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生崽后逃跑了[abo]》九霄于野

108、Chapter 108

　　“莱恩纳。”贺晴低声喊着面前的男人。
　　他的声音宛若蚊子呓语，但作为alpha的莱恩纳还是听见了，操作机械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指挥着其他人将捕获回来的实验体重新入库后，他才走到贺晴面前。
　　机械臂将钢索垂到地上，贺晴也随着摔倒在地，弓着身半坐起来，却没有力气支撑站起来。
　　莱恩纳：“本来只是定位了这些逃跑的实验体，没想到抓回来的还有意外收获。”
　　贺晴疲惫地抬眼往远处看去，与落在最后的那个小鬼对上眼，两双麻木且冰冷的视线交汇。
　　惶惶不安的一群人，被重新抓回实验室，还以为会有激烈的反抗，或是更不甘的情绪，但这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算什么？
　　贺晴抿嘴垂眸，皱着眉不知道此刻该是痛苦还是无奈。

　　他们好像都明白，从一开始就走不出这段黑暗的时刻。

　　“贺晴，对吧？”莱恩纳凑近端详贺晴片刻，上次见面他还在自己面前激烈控诉，结果没过多久他们又见面了。
　　“你是阿明负责的，我和你没什么恩怨，但落到我手里只能说你运气不好。”
　　贺晴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听到莱恩纳的话他冷漠的回应道：“我也觉得我运气向来不好。”
　　实验室的实验体大多身上都有定位装置，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贺晴才会一直行动，一直远离。
　　可惜他的身体条件实在太差了。

　　莱恩纳挑了挑眉，“你还真冷静，算是认命了吗？”
　　被抓来当人质，至少也该慌乱或者不知所措几秒，再不济也应该挣扎两下，就没见贺晴这样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认命么？”贺晴冷笑了一声，他没被捆住的双手伸到身后扯着钢索，但那条钢索卡的正正好好，绷得笔直，他的手被扯动的力刮出两条楞。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挣扎过度，这条钢索能直接将他绞到血肉模糊。
　　“这种情况不认命也不行吧。”他低声吐槽，垂眸叹了口气。

　　“你倒是很会辨识自己的处境。”莱恩纳略带赞赏地向贺晴说道。
　　贺晴忽然一愣，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眯眼瞧去，轻声询问道：“付西明有将我的数据交给你吗？”
　　他与莱恩纳对视，因为光线的原因，莱恩纳的瞳色趋向深绿，他浅色的眼瞳与其对上，显得弱势又可怜。
　　“你有哪里值得我关注的地方吗？”莱恩纳反问道，他深思了两秒，又说道：“不过我可以重新提取你的数据，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实验体。”
　　言外之意就是在他的标准里，贺晴并不算合格的实验体。

　　贺晴低下头，悄悄抿唇笑了。
　　从莱恩纳的反应里，他知道了一件事实，莱恩纳并不知道自己是毁坏控制核心的人，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件由付西明负责的半成实验品。
　　本来还以为自己落到莱恩纳手里会直接玩完，现在看来并不一定。
　　是啊，自己跟他确实没有什么恩怨。
　　与他有恩怨的是乐文柏。

　　而就在贺晴低头沉思与莱恩纳迂回的对策时。
　　轰隆一声。
　　这片区域被炸的震了两下，挂在高处的机械臂连带着墙体一起砸在地上，高大的机械装置只余一截残肢断臂，昔日整洁有序的实验室不过短短数小时，就已是陈年旧样。
　　贺晴被淹没在墙灰中，明显感觉绑住自己的钢索有一些松动，他伸在身后一直拽着钢索的手用了用劲，身上的紧缚感减弱了。
　　来不及去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他挣动着试图去解开身上的束缚。

