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殊途同归》槲霜九

94、Chapter 94

　　艾斯到达停机坪时，与乐文柏正好遇上。
　　根据他们的计划，贺晴将病毒芯片植入核心数据库后，实验室会首先发出警报，莱恩纳大概率会去到1号医疗所，尝试解决问题。
　　而这段期间，冉奕彤去控制基地外部防护，艾斯接引联合国的直升机，乐文柏则将世家的人带到停机坪等待救援。
　　“你带的人呢？”艾斯往乐文柏身后看去，除了他自己手下的一两个人外别无其他。
　　乐文柏看着停机坪的方向，在停机坪外围不远处就是基地的码头，在浓重的夜色中，灯塔的光也只能照亮一小部分。
　　“几分钟前已经离开了，正好给你们腾位置出来。”
　　“啥？”艾斯疑惑了几秒，脱口而出，“你们控制了基地的直升机权限？”
　　“差不多吧。”乐文柏耸了耸肩膀，没在意艾斯的惊讶。
　　“那其他人呢？就那几架直升机，也就只能带走十来个。”说到这艾斯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另外三个医疗所你已经控制起来了吗？”
　　这是乐文柏负责的另一项任务，他手底下人手多，在实验室内部也有内应，所以除了1号医疗所暂时按兵不动外，另外的医疗所则暂时由乐文柏控制。
　　除了医疗所外，他们的计划里暂定为拍卖场由路家负责，居民楼则由其他家族带来的人暂时管控，其他区域包括但不限于发电站等全部由联盟组织到来后第一时间掌握在内。
　　这就像是一场攻防战，在基地这块区域内，谁掌握的资源或者说建筑多，谁就拥有主动权。

　　不过很明显计划赶不上变化。
　　乐文柏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却并不急切，“莱恩纳的行动速度比计划中要快，拍卖场已经落回他手里了，路旻家里那位早产，急得差点哭出来，直升机控制权限是他解决的。”
　　这块未知山脉与国内的距离相去甚远，路家那位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用最快速度，侵入基地系统抢夺了所有直升机权限，然后将战局抛在了脑后，马不停蹄赶回去。
　　乐文柏并没有劝阻他，也算是没来得及，路家离开后，他们的助力少了很多，拍卖场里的那些世家被莱恩纳软禁派不上用场。
　　形势一分析下来，很不理想，至少跟他们计划中的胜券在握相差有些远。
　　艾斯皱了皱眉，再一次寻求肯定，“所以离开的只有路家？”
　　见乐文柏点头后，他差点抓狂，不过还好，远处已经传来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冉奕彤也已经将空防关闭，要不了十分钟，联盟先锋部队就能来稳定局面。
　　而眼下他们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
　　“我们得在莱恩纳分身乏术时，将拍卖场里的人救出来，若是之后他以人质威胁，我们会非常被动。”
　　“我知道。”乐文柏抬手扶了扶无框眼镜，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难题，“我们的人手十分有限啊。”
　　他的人都在负责其他医疗所的清扫，世家带来的人手他只能让他们在居民楼待命，要调遣的话实在有些越矩，除开这些人外，现在能自由活动的，还是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艾斯要接应联盟的人，乐文柏要组织调遣，总控局势，冉奕彤负责管控基地外防，而贺晴……计划的最后他其实应该跟着路家的人在联盟救援下一起离开的。
　　现在路家的人已经先行离开，贺晴还不知道在哪里。
　　正在艾斯苦恼时，他给贺晴的通讯频道突然响起来。

　　“艾斯，现在情况如何？”

