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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 1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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畴甄太后强势,皇帝从小便在威压之下度过,听说皇帝登基好几年间,太后一直都将朝政大权掌握。母子不睦,皇帝也无法忤逆太后的意思。
所以最初有刘玢,一个身份卑微,就算丢掉也不会升起太大波澜的女子。
太后已故,可是当时反对声音最大的大臣们还都康健。原先太后威压,现在皇帝掌握权力,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东西。
若他真是有此意,外面大臣们为何氏赐官之事的反对声音,是第一促进;而梧桐郡主这一跪,便是第二个反对的声音了。
总之无论他心中作何想法,蒋宁兮今日的肺腑之言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对抗身边所有人,他想去爱护一个人,想去做一件事,倒也算很浪漫的事情。
畴甄的这位皇帝陛下,可真够任性的。
不过这只是蒋宁兮的猜想,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且看何珪汀究竟到哪一步去,或许就能窥见些真相。
至于现在,蒋宁兮好不容易暖和过来,还说赶紧装病睡觉便好。
一觉到第二日清晨,蒋宁兮被细微的响动吵醒,她觉得身体很重,伸手探向自己的额头,正是发烫。
“郡主,你醒了。”
是何珪汀的声音,蒋宁兮打个寒颤,立即睁开双眼。
“你怎么回来了?”
“你们都出去。”何珪汀接过侍女手中的姜汤,又递到蒋宁兮这边。
蒋宁兮接过来抿着。
待到屋里只有两个人,何珪汀才开口,“陛下给了我贵人的身份,今晚便不用出宫了。”
蒋宁兮点头,“父皇应该在等你用膳了,快去吧。”
“郡主,”何珪汀向她身边靠近,覆在她耳边低语,“昨日陛下喝醉了,他把我当成了刘玢,陛下说他恨太后娘娘,还说并不后悔下手。”
蒋宁兮怔怔。
“不后悔下手?你可听清了?”
何珪汀点头。
蒋宁兮大脑发蒙,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立即闪过钱可那张苍白的面孔。
她立即拉过自己的衣衫,揪住袖口点缀的一颗珠子。
“郡主?”
“日后找个机会,和他说你在睡梦中曾遇见天上仙人,仙人向你掷了颗宝珠。珠子是宝蓝色,浑圆一个,就和这个差不多大。”
“说这个做什么?”
“你且看他如何回应吧,届时告诉我他的反应,半个字都别差。”
“好。”
“快去吧。”
何珪汀点头,旋即起身离开。
这一下午,蒋宁兮除了出神,便没别动作。
在宫中修养四五天,她便再也没有见到何珪汀,不过与何贵人有关的话她可少听。
她在殿外的那一跪,郡主表态反对之后,大臣与宫中妃嫔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狐媚惑主、勾引圣上。
只不过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作用,何珪汀得盛宠。
最初那位戚贵人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与何珪汀相遇时,以自己在宫中资历更久为立威的由头,言语上侮辱。当天中午这句话就传到皇帝那里去,随后戚贵人便被降位禁足,算是彻底见罪于皇上。
蒋宁兮出宫,听见就连坊间都在谈论此事,还将其编成话本,命名为《何妃子》,而后口口相传。百姓将其当做美谈津津乐道,百官则当成荒唐事,更有人日日进谏,只是皇帝不为所动。
一晃便进腊月,一次宫宴,蒋宁兮见到何珪汀,入宫之后的她当真是变了个模样。
妆容精致,并不浓艳,正是能将温婉与宁静恰到好处勾勒出来。
此次家宴,皇子、郡主、妃嫔皆在场,宴会期间,何珪汀目光数次落在蒋苏霖身上,一双眸子含着柔情与笑意。
终于,皇帝被何珪汀的目光吸引,忍不住问她在看什么。
何珪汀笑起来,“陛下,我见六郡主,觉得特别亲切。”
蒋苏霖愣愣,显然不知所措。
蒋宁兮笑起来,“若论起来,该是你我更熟些,不过这顿饭吃的,你总是盯着六妹妹看,都把人看得怕了。”
何珪汀也笑,视线没在蒋苏霖身上做过多的停顿,随后便弯着一双眼睛去看皇帝,皇帝看向她的那个眼神,当真是要融化了一般。
蒋宁兮光是看着这样的眼神,都觉得腻得慌。
不知这宴席过了多久,有个侍卫样子的人走近皇帝身边,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的神色顿时变得阴郁起来,直勾勾盯着他们这边许久,最终神色堪堪恢复为平常。
