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鸳梦终难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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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时两天的暴风雨过去了。大唐平原公主李檍与驸马宋侃不约而同，恍然惊觉：这天气怎么放晴得如此之快？小夫妻两人在受困于客栈的两天之内日夜欢愛，简直不想离开。然而，他们俩非得要重新启程不可。
阴历二月三十日（阳历三月三十一日）下午，小俩口抵达了京城皇宫外围。他们俩不想张扬，就选择不到正门口去，而从后门进宫，先去拜见母后。当时两人都以为，这个婚姻既有名又有实，要维持下去，母后必会赞成。
不料，何皇后获悉了檍儿与宋侃两情相悦，却面露忧色。何皇后等到听完了女儿兴致勃勃的叙述，就蹙眉轻叹道：“你们两人要好，固然可喜，问题是，梁王并不愿意让皇室保留这一门姻亲呀！”
李檍与宋侃年少单纯，皆不解母后为何提起了受封梁王不久的朱全忠，未免顿生疑惑。李檍不禁冲口问道：“为什么？这跟梁王有什么相干？”
“梁王目前权倾朝野，当然要防止你父皇向别的藩镇靠拢。”何皇后委婉解释道：“梁王肯替你父皇出面，要求歧王让你回娘家，为的就是要取消皇室与凤翔的姻亲关系。”
“那父皇何必要听梁王的呢？”李檍不以为然，嘟哝道：“让梁王独揽朝中大权，对父皇并不利。其实有制衡的力量才好呢！”
“这一点简单的道理，你都懂，你父皇怎会不明白？”何皇后喟叹道：“他不是不想要有人牵制梁王，而是做不到啊！你不晓得，梁王刚送你父皇母后回宫的时候，就把皇宫中有能力参军的太监全都杀了，只留下三十个年老、年幼，或体弱的太监来做洒扫之类杂务。结果，禁卫军、京辅军的将官一概换成了梁王的亲信。”
“这么说，父皇等于完全受制于梁王了？”李檍难以置信，怔怔问道。
何皇后点了点头，满怀无奈答道：“至少暂时是这样。因此，你父皇决不会答应让你小住一阵子就回凤翔去。他会担心，倘若未来梁王与歧王之间又发生冲突，歧王会把你这个儿媳当作人质，而梁王可不会在乎你的安危，只会照打不误。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怎能再回凤翔去自投罗网？”
李檍不得不承认，母后所言一针见血，但还是不甘心放弃自己的美好姻缘，就急切问道：“既然父皇不让我将来回凤翔，那么，如果我去跪求父皇让我的驸马留在京城呢？”
“这———” 何皇后沉吟道：“这或许倒是可行。只不过，宋驸马要是留在京城，日后梁王进京来，恐怕会把宋驸马当作用来要挟歧王的人质...”
何皇后稍作停顿，就转向宋侃，郑重问道：“宋驸马会不会认为，留在京城太冒险？”
“请母后直呼侃儿的名字！”宋侃恳切答道：“只要侃儿能跟公主在一起，侃儿不怕冒险！”
何皇后听了，甚为感动，就点头回道：“好，侃儿！看来你对檍儿，确实是一片真情，母后自当成全你们俩。好在目前梁王不在京城，管不到皇室的事情，侃儿不妨就暂且住下来吧！以后若是梁王要入朝，侃儿就暂时回凤翔去避一避，倒也未尝不可。母后会跟你们的父皇商量怎样做最好。你们刚到，最好先去檍儿的寝宫休息一下，换了干净衣裳，再去觐见父皇。”
“是！谢母后！”小俩口异口同声表示遵命。
两人前往李檍的公主寝宫时，李檍凑到了宋侃耳畔，悄声相告：“我们得到了母后的肯定，父皇那边就容易多了。凡是母后的建议，父皇通常都会采纳。”
的确，当朝天子李晔对他的皇后何姗多半言听计从，这一次也不例外。李晔专注聆听了何姗转述檍儿与宋侃长相厮守的意愿以后，与何姗颇有同感，也就同意让宋侃留在京城。不过，李晔并不打算按惯例御赐一所公主府给愛女佳婿，因为那种大张旗鼓的做法必然会传入朱全忠耳中。李晔宁愿嘱咐宋侃安安静静入住檍儿的公主寝宫，希望不惹朱全忠派驻京城的亲信们注意，他们就不会特地写信去禀报出征在外的朱全忠。
于是，李檍像未婚的公主一样睡在从小住惯的寝宫，而宋侃也来同宿。这给李檍的感觉，有点类似某些闲书所描写的暗藏情郎或私养汉子，使得她内心颇不舒坦，却又莫可奈何。
宋侃则自知身为一个正常男子，在后宫活动会不太方便，就尽量待在李檍的寝宫之内，不轻易跨出去一步。所幸李檍的寝宫有个小花园，空间足够宋侃每天早晨操练武功。他也顺便教会了李檍一些基本的防身术。
时值阴历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暮春。李檍不免想带宋侃到御花园去走走。然而，他们俩总要等到黄昏，父皇的妃嫔们大概都不会去御花园的时候，才悄悄前往，趁着夕阳西下之前，在辽阔的御花园之中玩捉迷藏，或放风筝。
由于心存顾忌，他们俩在皇宫共同生活，反倒不如在凤翔惬意。可是正由于有些拘束，才让李檍看出了宋侃多么懂得在受限的环境之内制造居家情趣...