　　说回十分钟前，贺晴从3号医疗所的地下出来，碰到了单枪匹马解决掉医疗所防卫人员的风无。
　　“先跟我走。”与贺晴刚打个照面，风无就吩咐贺晴跟他离开这块地方。
　　贺晴跟着风无盲目往外走，而卡穆则是盲目跟着贺晴。
　　没有任何前缀，见风无并不打算主动解释，贺晴只好自己询问道：“去哪？”
　　“停机坪，过去有点距离，我们动作快点。”风无的脚步没停，反而是一直加速，就差直接狂奔了。
　　“实验室的核心服务器已经报废了吧？”贺晴跟在风无身后，一边确认现在的情况，一边打开了通讯器，准备向艾斯那边问计划的进度。
　　“我耽误了多久？联合国的人已经来控制局面了吗？”
　　风无抬手一枪直接崩掉莱恩纳派来拦截他们的人，引着贺晴从3号医疗所走最近的路去往停机坪，“快了，等你去到停机坪应该可以跟着路家的人作为第一批获救人员离开。”
　　本来贺晴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们的计划确实是在联盟来控制局面后，如果他还活着，他就可以跟着救援队一起离开。
　　可是风无显得太急切了。
　　制定计划前贺晴并不知道乐珉涛给自己开了条捷径，他抱着最坏的结果，最后与付西明鱼死网破。
　　而不是现在靠着卡穆成功回到地面后与风无碰头。

　　贺晴猛然停下了跟着风无的脚步，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卡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见他不继续走，比他更疑惑，“你怎么停下来了？”
　　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去跟联盟的救援队碰头吗？
　　很明显他是被贺晴不急于逃命的性子搞得有点崩心态了。
　　“你先走吧，我和他有话要说，带着这个，跟着路家的人离开吧。”贺晴将已经去除芯片的耳夹交给卡穆，若是计划进行顺利，乐文柏应该就在停机坪，这个耳夹是他交给自己的，应该可以作为通行证明。
　　卡穆有些犹疑地收下了耳夹，在离开前他又犹豫地看了眼冲他挥手的风无，虽然不认识，但从刚见到风无时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此刻两个人都让他离开，他就算不想走也必须要走。
　　只不过他仍然在心里嘀咕了很久，对于他这种惜命的小人来说，贺晴那不惜命的模样实在有些看不惯，大难当前优先保全自己才是上选，装什么清高，能比命重要吗？
　　而在卡穆眼里装模作样的贺晴停留在原地看着风无，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

　　虽然贺晴没有开口，但风无知道贺晴要问什么，他一开始火急火燎带着贺晴离开便是为了避开这个话题，很明显贺晴现在是反应过来了，且比他想的要快。
　　“唉，你的任务全部都完成了，现在应该跟着一起离开，而不是停下来与我促膝长谈。”他上前抓住贺晴的手，试图使用蛮力将贺晴带走。
　　贺晴在风无动手的第一时间就挣脱了他，他甩手的动作很用力，导致说话的音调都提高了很多，“你的任务根本不是来杀莱恩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误导我的？”
　　是的，他反应过来了。
　　在见到风无的那刻起他就应该反应过来的，他在3号医疗所是为了专门等他的，杀掉的那些人也不过是顺便清扫。
　　至于他是从何判断自己会从这里回到地面，杀手总是有自己的办法，就像之前贺晴去偷防护图时，他也能在贺晴逃跑的路上等到贺晴。
　　“是你一直以为我的任务是这个罢了，事实上我从未准确承认过。”现在的辩解与插科打诨已经无济于事，风无只能无奈向贺晴承认，“我的任务，是护你周全，从我遇到你的第一刻起。”
　　“那谁去杀莱恩纳？”贺晴问道，但片刻后他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是连老二？”
　　在夙夜卧底而后回到实验室，蛰伏好几年，全都是……