这场宴席比平时结束得要早些,蒋贺坤被太监叫走。
蒋宁兮回到郡主府,夜深后便听到消息,居然是柳将军私心偏向大殿下的事情被皇帝知道。据说当晚皇帝动怒,后来蒋贺坤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红肿,上面有一道五指分明的掌印。
与此同时,她也不住唏嘘何珪汀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这样的大事也能轻易说与她听。至于准备如何处置,皇帝并没有在何珪汀面前提起。
很快,柳小姐离京返回,与她一起回去的,还有周泽大人。柳家将军与周泽是故交,此行,一是叙旧,二是去探探边陲情况。
离开那日是腊月初五,一路劳顿,想来到达便是十五,这年则是要在边陲度过。
周昀绛挂心父亲,也一同前往,蒋宁兮表面上甚是不舍,实际心中畅快无比。她终于不需要在周昀绛面前演那别扭的暧昧戏了。
一晃便过了年,出了元宵节,皇孙已经到了咿呀学语的年龄,众人围在一起逗小孩,倒是比往常更加热闹些。
这日雪天难行,蒋宁兮在宫中留宿,第二日一早她便被雪光晃醒,早早起来,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忽然外面侍女来报,说是何贵人来找。
昨夜皇帝在何贵人处,蒋宁兮奇怪怎么何珪汀一大早便来这边,于是忙唤人进来。
何贵人进门后,便叫身边伺候的人出去,待人出去好一会,何珪汀上前来,伸手拿过蒋宁兮手里的梳子,轻轻梳着蒋宁兮的长发。
蒋宁兮回过头,见她沉重神色,不免微愣。
“最近宴席上,见你常是这种表情,可是发生什么了?”
“郡主,陛下说要晋我为嫔位,此号彬。”
何珪汀用手指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写着,虽没有留下痕迹,却也还是能看出字。
彬,刘玢。好在皇帝还换了个其他的字给她。
“彬彬有礼,也算形容得得当。”
“整个年关,除了我之外,陛下仅单独见过林贵妃一面。”
“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那就也该明白,他这样待你,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
毕竟红颜祸水,只有被人认为是祸水,才会人人除之后快,也才能激起皇帝陛下的爱怜之心。
“我明白,郡主,我很害怕。”
蒋宁兮正要反问她在怕什么,却见何珪汀从袖中掏出颗珠子。
宝蓝色,圆润的珠子极富光泽。
“这是什么?”
虽然蒋宁兮这样问出口,可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是钱可身上挂掉的珠子,钱可临终前口口声声说有人在皇宫中毒害太后,钱可偷听被人发觉,逃亡时衣衫被刮下颗珠子。
蒋宁兮脑袋一阵蜂鸣,倍感恍惚。
那水绿色衣衫模样与手感皆牢牢刻在她的回忆中,珠子的样式自然铭记在心。
“上次郡主让我问的问题,这便是回答。”
虽身处如春般的温暖室内,可蒋宁兮依旧觉得如坠冰窟。
蒋宁兮拿过珠子,见那贯穿珠子的孔中,还留着绿色丝线。
“他高兴,便赏了我这个,我说与梦中别无二致,他便欢喜,说要赐我为嫔,赐号为‘彬’。”
“他终于把你认成刘玢了。”
“是……郡主,他与我说了,太后自他幼年起便掌控他、压制他,他憎恨这一切。”
可蒋宁兮至始自终听皇帝说的,他感谢太后,如果没有太后的提携,也便没有今日的他。
蒋宁兮攥攥拳头,感受到自己指尖已经冰凉。
“如何下的手,如何解决了这珠子的主人,他都和你说了?”
何珪汀攥紧手,身体亦是不住颤抖起来,随后点点头。
蒋宁兮呼出口气。
“郡主,我实在惶恐。”
“事已至此,已经完全没有退路。更何况,你想要的东西,也只有他能给你。”
何珪汀颔首,“我从没有忘记。”
蒋宁兮盯着珠子出神,心中愈发压抑。
看着这小小的珠子,她就会想起她与钱可的最后一面,一位妙龄女子的性命就这样被断送。她也会想到那个静谧的下午,祖母睡过去后便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若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何珪汀应声,正要转身。
“把珠子也带回去。它对你有着非凡意义,别弄丢了。”
何珪汀上前将物品收好,随后离开此处。
她曾听林贵妃说起过太后年轻时的事迹,幼子登记,太后费心制衡多方势力,这才有畴甄今日。
蒋宁兮不曾想过,那被人当做美谈的太后执政保权,竟被亲生儿子认为专权跋扈,竟用上“憎恨”二字。
她怔愣许久,都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是真的,可事实却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