下子与这个小女孩玩得十分投机,二人咯咯咯咯地大笑,声音在这家小院儿里回荡。

      屋内的段景思若有所思,看向陪在一旁的吴武:“一路见得,琵琶乡人也不少,怎的就没有私塾先生教些孩子识字?”

      吴武叹道:“偏远山乡,学个手艺活儿要紧,琵琶乡里,众人颇信鬼神之说,对读书识字不甚关心。”

      段景思听了有些心惊,却不好多说什么。吴武也是一个字不肯多说的。一时都有些沉默。

      话已至此,再说已是尴尬。段景思道:“既如此,我们便准备走了,叨扰半日,多谢吴大哥了。”

      吴武明显松了一口气,客气了几句。

      顾蓁牵着迎儿的手进来了,笑吟吟地说:“吴家大哥,我与迎儿小姑娘玩了半日,她有些累了。”又有些奇怪地说,“怎的不见二位夫人?”

      吴武回过神来:“今个儿是琵琶乡里的集市,她们去那边卖东西去了。”

      这下说得小女孩儿想起了什么,忽然从顾蓁手里挣脱,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扭股糖似的扑进了吴武的怀里。

      “爹爹,娘怎的还没回来?”

      吴武拍了拍她的小脸:“天黑了就回来喽。”

      女孩儿又把手里捏成一团的东西,展开来举给吴武看:“方才蓁儿哥哥教我写的字,爹爹说说,这几个是什么意思?”

      吴武一看,脸色却是一变。

      顾蓁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迎儿央我写字,我也识不得几个,一时想不起来,见房中有一副墨竹图,图下写了‘清白至真’四个字,便教迎儿写了,吴大哥不会怪我吧?”

      段景思一看,立刻说:“这说得是为人要坦坦荡荡,譬如这几个字是迎儿写的,便不能说是你爹爹吴大郎写的。”

      迎儿歪着头,尚有些不解。吴武脸上却一时白一时红。

      段景思又叹:“令尊将此图挂于正厅,想是真正清白坦荡之人。”

      此时关在屋后的吴文又一下下锤着房门。

      吴武心中如遭重锤,念及家门不幸,父亲、兄弟屡遭厄运,有些难受。又想,今日不说,只怕此事再也没有机会了。

      “罢了罢了,”吴武长叹一声,将迎儿交与顾蓁带走,朝段景思交待了事情。

      原来吴顺当年进京赶考,发觉对面的考试夹带经文作弊。他考试之后便告知考官,谁料考完之后,他自己却被判定为作弊,被褫夺了举人资格,撵回了老家,不久便死了,似乎是中了慢性毒药。

      吴顺临死前,嘱咐两子务必要查清此事。可惜,吴武胆小,吴才激愤,曾有官府来调查,却暗示了他们“正确说法”,慢慢的,吴武便将这件事埋在了心底。

      段景思知了事情,安抚了吴武几句,并说,此事他一定会再查,将事实写进《吴江仕林志》之中。

      吴武方才受了迎儿之激,心头一时松懈,说了此事,此时却仍有些恐惧。只道:

      “举人老爷大义,只是我们升斗小民,万万不敢再掺和进里面去。不管举人老爷欲要将此事写进哪里,皆是与我们无关,我爹是病死的……”

      段景思想了想,也理解他的担忧,没有再说,脸色沉重地回到房内,在《仕林志》吴顺那条中,添了两个字:有疑。

      他忽而前日在清风楼上,吴江士子聚首商议,一个叫裴远的士子莫名其妙地死了,众人疑心他得罪了朝中的权贵,便是商量要同气连枝,再不管这些“闲事”。

      只有他段景思拒绝了。

      如今朝廷之上,太子、赵王两党争夺日烈。太子表面是正统,却是姚贵妃所出,并无根基,且资质平庸、难当大任。赵王平定西北,军功在身,威名赫赫,其母颖妃出身亦贵。说到底,太子靠的,不过是今上对姚贵妃的宠爱。