　　贺晴摇了摇头，他的面色沉了下来，神情变得有些可怕，“不，他根本杀不了莱恩纳！乐文柏到底在想什么？他就是在让连老二去送死！”
　　将亲手养大了十年的人去送死，乐文柏比他想象的还要冷血，之前见到连老二时，他确实有察觉一些违和感，只是当时他身边琐事缠身并没有细想。
　　现在真相直接推到了他面前。
　　“有夙夜在，他可以。”风无对连老二的生死没有贺晴那么关心，而且之前他们已经提醒过夙夜，毕竟是第一杀手，他对夙夜的战斗力十分放心。
　　“夙夜？”贺晴嗤笑了一声，“你真的觉得一个从养蛊实验中出来的蛊能对付宿主？”
　　实验室将夙夜培养出来，绝对不可能没有控制手段，那些绑在他们身上的线有形也有无形。
　　若是当初可以摆脱实验室的控制，秦和绝不会死在他面前。
　　这时贺晴忽然想起了付西明取芯片时在他身上划下的十字伤口，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是实验室的线，是他迟到了十几年该被绑上的线。
　　贺晴忽然感觉到了恶心，他偏头克制住干呕的欲望，没有注意到风无的神情忽然变了，他的耳机里收到了乐文柏的消息。
　　“计划有变，路家先行离开，找到贺晴后，配合他行动。”
　　风无愣了一下。
　　这是乐文柏第一次通知他改变原定计划，而且他的吩咐不是将贺晴带到安全地点，而是要他配合行动。

　　“马上去找莱恩纳。”贺晴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他并不是在吩咐风无，而是告诉他自己的选择，风无怎么行动是他的事。
　　只不过贺晴转向往1号医疗所去时，风无迅速拦下了他，他有些犹豫，“可是……”
　　他第一次变得犹豫，他习惯了听命行事，为目标制定好完备的任务计划。
　　但这次临时变动的命令，使他将决定权交了出去，他不免觉得无措，于是他拦下了贺晴，缓解他行动的同时，也给自己思考的空间。

　　“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不希望每个帮助过我的好人都没有好下场，我要去救他。”
　　贺晴说的十分坚定，也很诚恳，他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力量，不容置疑，且绝不后退。

　　“你真的是，被小乐总引导的太善良了。”
　　风无经过一分钟的沉思后放下了拦住贺晴的手，算是默认同意了贺晴的决定。
　　对于风无的吐槽，贺晴并没有反驳，并不是他认同这句话，而是他觉得多说无益。
　　在没有明白风无的最终任务之前，他以为连老二只是来调查的，毕竟他离得很近，可以掌握很多信息，而且夙夜还养着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多么得天独厚的条件。
　　虽然危险，却不够危险。
　　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去杀莱恩纳呢？
　　明明有很多人会抢在他的前面去杀掉那些人，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冲第一个？
　　贺晴从来都没有将莱恩纳作为击杀目标，甚至若是可以避免与付西明的正面冲突，他都会绕开付西明。
　　他没有信心自己有实力去对抗最终大boss，他的前路已经足够艰难，甚至没有多余的条件能让他观望最终对局。
　　贺晴实在无法明白连老二的选择，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决心。
　　就像许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朝着危险不断作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才能理解的坚持。
　　所以贺晴不会多做纠结，见风无不再阻拦，他立马转换了跑步姿势。
　　他心里默念，至少让他能够救下一个人吧。

　　风无并没有阻止他，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然而贺晴似乎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他要思虑的太多，以至于忽略了很多细节，以为真的能够像个超人一样任何时刻都状态满满。
　　只见他刚刚起势，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就先倒在了地上，速度快到连风无都没来得及扶住他。
　　他咳出了一口血，浑身开始剧烈颤抖，风无见他这模样，连询问的欲望都没有了，他将贺晴挪到了安全地方。
　　贺晴换上的装备服装是套黑色紧身衣，所以根本看不出血迹，风无挪动他时手上沾了血，才发觉自己的信息素盖过了血腥味。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走不了了。”风无道。
　　贺晴躺倒在地——他已经没有力气靠起来，他浑身肌肉痉挛，眼内充血却面色苍白，额头流着虚汗。
　　是后遗症，且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你……你先去，”贺晴喘了一口气，“我会努力赶过来的，我可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风无叹了口气，见贺晴没有解释，他觉得自己应该也追问不出东西，只能暂时妥协。
　　“如果不是乐文柏让我听你的行动，此刻我会连拖带拽让你坐上第一批离开的营救直升机。”
　　贺晴因身体疼痛面目扭曲，却仍然对风无笑了笑，他闭上眼睛休养，不再多说，能得到风无的示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