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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Chapter 58 ...

  •   “晴,再这样下去,你会废掉的哦。”

      贺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对面坐了个老头,他好像躺在病床上,四周是铜墙铁壁,有一面是一半的玻璃,有人在透过那向里观望,或许还有人在记录。

      恍惚间他记起这是个实验室,是他的实验室,但下一秒他又回到了一间非常窄小的诊所,面前的老头抱着厚厚的本子靠在躺椅上。

      刚刚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在说什么啊?”他轻笑一声,揉了揉脑袋,对老头的话很不以为意。

      老头抬眼瞧他,“你知道的吧,身体只有自己最清楚啊。”

      “……”贺晴难得沉默了。

      “既然逃出来,就应该好好活着,你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了,不是吗?”老头将怀里的本子放到旁边的矮桌上,将躺椅挪的离贺晴近了点,他像个和蔼的长辈对贺晴苦口婆心。

      “哈。”贺晴偏头看向了别处,但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地下诊所小的装不了多少东西,在这生活过几天闭上眼睛就能知道有什么。

      “你说的太轻松了,我可一点都不幸运。”贺晴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叹息,说话语速偏快,就像说过很多遍,“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的身体成为什么样子,从进入实验室的那刻起我就放弃它了,不然我怎么会还能活着,我这种小强可是稀有实验体。”

      老头不太赞同的摇了摇头,“实验体是没有分别的,能代表它们的只有编号。你没被打上编号就很幸运了,作为重开的最初一批实验体,你是最幸运的一个。”

      “闭嘴。”贺晴忽然有些不耐烦,语气加重,“我不想再和你讨论概率问题,我从那里逃出来靠的可不是幸运,是我想活着。”

      “那现在为什么又想去送死?”老头真的很会抓重点。

      贺晴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反正是做梦,一切也就变得没有逻辑,他回答了一个不会说的答案,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人找到了一些弱点,就会想要奋不顾身……我也不例外。”

      “难得,你居然有弱点了。”老头感兴趣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做出了八卦的表情,让他枯树一样的年纪都有了活力,“是你的缪斯吗?肯定是个不错的人,能让你真的爱上他。”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聊起了八卦,但看来他和老头是忘年交,梦里的自己笑着回了句,“当然,他是个好人,好的让人羡慕。”

      老人笑了笑,皱纹显得格外慈祥,“神明还是偏爱你的,晴。”

      贺晴的笑容收敛了些,眼中亮起冷光,抽了口烟缓缓吐着烟圈,冷淡的说道:“我不愿意信神明。”

      “没关系,没关系的。”老人重复了两遍,笑容如同刻在木桩上的年轮,“往前走就好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格外安静的躺在实验床上,各种检查仪器从身上走过,你目不斜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厌恶这个世界,可又不想去死。”

      第一次,实验床?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从上一个实验室中逃出来,藏在了他出生那个城镇中,表面是普通的医生,实际上是个研究员。

      这不是梦,这是他的回忆,这里是洛兰蒂斯的那个地下诊所。

      “你停在了一个自己选择好的位置生根发芽,然后腐烂。唯一冲动的一次是你打伤了试图对你下手的alpha研究员,那一次你被狠狠惩罚了,我以为放你走你就不会再回来了,可你却不愿意走,你想要挖掉你的腺体,你知道腺体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它连接着你的神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挖掉它你或许不会死,你会成为疯子和傻子,不再是完整的人,我告诉你这个后你沉默了。”

      老头的话仍旧响在贺晴的耳畔。

      “这不比死要简单,你从未屈服过不是吗?初见时你的眼神就告诉了我,从始至终都如此。”

      “Omega也好,alpha也好,你不曾在意过这些吧,你恨的只是那些带你来到世界的人,却从未期待过你,恨得是就算如此,你仍旧很期待这个世界。晴,说实话你很可爱。”

      老头说到这笑了起来,就像风箱一样呼呼呼,吵的贺晴翻了个大白眼,吐槽道:“凯特医生,你说话真的总是带着你家乡的味道。”