　　“贺晴！”
　　这时乐珉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充满了焦急，差点就破音了。
　　他就那样闯进贺晴灰蒙蒙的视线里，在想要上前靠近贺晴时被人拦住。
　　而因为爆炸震动身形不稳的莱恩纳，靠在机械操作台上，挑眉一扫四周，叹了口气，“我这实验室还是第一次这么多外人光顾。”
　　在爆炸导致的混乱中，乐文柏带着他的手下还有乐珉涛从一边闯入，而另一头十几个包裹严实的军人有组织地潜入，在各种实验器材的掩护下进行着包围。

　　爆炸从实验体仓库传来，在其他人攻入的同时，一个实验室研究员拖着被炸掉一条腿的身体冲出来高声哀嚎，“刚回收的实验体中有人自行引爆了！该死，数据错乱后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些实验体被植入了自爆装置。”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人绕到他身后将他打晕，来不及分辨情况就被带离。

　　贺晴闻言愣了一下，眼前画面一闪而过，那个凑到他面前，询问他出去后自己能去哪的少年，也就几分钟前，他们刚对上视线。
　　那才是真正的认命。
　　不知道为什么，贺晴感觉到了久违的疼痛，他痛到深呼吸去压下心脏的异常。
　　身后扯着的钢索忽然又绷紧了，直接将他的虎口磨出了血。
　　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原本从机械臂上伸出的钢索断了，可莱恩纳直接操作机械臂缠绕着钢索将他提起来，他原本是瘫坐着，被大力拉扯着站起来，感觉整个人灵魂都被抽离了一下。

　　“我说了，你运气真的很不好，无论是做实验体，还是做人质。”
　　莱恩纳凑近贺晴与他对视，眼神中竟隐含悲悯，他知道贺晴与乐珉涛的关系，也知道乐珉涛与乐文柏的关系，在这个时机让他得到一个牵制乐文柏的人质，是他赚到了。

　　被拉扯起来的贺晴直直绷着身体，全身的关节咔咔作响。他的手依旧放在身后，血液晕染在钢索的缝隙中，现在他身后成了个死结。
　　他的表情依旧冷漠：“是吗？就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你是想要威胁谁呢？”
　　他看了一眼远处被拦下的乐珉涛，暗暗咬了咬牙，话终于多了起来。
　　“那个天真到没有一点力量的小少爷吗？你能理解怎么利用情感去控制别人吗？莱恩纳，承认吧，你根本没有情感这种东西，凯特医生教了你十几年也没能教会你。”
　　“凯特，你好像跟他很熟啊，他跟你讲过很多我的事吗？你还挺了解我。”莱恩纳面色平静，既没有被贺晴戳穿的恼羞成怒，也没有临到最后的负隅顽抗。
　　他打眼瞧着场上乱局，其他研究员要么被军队的人拿下，要么已经被自爆的实验体炸死，唯有他立在唯一的人质身边，还有闲工夫与贺晴掰扯他久远的青春期。
　　“一个既想做我的老师又想做我父亲的人，呵，真是情感泛滥。他没有教会我，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懂，不然为什么他的同期大多都成家，就只有他还留在实验室？他就是个四处留情的老骗子。”

　　贺晴皱了皱眉，他耳边一阵阵耳鸣，其实没有听清莱恩纳说的话，但是他从莱恩纳的状态中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根本没有逃跑与威胁的打算。
　　他败局已定，最好的求生办法就是在不遇见乐文柏或者军队的人之前逃出生天。
　　但这非常困难。
　　他最后的选择是进入地下稳固实验室和回收实验体。
　　与其狼狈败北，不如体面一点。
　　所以他才说自己是意外收获。

　　贺晴皱眉的同时就想要向远处的人出声提醒，但莱恩纳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布带紧紧缠住，让他没有能说话的机会。
　　“嘘。”
　　莱恩纳冲他莞尔一笑，“凯特告诉过你我是个怎样的人吗？你可千万别信他，他根本就不了解我。”
　　他的眼窝随着笑容变深，深绿色的眼睛里混沌一片，胡子上还沾着尘灰，但却掩盖不住他的风度。
　　贺晴这时候才发现，他白色实验袍下是一身款式老旧的西装。

