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殊途同归》槲霜九

64、Chapter 64

　　贺晴回去时，意外的碰到了连老二，穿着家居服还有拖鞋，就像刚从楼上下来的邻居。

　　“这点小东西还劳烦你亲自送过来？有事找我？”贺晴用着一种很亲昵的语气，仿佛两人真的是多年熟识的老友。

　　但其实两个人论见面也就两次，还没怎么接触就阴差阳错成了“合作伙伴”。

　　而自从他被带到五十二楼后，连老二就没再出现过，只是每天吩咐人送饭送药过来。

　　他虽然痛觉不敏感，却不代表在伤痛时身体不会出问题，过多的出血加上伤口化脓，他的免疫系统失衡，多少会带起连锁反应，发烧与时不时的痉挛抽搐会让他短暂丧失行动能力。

　　幸亏连老二还记得给他送药，让他不至于太难熬。

　　“身上伤怎么样了？”连老二语气平平，例行公事一样的态度，大爷姿势稳坐在椅子上。

　　贺晴直接坐到吃饭的地方，先点了根烟，“好的差不多了。”

　　连老二神情微动，略带赞叹的说道：“好的这么快，不愧是实验室里的成熟实验体，你的体质快比得上优良alpha了吧。”

　　“你还挺懂，身边有内部人士？没记错的话，夙夜就是成熟实验体吧？你是觉得我能和他比吗？”贺晴没否认也没肯定，而是接着他的话说。他翘起腿，看着比连老二还要社会，只是那张明艳的脸总是能比别人多一抹亮色。

　　“……”连老二没立即回他的话，他似乎是怕再被贺晴套话，于是学会了说话前斟酌再三，跟贺晴对视几秒后，他按灭了手里抽到一半的烟，站了起来，“你还有三天时间，做完你的事趁早给老子滚蛋，不要再来我这套话，你能从这栋大楼知道多少东西，凭你的本事。”

　　“对了，我劝你少跟林楠来往，那个大叔心眼不比你少，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安全离开这，你还不如来求我，或许我还能悄无声息给你安排一下。”临出门时，他还补了一句。

　　贺晴对他的话挑了个眉，坐在原位没动，只是扭身朝向他抛了个媚眼，“我倒是很想求你帮我把脖子上的玩意儿取了。”

　　连老二嘁了一声，不理他直接就走了，速度之快和来串个门没区别。

　　房间里就剩下贺晴一个人后，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桌上塑料盒里的饭菜还是热的，但贺晴却没有去管，而是撑着头抽烟。

　　烟雾缭绕间他眯着眼睛在想连老二突然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提醒他注意林楠，还是警告他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监视中？他的行动到底有多少人注意到呢？还是连老二帮他瞒下来了？

　　这人脾气虽然冲，但能注意到他的伤，人应该还算不错，或许真的是来提醒他关于林楠的事。

　　第二天贺晴没出门，而是等到晚上送饭的人过来后，吃了饭才去找林楠。

　　“谈谈你的条件吧。”

　　贺晴刚坐下，林楠就直接开门见山，经过一天的调整，他又变回了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表现得丝毫没受到影响。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要轻松很多。”贺晴也没废话直奔主题，”我的时间不多，后天凌晨就要离开，现在我需要你提供我想要的情报，当然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现在说，我们各取所需，如果双方没有异议，那么合作当即生效，到离开这里结束。”

　　林楠缩在沙发一角，虽然没多大变化，但仔细点还是能察觉到憔悴了不少。

　　他眼神恍惚了一秒，慢吞吞的说着，“我没什么条件，我已经找到了一郎的尸体，你只需要带我离开夙夜的视线内，不会被半路抓回去，事情结束我们就分道扬镳。”

　　贺晴没想到他这么沉重，便随口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别说的这么绝情嘛，相遇也算是个缘分，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我不觉得你喜欢交朋友。”林楠看着他很直接的说道。

　　“你并不了解我，我还是很喜欢口头上广结好友的。”贺晴略带遗憾的耸了耸肩。

　　林楠没有继续搭话，他大概确实看透了贺晴的本质，看着贺晴的那双眼睛无比清明。

　　贺晴撇了撇嘴，不再自讨没趣，生硬的转了话题，“我要知道夙夜比较重要的资料都放在哪里，还有二十八楼的情况，这是个很重要的楼层，是我此行的目的。当然能让我们离开的方法很可能也在这层楼。”

　　他这几天根据了解到的大概，简单做了一个计划：首先是先找到存放重要信息的地方，去摸一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顶楼是夙夜的领域，他没必要去惹这样危险的人物，而二十八层这样一个不高又不显眼的位置，如果不是连老二特意提醒，他都不会去关注，这层肯定有特别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实验室在夙夜延伸出来的分支。