      但赵王也不是没有缺点,他长于武事,残暴无度。有人担心他如果上位,黎朝将连年征伐。

      是以,朝中又有一党,以三朝元老宋太公为首,但持观望态度,两不偏袒,表面上只以今上马首是瞻,究竟拥立哪位,无人知晓。

      更虽说吏部属太子主管,可三党斗争经年累月,互相暗查眼线,各部关系早已错综复杂。

      让吴顺死的是谁?裴远之死究竟是意外还是其他,不花一番功夫,是查不出来的。

      段景思不想掺和这些党争之中,他也不像松阳县赫赫有名的郑捕头一般,追缉凶犯,他只想分清一些事实、记录下真相。人已经死了,却不能再让人家蒙上不白。

      顾蓁推门进来,道:“二爷,事情可成了?”

      段景思抚着额头,冷声道:“成了一点,可又更乱了。”忽的,又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太冷了些,便搁了笔,换了口气说,“方才多亏了蓁哥儿。”

      顾蓁抓了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些小聪明,还是二爷机智。”

      不知怎的,看着她这副模样,段景思心头就是再阴霾,也会好上一点儿。他来了兴趣问:“蓁哥儿,且问你,你可有那种时候,便是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对,所有人却都跟你说,那件事是对的。”

      “怎么没有?”顾蓁方才得了一句夸奖,有些兴奋。

      “有一年,我帮别人养鸭子,一共五十只,早上赶去河坝里吃草,下午天黑就赶回来。夏天过了,我养得膘膘的,数得好好的,交给了那主人家,钱货两清。谁知道,第二天他们又翻了脸,定说少了一只,是我烤了吃了的。”

      赶鸭子?段景思神思游离,他从未亲眼见过人放鸭,想象蓁哥儿挽起裤腿儿、扎起袖子,手执长竹竿,“嘎嘎嘎嘎”邀着、唤着的模样,觉得一定很有趣。此刻又听她说少了一只,有些为她紧张:“然后呢?”

      “请了里长来,里长那老头儿,只知道和稀泥,偏说是我小孩子贪玩儿,定是眼睛没瞧着,跑了一只,给那家人说饶了我去。”

      段景思心道:“和稀泥,倒是现在惯常的做法。”

      “里长说了话,大家都认了,都说我小孩子不懂事,那家人就勉勉强强地应了。我却不能同意,便如二爷那镇纸,不是我拿的就不是我,怎能这样模模糊糊的?”

      段景思听她提起镇纸,又为自己冤枉了她有些惭愧,正色:“是这个理。”

      顾蓁哪里想到了这一层,挺着胸脯,脆生生地说:

      “我气得发疯,嘴上只好应了,暗地里却日日去他家门外守着。终有一天,让我发现了,是他自己家的傻儿子嘴馋,偷了鸭子去河坝上烤了吃的,倒赖在我身上。”

      “后来,我耐着性子,去河坝上把毛和骨头找了出来,又把里长、众邻叫来评理,人赃并获,那小子才认了账。”

      段景思听完,忽的一拍桌子,说了个:“好!”

      倒是唬了顾蓁一下,从满脸得意的旧事中惊醒了来。

      她偷偷觑他一眼,嘀咕道:“二爷今日怎的有些不同?”

      段景思也意识到了,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色道:“没事,你做得很好。”心里却说:“老太太或许说得对,蓁哥儿是个福星。”

      吴家这边,事情既已弄清楚了,段景思便定了明日一早回程,回去吴江府城了再与赵师爷商议。

      天快黑了,顾蓁把马车上的泥浆洗刷了去,给马儿喂了草,最后检查了一遍马车。便要进屋休息,远远一看,暮色中,两个妇人挎着篮子,正往吴家这边来了。

      顾蓁愣了一愣,瞧着其中一人,似乎有些熟悉,她想了一瞬,忽的大惊,飞快跑去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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