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罪并罚》历凌夜

20、第十九章：痛苦

　　今天梏去接健诚的时间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5:00的时刻，都是上的那辆5:15的班车。都是同人群的大流一起去到涉水峰。都是那个奇怪的年级主任许老师在一处观察着他。
　　然后故事的更变发生了。
　　今天健诚的父亲下班比往日早些。工作未有多忙碌，于是他打算下班来接自己的儿子，当做调和父子之间略有些僵持的关系。
　　他的手中提着老旧并且已经有严重褶皱的公文包。男人不加修饰的眉毛显得过长，脸上的皮肤略显得有些黑黄，衣着工整但又显得朴素，宽大肥厚的装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是那么紧绷。他的发间有些花白的色彩，手指指节略微粗糙。踩在脚上的鞋掉了些漆泛着光。
　　男人看到了面前陌生又熟悉的角色。
　　黑发青年在看到面前的男人的一瞬间回忆起了车祸时候那天的场景。
　　男人的手中捏着那个公文包不出声，嘴边下搭没有更多表情，眼神中透露出如那日相同的神色。
　　他张开了嘴，喉中发出的声音像是多日卡出得一口痰：“健诚。”他喊到面前的男孩的名字，黑发青年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男孩似乎都怔住了，“走了。”
　　这一次健诚没有高起强调的反抗。
　　背着自己还未来得及递给黑发青年的书包跑到了自己的父亲身边，牵住了父亲的手。
　　男人在转身前看了梏一眼。
　　梏感觉那一秒一切都被拉长，不仅仅是那个视线，更是自己的心脏像是糖浆一样被撕扯开来，黏黏稠稠。
　　黑发青年沉默的样子像极了那一幕。只是和车祸那天相比，他的眼里过滤掉了那份赤裸裸的冲动。
　　变得平静。

　　回到家，房门被关上的瞬间，关门声响彻了整个家。
　　男人默不作声地脱下自己的皮鞋，男孩却急切地开口了：“我...”
　　“是不是说了别再跟那个家伙有来往。”男人的声音平淡，却盖过了孩童本就弱小的嘀咕。
　　“梏是个很好的人。”
　　“你还给那个家伙开脱。”父亲的声音变得深沉严肃起来，“你小子一天天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就那么不容许他成长吗？”健诚的声音扯得高了些，小声嘀咕着噘着嘴，“他也很努力了，但社会不一样啊。”语调里带着些赌气。
　　“还在这顶嘴！”男人突然吼了一句，声音贯穿了走道。
　　“......”健诚愣住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都好奇怪，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下一秒，情绪跟着激动了起来，“他到底有什么错你们要这么对他？”“是我的话就不会，绝对不会！”
　　“梏明明就什么都没做错！”
　　男孩说着最高亢的话，声音高的都快撕破了天际，字音越到后却越颤抖。
　　他在讲完这几句话之后跑进了楼上的屋里。嘶吼的声音透露着他的勇敢，字音里的颤抖透露着他的恐惧，跑上二楼自己的房间透露着他的弱势，狠狠摔门的声音透露着他的绝不妥协。
　　男人没有拉住他，或是对他恐吓咒骂。
　　他只是沉默着。
　　直到妻子回来的时候也一句话没多说。
　　“接到健诚了？”
　　他回道，“嗯。”
　　等待着妻子烧好今晚的饭菜。
　　“这孩子突然怎么了，又不下来吃饭。”
　　耳边是妻子熟悉的嘟囔。
　　他也没有回答。

　　第二天是一个平静的工作日。
　　与昨天不同，但又和往日大同小异。
　　梏下班的脚步慢了很多。
　　即便同往日一般沉默，情绪中也透露着些许的不同。但是关于这些，他的那些同事和那个上司是根本不会察觉的。
　　只是又稀疏平常的一天。
　　他在车线本上写下了这几日唯一一句话：
　　我真是他妈的有病。

　　今天下学的健诚没有等到梏接送他。
　　男孩略有些担心，在跟许老师打完招呼后就自己走了。
　　健诚背着自己的书包跑过了来学校的每一条路，都没有看到任何同梏相似的人。他不敢大喊，然后一个人坐上了公交车去到了梏带他去的那个陌生的广场。
　　他在车上抱着自己的书包，不多说话。广场上人来人往，略有些相似的上班族，但是仔细看也没有他想要看到的身影。他想要呼唤梏的名字，但他没有那么做，面部保持着警惕的表情，天色渐暗，他害怕起来。
　　作为一个小孩，他办不了的事情太多。
　　今天也有乐队的演出，但是健诚却没有一点把心思放在上面，他的表情略显得慌张错乱。在茫茫的人群里看着过往陌生的眼睛。每当一对眼睛对上他，他心中的惶恐就多上一层，但又一次次去抬头找寻。尽管表现的依旧是镇定。
　　他来到了石板桥，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开始担心梏因为昨天的事情有什么想不开。
　　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不能怪梏。
　　此刻的他是这么想的。即便这或许并不是事情的全貌。他开始慌张，他跑到了梏的屋门前。
　　这是不好的。

　　但是他依旧敲了门。
　　没有人响应，里面也没有灯光亮着。
　　他是不在吗？还是在躲避自己。
　　男孩有些害怕。
　　他原本只是想要......他以为自己做对了，没有谁比他更清醒。
　　他一时间乱了阵脚。

　　柑东陵园
　　此时已经快到闭园的时间。黑发青年蹲在墓前，手中拿着自己这多日陆陆续续写的稿子。他将自己这数日记录下的心情拜在顺的墓前，一一整理。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记忆。
　　折磨他痛苦不堪的一切的一切。

　　聒噪喧闹的四周，
　　让人惴惴不安的竞技，
　　冷漠无知的人群。

　　我记得你，来自大西洋彼岸与我相爱在末日之前。
　　爱是，一场悬崖峭壁边缘的梦。
　　我喜欢思考死亡，也不希望被别人称作残忍。
　　所有的都和故事里描述的不一样。
　　我想我甚至得了失心症。有些疯狂，又有些可笑。
　　曾经我也厌恶，小小的地方无我的归处。

　　啊，太多了......
　　还有些有的没的的残破话语。他都可以回忆起来，得知事情的那一瞬间，那几日做过了什么梦，和谁发生了争执，被骂了几次，什么时候一切开始变化，周遭发生了什么，在逃避什么，什么发生了改变，什么根本没有。
　　这算不上美好，尽是痛苦。
　　但他不舍得忘记。
　　这份痛苦是如此的真实。
　　梏抬起了头，手中拿着一片纸，上面写着自己在多久多久之前给他写过的情话。
　　“我想过死亡，”他开始念，“你一定要先我而去...”
　　他口中的字音凝结在了这一刻。
　　他半天开不了口说接下来的话。

　　“顺，”

　　他开不了口说更多的话。
　　于是他闭上了嘴，嘴角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