宋侃很会做手工，就亲手做了三个鸟笼，用来养鸟，给平原公主寝宫的小花园带来了更频繁的鸟语。宋侃又做了一个飞镖靶子，钉在小花园的墙上，即可跟好动的李檍一起玩飞镖。
宋侃还会做麵食。有时候他心血来潮，就请李檍吩咐宫女去御厨房要一小包麵粉、一小杯菜油、少许盐，并且借一根擀麵棍来，让他揉麵、擀麵，等到做好了几个麵饼，再派宫女送去御厨房给厨师下锅油煎。宋侃做的麵饼特别有嚼劲，而且总会掺和着他从寝宫小花园摘来又洗净、切碎的香椿芽或桐花瓣，满溢着清香。李檍每次吃了，都赞不绝口，由衷觉得，宋侃的手艺犹胜于御厨！
欢愉的时光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之间，阴历五月即至。就在这个仲夏，李茂贞再三上表，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皇帝请辞尚书令之职。李茂贞也另外写了一封信给宋侃，敦促侃儿速回凤翔探父病。
宋侃是个孝子，收到了父亲的信，就尽快准备动身。李檍明瞭父皇母后不会放檍儿陪宋侃去凤翔，也不能阻止宋侃去尽孝，自然理解这是无可避免的一次小别。只是她不知怎么，顿时直觉宋侃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李檍暗想：这种没来由的心慌要是说出来，恐怕不吉利！因此，她宁可只字不提。宋侃则完全没有察觉到李檍的心事，以为李檍面露愁容，纯粹是出于离情别绪，就频频安慰李檍，又强调父亲还能写信，可见病情并不严重，那么自己去探望一趟，应当很快可以回来...
宋侃做梦也想不到，当他回到了凤翔，见到的父亲竟然健朗如昔，什么病也没有！
原来，李茂贞装病请辞尚书令，又以病为由，催促侃儿回凤翔，都是有鉴于朱全忠在最近一两个月以来到处开疆拓土，连战皆捷，势力范围越来越大，所采取的因应之道。李茂贞意欲避免与朱全忠争锋，以保全凤翔，才不惜放弃尚书令的高位厚禄。至于召回侃儿，则是因为探知皇帝并未正式宣佈侃儿的驸马身份或御赐公主府，显然唯恐让朱全忠获悉，平原公主的凤翔婚姻犹存。由此看来，这位皇帝已被朱全忠掌控，压根做不了主了！
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李茂贞推断：再这样下去，有朝一日，朱全忠发现了侃儿偷偷摸摸住在皇宫大内，必定会软禁侃儿，作为要挟凤翔的人质...
为了儿子的安全着想，李茂贞当然要将侃儿召回凤翔，并且从此再也不放侃儿去京城。无论宋侃如何长跪苦求，李茂贞就是不为所动。甚至，李茂贞想到了必须预防侃儿偷溜，就指派了两名精壮侍卫日夜盯梢。宋侃一方面武功不如那两名侍卫，另一方面也不敢违逆向来服从惯了的父亲，只好继续待在凤翔。
宋侃为免李檍担忧，唯有征得父亲许可，写信给李檍，告知原委，并许诺此心永不渝。当李檍收到了这封信，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却仍然如同遭受晴天霹雳，惊痛不已！
李檍几乎忘了，嫁给宋侃之前的日子，自己都是怎么过的？为什么宋侃不在身边，自己的一颗心就变得空空荡荡，好像没有着落？
最让李檍难以忍受的是，由于宋侃曾在她的公主寝宫住过一两个月，这所寝宫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宋侃的影子。尤其每天早晨，李檍与宋侃一同饲养的鹦鹉记得宋侃的训练，一看见李檍就会叫“公主早安”。那是李檍最听不得的声音，每次听见了，总会忍不住泪如雨下...
在阴历六月上旬的某个早晨，当李檍又一次随着鹦鹉的请安语而落泪时，她忽然想起来：已有快两个月没来过月信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鸳梦终难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