　　如果真的是，他不介意在去暮色前搞点小破坏。

　　当然最危险的地方要到最紧急的时刻才去，因为不会有下一次，所以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既然计划已经明确，林楠也很识相的提出了自己这边的消息。

　　“二十八层我也没进去过，具体的不太清楚，这一层守卫非常严密，似乎是在做些实验之类的，没有权限难以深入，就算偷溜进去也很容易被发现，有人和我说过，偷入者被发现不论身份原因都是当场击杀。”

　　“另外八十二楼，四十七楼，三十一楼，各藏着一处隐蔽的绝密档案室，这大概是整栋大楼里最有可能藏有夙夜信息秘密的地方。其他地方基本不太重要。”

　　他将自己知道的东西挑了需要的讲，简单明确，贺晴坐在他对面能直接感觉到他的气场——想来鹤田一郎能有生前的成就，背后少不了林楠的助力。

　　难怪连老二要提醒自己小心林楠。

　　了解的差不多后，贺晴想起了脖子上的玩意儿，指给林楠看了一眼，问道：“我这里面好像有颗微缩炸弹，你有办法吗？”

　　“这东西只有给你戴上的人才能打开，它是个狗环，拥有和主人一样的权限。”林楠沉思着，从茶几柜里抽出了个东西递给贺晴，“我这里有个干扰器，或许能暂时干扰到它的信号，但这不是万能的，如果主人按下了炸弹按钮，依然会爆炸。”

　　干扰器倒是给贺晴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只要在他去二十八层的时候干扰到信号，等连老二察觉到时，他应该都已经逃出去了。

　　不过有另外一件事他挺疑惑的，按林楠说的既然权限一样，那他为什么不能去二十八层和顶楼？

　　贺晴摸着下巴想到这，突然灵光一闪。

　　草，他被蒙了。不是他不能去，只是连老二不想让他去，所以才会制定规则，呵，贺晴笑了笑，居然被摆了一道。

　　不过也是因为连老二这么说，他才会着重注意，这么看来倒像是连老二故意耍了他，他还得道声感谢。

　　这个家伙……真的是够可以的。

　　林楠不知道贺晴在想什么，便只好静默的出神，等贺晴想完回来注意他时，发现他好像真的到了一种境界，无法用言语表达，但看到就能感觉到。

　　“你现在应该是想清楚了吧？”贺晴出声询问，带了几分朋友间的熟稔。

　　“想不想清楚又怎样呢？不会破坏到你的行动的，放心吧。”林楠垂眸看着指尖夹着的烟，整个人看起来很丧。

　　“你清醒点当然更利于我们两人行动了。”贺晴笑了笑，两人被烟雾笼罩着像两个烟鬼，林楠听到这句抬眼瞧他，嘴角勾了个笑，“原来，我也要去。你倒是很会打算盘。”

　　贺晴抖着烟灰，眼尾瞟到半开的茶几柜里露出的枪柄，抿了抿唇，语气没多大变化，感觉是真心要交这个朋友。

　　“你也一样啊，多吃好几年的饭果然心眼都多很多。看见我的第一面就想过借助我离开吧？我可不信你随随便便就跟别人暴露弱点。”

　　被直言戳破，林楠叹了口气，“我确实是很伤心。”

　　“伤心归伤心，但你还不想死吧。”

　　“当然不想，我对活着有很深的执念。”

　　死亡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困难，哪怕迷茫的活着惶惶不可终日，也很少有人坦然选择死亡。但贺晴却不一样。

　　“死是件很容易的事，为了什么而活着反而更加困难。”他摇了摇头，像在为林楠鸣不值，“嗤，你居然想要为那样一个人活着。”

　　“你对他有很深的偏见。或许在你眼里他是个小人，可我和他生活了很久，他有自己的义气，睿智精明，对我也很好。”林楠冲他一笑，笑容里多少带了点其他东西，有眷念、有无奈，数不清、道不明。

　　“不，我对他其实没多大偏见，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用他来试探你而已。你啊，也太痴汉了吧？居然这么夸奖一个死人。”贺晴歪着头靠到沙发上，他共情很差，对他人的故事往往都是事不关己。

　　“虽然我们是合作盟友，但你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依旧很不礼貌哦。”林楠温柔提醒了一句。

　　“有时候，就是有人会觉得某些东西，比某些人或者某种感情，要更重要。你们之间的二十年，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吧。”
　　是啊，总会有些东西比廉价的爱情更重要，比如地位、权势和金钱。
　　林楠神色黯淡，不愿再停留这个话题，便问道：“那你呢？你觉得什么更重要？”