      “可能是我太怀念我的家乡了,可惜我再也回不去。”凯特闻言笑容收敛了些,浑浊的眼睛中充满留恋。

      贺晴看他这样,有些不屑,刁钻的安慰了一句,“你只是不愿意回去,和我一样,背弃……”

      凯特打断了他的话,带着些许责备,“应该是背井离乡,晴,你说话不要总带着戾气,我记得你的家乡也是个浪漫的地方。”

      “哼。和你们这些高学识人类谈不到一起。”贺晴背着手靠在床头,不屑的冷哼道。

      “你似乎是在迁怒,有谁用浪漫的情话哄过你吗?”凯特闻言又八卦的凑到了贺晴身边,还用手拍了拍他,“哈哈,晴,你真的太可爱了。”

      贺晴一把掀开他的手,怒视着他,“凯特医生,您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请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年轻时,可是个风趣幽默的绅士,你总不能让我老了就要庄重吧?那太累了,我活到这个岁数不能让自己太累。”凯特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继续八卦着,“所以为什么和你的缪斯切断联系呢?”

      “……”贺晴一瞬间沉默了下来,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梦有些对话并不是真实的,他去找凯特拿药时,凯特并没有询问这么多,他就像知道自己的决心一样,总是以一种慈爱的眼神望着他。

      他和凯特能成为忘年交,就是因为他和凯特非常相似,如同镜子的两面,除了样貌不一样,他们的心思完全相通,凯特能明白他所有的想法。凯特医生会和他开玩笑聊八卦,却从来没有探究过他做出的决定。所以这个梦是他自己问自己。

      他问自己,为什么要切断与乐珉涛的联系?

      原来不是没有挣扎过,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肯定,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在梦里便都以潜意识表达出来了。

      “我……是真的很爱他。”贺晴闭上眼睛捂着脸,感觉眼睛疼,有什么从缝隙里挤出来,在手掌中润湿一大片。

      凯特没见过他哭,慌乱了片刻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我知道,他能成为你的弱点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所以我不愿意他陪我去送死。”贺晴把声音压到了最低才没显出哭腔,但说到最后还是哑了一样带着颤抖。

      他把情绪一压再压,连梦里都不愿意过多暴露,可还是忍不住,倾吐而出。

      “他应该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头脑一热跟着我去断送,他没有真正想好自己的事情,我真的怕他会后悔,命只有一次,到时候后悔也没用了。他应该认真作出选择,这不是顺其自然的事,所以……”

      “那你会后悔吗?”凯特轻声问道。

      贺晴梗了一下,良久都没出声,这是梦,梦里不管说什么都不是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说了一个字,“会。”

      “但我不能。”贺晴抬头,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还泛着水光,“我不敢拿他的命做赌注,我赌不起。所以我必须放他离开,让他自己做决定,不管……”

      他无法说出后面的话,他其实挺自私的,在梦里简直暴露无遗,他既怕会伤害到乐珉涛,又怕乐珉涛真的放弃他,他真的想奋不顾身去拥抱乐珉涛,拉他一起下地狱,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贺晴确实是一个疯子,略微有些共性的人都可以感觉到,但大部分人都没有到他这个地步,既不惧生也不惧死,生生将自己撕裂成各种各样的拼图,今天拿出这一块,明天拿出那一块,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自己。

      他和实验室合作,还想过挖掉自己的腺体和生殖腔,后来又跟乐珉涛在一起,给他生孩子,却又和他分开,五年后他们又纠缠不清,他便狠心斩断联系,妄想从此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现在,他又说他后悔了。

      “为什么不去求条生路呢?”凯特问。

      “没用的。”贺晴摇了摇头,他抿着唇,泪从嘴角渗进去,又咸又苦。

      凯特幽幽的看着他,斜靠着躺椅看着像副画,“从腐烂的地方种下新的种子,也不是不能长出新的花。太想保护一个人,往往便忘了自己,晴,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也想保护你呢?如果对方也忘了自己来保护你呢?他或许并不是你的弱点。”

