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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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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嗓音落下后,屋里进入片刻的寂静中。
半晌过去,姜娩没有听到谢翊的回答,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地喊:“夫君?”
眼神聚焦,谢翊凝视着姜娩的面容,似乎打算从中捕捉到不一样的情绪,才问:“你问这个作甚?”
两个人成亲半年来,姜氏是个不着家的模样,谢翊对她也只是这人只要不饿死在家中就好的态度。他的饷银,除了日常的开销,剩下能存的都放在了灶台后面,还被姜娩偷去二两半。
现在为了私奔的程仪,已经开始打饷银的主意了。
姜娩却被这一句话给搞蒙了。
“我不问这个,咱们接下来都吃什么用什么啊?”她叹了口气,看来这谢翊在京城是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贵公子,这来边关受苦半年,对自己的生活也没个打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腿少说要躺床上养一个月,家里吃的用不了这么久,至少你得让我有个数,你生病这段时间,咱们有多少银两可用。”
谢翊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讥讽:“我倒不知道,夫人何时这么为这个家着想了。”
“夫人”二字一出,姜娩鸡皮疙瘩都起了,她连忙竖掌:“别,有话好好说,别夫人长夫人短的。”
“你叫夫君不也叫得顺口?”
“……”
姜娩汗颜。
记忆里,原主就是这样称呼,要不是怕谢翊察觉端倪,她才不叫呢!
“那我就再问问谢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她特地把“谢公子”三个字咬得十分清晰,“你要是觉得你瘸了条腿,依旧可以照顾好自己和童姐儿,便交由你安排。”
谢翊倏地握紧双拳,脸上闪过一抹恨意,险些对姜娩动了手,她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出“照顾童儿”这样的话。
所幸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这姜氏葫芦里都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你有安排,我就不越俎代庖,你做决定吧。”
姜娩闻言,对谢翊伸出右手,手掌朝上,挑了挑眉。
谢翊皱眉,“什么意思?”
“银子啊,没钱怎么安排。”
“……”谢翊深吸了口气,“你明日去卫所,找总旗说明情况,自会有人带你去领饷银。”
“那行。”姜娩说着,迈开脚步准备走,忽然想到一件事,又收回脚,冲谢翊的腿抬了抬下巴,“说起来,你怎么伤成这样?”
那日他被人浑身是血的抬回来,姜娩没时间去想其他的,直到谢翊醒后,才好奇他这是他人所伤还是意外所致。
谢翊跟随她的目光也看向被包扎的伤腿,道:“在卫所操练时伤到的。”
操练能伤成那样?
瞧他不打算说实话,姜娩不打算多问。
第二天,她吃了早餐,便连忙赶去卫所领谢翊的饷银。
卫所离谢家不远,走路过去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朝廷为了方便管理,要求军户围绕卫所居住生活,没有战争的时候,军户们都是在当地屯种,等到要出兵时,会就地编成军队。
被划为军户的一家人要求在卫所周围居住,像谢翊这种不是平民征调的“垛集军”,在成家后可以被安排到卫所附近。
姜娩到卫所找到总旗。总旗一听她是来帮谢翊领饷银,摸着下巴,奇道:“你相公没说他的饷银都是需要本人来领吗?”
姜娩一顿,立刻笑道:“总旗见谅,不是我夫君自己不来,实在是因为他伤了腿,行动不便,您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我们还指望着饷银拿回去找郎中呢。”
谢翊是从卫所送回谢家的,作为总旗,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人受伤了。
果不其然,在姜娩说了这话后,总旗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把姜娩上下打量了一通,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若我没记错,你应该是邻村姓姜那匠户家的,怎地嫁给了谢翊这小子?”
原主生得一幅好皮囊,在外素来又有凶名,被人认出倒也不意外。
只是这总旗的话,未免也有些太过轻视谢翊。姜娩听出总旗对谢翊的态度,心理隐约猜到今日领饷银的事不会顺利。
“婚姻实乃父母之命,嫁夫随夫,如今夫君病重,无奈之下也只能来请您通融几分……”
总旗收回黏在姜娩身上的目光,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咳嗽两声:“姜娘子,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这事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姿态摆明了就是故意拿乔,等着她开口给好处呢!
姜娩心里堵了口气。
她还不伺候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福了个身,姜娩从营帐里告退。
走到墙边,忍不住朝土墙上踹了一脚,在心里把谢翊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在卫所的时间长,必定了解其中门道,昨日一点没提醒,摆明了就是故意让她来撞这个南墙。
好啊好啊,既然要本人领,那就他自己来,没钱就饿着!
姜娩心里一边骂,一边朝外走,路过卫所大门处几个站岗的卫兵时,听到他们在说:“你要是还缺人手,那再问问谁家还有缺儿,叫人帮你顶上,一日再给个五文钱,把事情美美给办了。”
旁边一个方脸憨厚的高个男人一脸感激,“多谢大哥支招,我这边正愁没人手呢。”
听闻有钱拿,姜娩脚步一顿,装作在等人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听起了墙角。
原因是那方脸男人娶妻,成亲那日的宴席人手不够,需要找人去帮忙。摆酒席从古到今都有,上辈子姜娩跟着奶奶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遇到红白喜事,并不是在大酒楼订饭店,而是叫上村里会做饭的,来帮忙做席面。
毕竟成亲是个大喜日子,再穷苦的人,也得拿出家底来庆祝一番。
姜娩心头似乎没有那么郁结。
等那边的人聊完,方脸男人冲几个门卫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姜娩跟上去,“大哥,请留步。”
方脸男人停下脚步,看看四周,再指着自己问:“你在叫我吗?”