　　莱恩纳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收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朗声朝包围而来的队伍询问：“你们真的想过对我动手的后果吗？”
　　他的声音在灰蒙空旷的室内甚至传有回音。
　　几十支枪口明里暗里对着他，他依旧很镇定地与所有人谈判。
　　“凭我在整个世界范围内的名声与地位，我的死亡甚至能掀起一场不小的战争。”
　　军队的人中有人迟疑，他们的胸前挂着实时转播的摄像头，耳挂里是上级的指令。
　　这种局面仍旧镇定自若，使人无法得知莱恩纳的底细。
　　除了人质外，莱恩纳究竟有没有能瞬间让所有人葬身的手段，或者说他有没有能抵挡火药的实验室高科技。
　　一切都未可知。
　　所以他们只能从长计议。

　　“我们会为你找到合理的死亡结论。”在沉默的氛围中，乐文柏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有些奇异，作为第三方势力，他的发言过于官方，“莱恩纳，自大建立在非正义的手段上永远是自取灭亡。”
　　不过话术还得再斟酌，联盟军队里有部分人还是希望能活捉莱恩纳。
　　毕竟他的身上挂着无数专利，背后连着数不清的资本链，价值在这摆着，众人有目共睹。
　　莱恩纳闻言朝乐文柏看去，余光瞟了他身后的乐珉涛一眼，“你觉得你很正义吗？乐文柏，你不也通过与我合作从我这套取了很多技术？”
　　乐文柏撇了撇嘴，他不太乐意在军队面前被揭底，于是冷漠回道：“怪只能怪你涉及的领域触犯的底线过多了。”
　　“人类终要有所底线才能称之为人，很明显你已经没有底线了，你将自己的父母妻儿用作实验后，还敢睡觉吗？”为了让莱恩纳不再继续说更多，他又紧跟着揭莱恩纳的底，“午夜梦回时他们有来找你吗？”

　　“不想他死的话就闭嘴。”莱恩纳从缴获的贺晴的装备包里掏出了一把枪，枪口对准贺晴的脑门。
　　这个威胁确实很立竿见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一个身影就已经冲了出来，几乎是两个眨眼间就冲到莱恩纳面前。

　　曾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事情裹挟，至少不应该被威胁，可没想到真面临此情此景，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害怕如海水淹没而来，将人泡成柔软泥泞，然后一步步向不得已而妥协。
　　升起万般情绪，却抓不住一丝一毫，来不及骂自己愚蠢，原来，无论如何，他还是会心动，会想去拯救贺晴。
　　缪斯从来就不是天定，不是他被动接受被推着去爱，是他真的，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他就想过一辈子爱他。

　　因为爱你，所以艰难地走了十万里。
　　对于其他人而言，贺晴可能是个需要解救的人质，但对乐珉涛而言，贺晴是他十万里困顿的终点。
　　别人是想救下他，可他却想确保他的绝对安全。

　　“我来换。”
　　关心则乱的脑子想不出更好能救他出苦海的方法，于是只能提出一命换一命。
　　囫囵着编出个理由。
　　“用我来换他，我是一个极品alpha，不比他一个劣根更有研究价值吗？”
　　这是能最短时间救下贺晴的方法。乐珉涛直直盯着莱恩纳，不敢去看任何人。
　　他举着手示弱，离开乐文柏的保护范围，留乐文柏在身后气急败坏。
　　余光里瞟见贺晴激动到拼命挣扎，摇着头撕破着喉咙，这大概是他动作幅度最鲜活的时候。
　　“就研究价值而言，你们是平等的，不过作为实验题材，极品可比劣根难弄到多了。”
　　莱恩纳露出个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感。
　　这个理由用在这里挺不合时宜的，他留下贺晴可不是用作实验的，不过没关系。
　　“我可以成全你，”他看着乐文柏，将从贺晴身上搜罗到的匕首甩到乐珉涛脚边，说道：“如果你可以割掉你的腺体，那么，便由你来交换他，如何？”