　　“自由优先于一切。”贺晴淡声回答。

　　“噗~你倒是洒脱。比我有出息太多了，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

　　两个人的谈话进行了十几分钟，在大楼只剩下最基础的运转系统时，他们从下往上，先探三十一楼，再是四十七楼，最后八十二楼。

　　贺晴执行能力强，林楠也没有拖后腿，两人的组合十分迅速，只挑最重点的信息，然后由贺晴从里面找到需要的内容。

　　三十一楼没有特别需要的，他们很快就去到了四十七楼，在这层绝密档案室内，找到了一份名单。说起来还多亏连老二“狗环”的权限，让他们几乎畅通无阻。

　　这个时刻大楼本身就没有多少人活动，除了巡视的保安，两人如入无人之境。

　　但在离开四十七楼前往八十二楼时，贺晴忽然摇晃了一下，毫无预兆。

　　“你没事吧？”林楠看见贺晴的脸突然惨白，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

　　“我没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会在这里倒下。”他在很多事上加重了语气，仿佛扛了个巨大的担子。

　　然而可能是前面太过顺利，于是最后一个档案室的路上他们很不巧的撞上了其他人。贺晴看清前面的人后，权衡再三，将林楠往另一个方向一推，“躲进去，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不要随便出来。”

　　林楠前脚消失在贺晴视线内，就有另外一个人踏入他的视野，一身西装革履，还安分的打起了领带，算得上人模狗样。

　　如果没有随意释放信息素，贺晴可能还会跟他温声聊上两句，不责怪他把自己直接卖给仇家。

　　贺晴背贴到墙上，腿有些发软，原本惨白的脸泛着异样的潮红，他咬着牙沉声说道：“风无，再不收回信息素，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Omega还真是不方便，断掉了小乐总的缪斯标记，你还真的是个很普通的Omega啊，居然一点点信息素刺激就成这样了。”风无走过来，凑到贺晴面前感叹，顺便撤掉了信息素。

　　“你来做什么？”贺晴深呼吸调节状态，询问道。

　　“接了夙夜三当家蔷薇的订单，找她谈谈具体事项。”风无揣着手，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同时顺路给你送点东西，毕竟你进到这里什么都不能带。”

　　“这些天过得怎么样？老大的小宠物没有为难你吧？听说你成了他的情人？小乐总要是知道肯定很伤心。”他一边寒暄，一边从兜里摸出了钱包手机，“要不要考虑换个钱包？这东西旧的不像样子了。”

　　“没坏就行，我是个穷人。”贺晴选择性的回他。

　　风无觉得他这话有点好笑，“有黑卡的穷人吗？”

　　贺晴动作一顿，十分不满他偷看自己东西的行为，眼神中带着责备，风无心虚的转开视线，从耳朵上摸了个耳夹下来。

　　“这东西……没想到又回来了。乐文柏还真是喜欢物尽其用，资本家真是可怕。”贺晴轻啧一声，比起风无，他可能对乐文柏更加不满。

　　“是啊，我也觉得。”风无闻言连声附和，“所以我们得联手反抗，可不要因为些误会闹矛盾。”

　　“呵呵，反攻乐文柏，你真的能做到吗？”贺晴对他表示怀疑，毕竟他没忘记这人是个变态受虐狂。

　　“哎呀~要我上他也完全没问题哦，虽然我是个m，但好歹也是alpha不是吗？”风无觉得贺晴对自己似乎有点误解，眼珠子转了转，摸出了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而且那家伙背后的百花图纹身真的超级性感。”

　　“后入应该会很带感吧。”

　　贺晴看着那张偷拍的远景背面照，沉默两秒，“乐文柏要是听到这段对话，会杀了你吧。”

　　“哈哈，那可不一定。那家伙，打不过我呀~”
　　“……”
　　风无作死起来简直口无遮拦，贺晴表示不太想理他。

　　“开个玩笑。他大概会把我大卸八块吧，毕竟他是个天生的上位者呢。”

　　“所以说你这个alpha一点用都没有。”贺晴无情总结。

　　夙夜面带伤心的叹了口气，“我好歹给你带来了有用的助力，毕竟你不是要去暮色吗？有两个人可以一起哦。”

　　贺晴神情微动，刚准备让风无仔细说说，三米外的电梯叮咚一声停下开门。

　　两个人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就见连老二一身常服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眉间戾气未消，板着脸冷眼看着贺晴与风无，来回逡巡的视线让贺晴心里一咯噔。

　　啊哦，修罗场成现实版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