“嗯,我方才听说大哥成亲的席面缺人手,您看我行吗?”
男人端详了姜娩一通,看她长得眼生,不像是住在卫所的哪位军户家属,模样还长得出众,别看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却一点掩盖不了她的姿色。
他为难道:“我这里是缺人手,那天可不轻松,你这……”
“以前我经常跟着我娘给人做席面呢,您甭担心。”
“是吗?那你都会做些什么?”
“只要有食材,我都会。”
这人一听姜娩这么大言不惭,登时乐了。饶是村里活了几十年的老妇,也不敢说自己什么都会,他点了点头:“那行,不过先说好,我这边做一日五文钱,你要是做得不好,我可不给这个钱。”
“那大哥,你说说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姜娩问。
方脸男人没想到姜娩这么刁钻,想了两秒,“那当然是你做出来的东西,不能让大伙觉得难吃啊。”
“那行,保证让你满意。”姜娩拍着胸脯承诺。
这男人姓杨,全名杨文杉,是当地平民征调的“垛集户”。成亲在三日后,要求姜娩巳时到场,酉时结束。临走前,杨文杉问姜娩:“我在卫所见娘子眼生,敢问娘子怎么称呼?”
“我娘家姓姜。”
杨文杉:“好,那姜娘子可别来迟了。”
把事情敲定,在总旗哪里被为难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在回去的路上,她忽然觉得,要是此次顺利,以后有人摆席面她去帮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回到村里,她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一个小身影在门口站着。
姜娩还有些意外,谢童不会说话,她和对方的交流多是自己的单方面的。有原主的影响在,谢童对她始终带了点防备,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在门口等她回来?
姜娩刚抬起手,那小姑娘一转头,连忙跑回了屋里。
“……”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等她进了屋,谢童乖巧地坐在椅子边,看到她也没什么反应。她往屋里走去,谢翊不知道怎么挪到了窗边坐下,听到脚步声,双眸望来,语气淡淡的:“饷银可拿回来了?”
不知怎的,在她耳中,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嘲讽。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口气又燃了起来,姜娩皮笑肉不笑,“没有,你自个儿去拿吧!”
“可是我这……”谢翊看了看自己受伤只能伸直的腿,“这几日我没法下地,若是你能等,待我能走路了,亲自去把饷银领了给你。”
姜娩知道他是故意的,口舌上不做什么无畏的争吵:“行,那我就等你把饷银领回来。”
语毕,她转身掀起帘子,不说多余的话,就这样走了。
粗布帘子因为她的动作粗鲁,在原处晃荡了好一会儿。
谢翊靠着窗沿,眯着眼看渐渐停下的布帘,果然觉得这姜氏有点不太一样。
他本以为,姜氏是想凑更多的银两离开,才算计到他的饷银。谢翊将计就计,让她自己去碰壁,自然是不会让她拿走饷银。
吃了这口闭门羹,她回来居然还没发火,着实出乎谢翊的意料。
不过,到了午饭时,谢翊便知道姜娩之前为何这般淡定了。
前两日她送进屋的饭菜,不说有多丰盛,但至少菜是菜,汤是汤,味道也尚可。而今天的午饭,姜娩舀了一碗粥,附带了一个韭菜饼,便什么也没了。
说是粥,其实基本上只有米汤。
谢翊搅了搅,舀了一勺,看到了里头依稀有几粒煮烂的米。
他蹙了蹙眉,以此表示对这顿午饭的评价。姜娩则是在他身边,阴阳怪气地道了声:“家里没剩多少吃的,将就一下吧,要是饿了,腰带勒紧些就成。”
说罢,她转身冲着堂屋里的谢童喊:“童姐儿,吃午饭咯!”
谢翊端着碗里的热粥,随着姜娩走出去,片刻后,一股炒蛋的浓郁香味,就从外间传了进来,似有若无地勾着他的味蕾。
比起谢翊那边吃的米粥和饼,姜娩和谢童这里则丰盛多了。
一叠小葱炒鸡蛋,一叠凉拌天葵豆干,再加上炸得喷香的韭菜饼,谢童盯着桌上的鸡蛋,眼珠都快瞪到菜上去。
她现在可不像以前在伯府的时候,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仅仅是鸡蛋,都成了奢侈品,她几乎忘了多久没有鸡蛋吃,今天乍一看出现在桌上,已经馋得不行。
姜娩瞧她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喝了口粥,说:“别光盯着了,快吃吧。”
小丫头这才赶夹了一筷子到碗中。
和着粥一起扒进嘴里,炒蛋的香气裹挟着淡淡的米香,仅是一盘家常小炒,就把谢童馋得不行,又忍不住扒了两口粥。
但粥太烫,谢童张着嘴呼呼了两下,等粥的味道下来些,才咽了下去。
姜娩笑她:“又不是有人和你抢,慢点吃。”
小姑娘脸一红,随即想到屋里的兄长,指了指里屋,又看向眼前的鸡蛋。
意思是也要让谢翊尝一尝鸡蛋。
姜娩瞎扯道:“你大哥腿受伤了不能吃蛋,等他痊愈了再说。”心里却在乐颠颠地想:叫你掐我脖子,叫你让我去卫所白跑一趟!还治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