　　“草！”乐文柏在远处急得破口大骂，“乐珉涛你他妈个傻逼！赶紧给老子回来！”
　　他愤怒着也想冲上去，身后的手下死命拉住他。
　　军队那边的人互相对眼神，都有些迷茫，耳挂里依旧是四个字。
　　静观其变。

　　乐珉涛低头看着脚边军用制式的匕首，他记得这还是他放进装备包里，托卡穆带给贺晴的。
　　该说这是命运吗？他沉默着握紧了拳头。
　　“我确实不懂怎么用感情控制别人，但总会有人为了感情自己送上门。”莱恩纳偏头低声对贺晴说道，眼中充满了讽刺。
　　贺晴被捂着嘴无法说话，只能喉咙里呜呜咽咽，疯狂给乐珉涛使眼色。
　　可是那天真的小少爷选择忽视他的目眦欲裂。
　　莱恩纳控制着机械臂将贺晴拉远了些，继续加重砝码。
　　“遥控器就在这里，只要验证了我的生物信息，他就会被放开，你身后的那些人很快就能救下他，而你便替换了他。”
　　贺晴被钢索拉扯着处于一个中间距离，临空吊起了半米，身上的紧缚感陡然升高，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被憋得通红。

　　来不及继续权衡利弊，乐珉涛蹲下身捡起匕首，这时莱恩纳用枪口摁住他的肩膀，目光投向远处的乐文柏。
　　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在这场戏中赢下了一局。对他来说，此刻的欢愉已经足够精彩了。
　　那么落幕如何又怎样呢？
　　“开始吧，你只有三秒时间考虑。”他俯身在乐珉涛耳边说道，然后开始倒数，“三……”
　　乐珉涛半跪在莱恩纳脚边，在莱恩纳开始倒数时，他闭上眼睛反手将匕首伸向颈后。

　　鲜血流出时染红了许多人的眼睛。
　　贺晴眼睛爆红，大颗大颗的泪滚烫落地，在钢绳的绑缚下挣扎出一身血痕，喉咙中的嘶吼却怎么也突破不了薄薄的布带。

　　“放开他。”乐珉涛眼前泛白，腺体被割伤的影响初现，他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
　　但他还是颤抖着手抓着莱恩纳的裤脚，让他兑现承诺。
　　空气中充满了狂暴的alpha信息素，草木香与檀木味无法交融，刺激着能感知到信息素的每个人的皮肤。
　　莱恩纳后退两步避开控制不了信息素的alpha，很干脆地用遥控器将贺晴放开，他看见乐文柏一直深呼吸，空气中的檀木味轻了些。
　　乐文柏转过眼仿佛不忍直视，将注意力挪向贺晴那边，将他解救下来。

　　他实在很想大笑，就如许多影视剧里的反派那样，但是他垂眸看了眼倒地的乐珉涛，很真诚很疑惑的发问。
　　“究竟是什么支撑你选择放弃自己也要救他？就因为爱？”
　　他的问题乐珉涛已经无法回答，后颈仅仅是被割伤，他就已经快要晕过去。
　　要他割掉腺体本来就只是莱恩纳想要扳回一局出的难题。
　　一个人是没办法自己割掉腺体的，连他们做实验都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才能从一个实验体身上取下完整的腺体。
　　这场戏精彩到莱恩纳都要忍不住拍掌叫好了。
　　他站在几步外，枪口对准乐珉涛，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冷血。
　　“呵，乐文柏，别以为毁掉了我的核心数据便就结束了，人的欲望就如人的感情一样无法控制，有第一个我，便会有第二个我。我的研究终有一天，会推行到整个世界的人面前。”
　　他不懂感情，但他很懂欲望与野心。
　　莱恩纳就像在进行着最后的总结发言，他知道只要自己开枪，那么包围他的十几支枪会同时按下扳机。
　　他自认为，这是一场还算不错的落幕。

　　“alpha真是废物。”
　　有人在暗处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