      晴,太爱一个人有时候会失去理智和自我,所以不要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分开前,凯特医生曾这样跟贺晴说过。

      他确实太想保护乐珉涛了,金贵的小少爷该待在温室里,于是他给温室取名叫贺晴。

      “你要开出最绚烂的花,等着有人踏着阳光来将你摘走。”

      ——

      “我……”

      贺晴轻声呓语,感觉眼皮很沉,身上似乎有千斤重,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不远处有人小声说道:“那个人好像醒了?要不要去告诉大哥一声。”

      “别提了,大哥被连老二叫走了,麻痹的,真看那个小毛头不爽。”

      “你可得了吧,也就私下嘴皮子利索,到人面前还不是点头哈腰。”

      “他奶奶的,你丫找茬是吧……”

      “实话还不让人说?你……”

      好几个人在吵,刚恢复过来的贺晴简直脑袋爆炸,耳边嗡嗡的,控制不住的动弹了一下,便听到了近在咫尺的铁链声。

      随后而来的知觉告诉他,他被锁起来了,而且被用刑了,身上到处在疼。

      三十二年了,贺晴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经历这场面。他向来都是徘徊在边缘试探,从不曾真的踏入这边的世界,所以被锁在地下室里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伤还真是第一次。

      他慢慢掀开眼皮,首先知道的是自己被半吊起来,勉强伸直胳膊够他坐在地上,身上衣服成了碎片,胸腹间有几条红肿的痕迹,背上有一大片火辣辣的。

      妈的,居然对昏迷的人也下这么狠的手。贺晴心里暗骂一声,抬眼瞧着其他地方,房间是个隔间,只有一扇带窗的铁门,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有人影攒动,就是那几个说话的人。

      他还不太能分辨清楚目前的情况,意识还停留在刚刚那个梦,心里和胸口都堵得慌,这时外面似乎来了一大堆人,比之前更加吵闹,他终于烦躁的扯动了两下铁链,外面很快就有人注意到。

      门打开后光线并不亮,两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这小隔间,立马变得拥挤,有人上前抬起贺晴的下巴,见他神情恍惚,哼笑了一声,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真踏马便宜你了,之前惹我们老大的账以后再算,现在先跟我们走。”那人说着就把锁着贺晴的铁链从墙上解下来,一把将贺晴拉的磕到了地上,脸上擦破了皮。

      “嘶,你踏马的悠着点,他这张脸值不少钱。”边上一人见他动作这么粗鲁,出声责备了一句。

      那人哼了一声没吭声,把贺晴拉起来,随手给他裹了块布,就拉着他往外面走。

      角落里比较瘦弱的小弟听到边上人的话,凑上去问道:“唉,哥,你说他长这么好看,是Omega吗?”

      “这种事少打听,就算他是Omega也不是你能肖想的。”被叫哥的人怒目而视,给了他一拳警告后,就跟在贺晴后面出去了。

      贺晴一脸恍惚被带着离开了这个地下室,一路光着脚坐电梯不知道去到了哪儿,期间他感觉后背的布粘在了皮肤上,才察觉到身后应该是大面积擦伤,可能脱了层皮在渗血。

      而且腿上也有各种各样的划痕,他低着头沉默着,手被前面的锁链拉着,看到锁链上也有血迹,记忆忽然闪回,他似乎醒过一两次。

      他是被疼醒的,也是疼晕的。第一次醒过来似乎是被绑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反抗惹恼了那群人,于是被打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自己被拉着关进地下室,后背蹭破皮流了一地血迹,然后被撞到头晕过去。

      再醒来就是这回。

      记得之前有人提到连老二,那他应该是进夙夜了,该死的风无,居然直接把他卖给了仇家,贺晴缓缓吸了口气,闭着眼睛捏紧了拳头,还没等他调整过来,他就已经被带到了地方。

      面前的大厅里坐着三个人,最中间的黄毛正好就是和他一面之缘的连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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