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三幕(二) ...
-
时间一滴一滴地流淌,站着的人依旧没有迈开步子的意思——但那毕竟不会长久,气氛变得尴尬,不得不离开是迟早的事情。而罗莉塔如果想留住她,必须在事态变成那一步之前想出点子来——怎么办?罗莉塔!
这个时候,换作自己的话,会希望得到什么呢?罗莉塔试着让自己如此思考。
不知道。
啊啊啊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暗暗记在心里以后想起来的时候留做纪念除此之外没有办法就这么干脆放弃算了吧你这个混蛋!
话说回来,她在想什么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嘛!那种换位法根本是小说里才会用的东西嘛!那个可恶的妖精,干吗刻意出这么难的题目…真是的。
“到下次见面为止,允许哦。”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
当时罗莉塔称呼她“妖精”,被那样许可了。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含义呢?即便是现在,罗莉塔还是一头雾水,要说没有意义,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个问题到现在都没有答案,即便现在开动脑筋,一时半会也得不出结论。
但是这却带给罗莉塔开口的勇气。
当务之急是留下她。
“等一下!”
说是这么说,其实对方就等在那里,这句话的实际作用,其实是让对方转过身来——那个女人也确实这么做了,而且行动迅速得出乎寻常——似乎她早就等着这么做一样。
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是?”
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探询意味,让罗莉塔虽然想好了说辞,还是不由紧张起来。
“那、那个…名字…”
“名字?”
“你的名字!”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哦”——当时确实是这么约定的。
现在变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啊…”
白衣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与其说是被摆了一道的无奈,被称为“失望”也许更合适。
“这边的男人是雷菲,雷费尔.阿巴兰.富勒姆。”
显而易见,这是那个背着巨剑的男人的名字。被点到名的男人举起带着厚皮革手套的手,脸上的微笑也加入了一丝意兴阑珊,想必是了解同伴此刻心情,难免为她抱不平吧。
“明白了。这边的是路卡.德.纳耶尔,萨伊.德.齐格弗里德,艾德卡.德.莱卡德。”
“幸会。”
众人相互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至于我,通常是以芙莱雅自称,不过也有被叫过弗洛…所以怎么样都没关系啦。”
芙、芙莱雅?
弗洛?!
“喂喂、真的假的啊?”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有两个名字的女人变出一副完美的笑容。
“是,当然是真的。”
路卡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艾德卡虽然依旧倚在门边,看上去也受到相当大的动摇。三人中惟一保持镇静的,大概就是弗里德了。
“那个...真是相当难得的名字,弗洛...芙莱雅、对吧?哈哈。”
总而言之,那个笑声就同被磨房里磨出来的麦子一样,勉强至极。
姑且——就称之为芙莱雅好了——即便周围一片尴尬也没有出现丝毫动摇,仿佛早就习惯了一样。
当然要习惯了,事实上是非习惯不可。
翻开整个大陆的历史,早在六个大国分庭抗礼的局面形成之前,数百个国家之间的群雄并立才是真正的主基调。根据大陆最早的史料《伦斯塔尔星闻录》的记载,这一时期长达数百年之久。
在这数百年的光阴间,出现过将名字镌刻在历史中的英雄人物,也有几个国家一度强极一时。但是他们与现任的六位皇帝之间,顶多只有地理名词和姻亲上的联系。即便是一度兴起的大历史学派,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大陆凭借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要重演现在的大国格局,再乐观也要花费以世纪为单位的时间。
统一大陆——当然现在也没有——至少让称雄大陆的势力变成现在,用一只手刚好可以数过来——如此的伟业,并不是依靠人的力量。
大约三个世纪前——准确地说,是二百八十六年之前,大陆的六个方位,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六位英雄,他们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不断将周遍的土地纳入剑锋之下;而各地的小势力也分别依附在他们周围,最终各自建立了幅员辽阔的国家。而他们的子孙,便是站在大陆顶点,集荣耀和权力于一身的——
“六王家”。
关于这六位真命天子的传说,各地的传记、诗歌、史料中可谓数不胜数,与前边的战国乱世相比,可以说丰富得令人生厌。而当人们厌倦于这些如夜空的星星般,被吹得天花乱坠的的文字后,疑惑就代替崇拜变成了主旋律。
为什么不是别的时期,偏偏是那一年,那六个人出现了?
为什么这六个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就连人生轨迹也毫无例外的巧合?
在那一年,这六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可疑的地方,便是当六位先帝成就各自的霸业之后,突然止戈硒鼓,再也没有向外部扩展。这也让众人失去了一次比较他们孰强孰弱的机会——因为各自在战场上都是那样的无敌,没有较量一番真是遗憾。
但是细究的话,在他们统一各自领土的战争中,以弱胜强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恐惧对手的实力一点也不是这群战神的风格——就这一点而言依然相似的可怕。
赌徒突然金盆洗手了,绝对会让人觉得奇怪。
就像彼此约定好了一样——不、是有人让他们这么约定了。
能够得到的也只有一些类似空中楼阁的答案。这也是英雄史学派最得意,而大历史学派迄今为止抬不起头的地方,无论采用什么观点,难以理解的问题始终杂乱如麻。
怎么样都找不到答案——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总会把希望寄托给那位大人。
拥有治愈之力,浑身上下散发出圣洁气息的芙莱雅,她所供奉的主人以及力量源泉的存在——
世上唯一之神明——奥汀神。
要说这位存在于顶点的神中之主,其实谁也没见过。残留于世的资料文献中,能够拿出来“喏!这就是”的亲笔遗迹也一件也没有。降临于人间的事迹也几乎都是有心人士的谣传,为人亲眼所见的一次也没有。总而言之,是为对凡尘俗物莫不关心的神明。
这样的一位神明,要说真的存在,那也未免太没有存在感了。既不给予恩惠,灾难发生时也得不到庇护,这样的神明到哪都不会受到欢迎——如果再有一群喋喋不休的“追随者”的话那就更是如此了。
但是,教会实实在在地非常强大,再没有哪个势力能像它那样遍布大陆了。
促成教会强大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六大国无一例外地将奥汀神奉为“惟一神”——除了“惟一神”外,一切其他的神都“不存在、不承认、不妥协”。
据说这是各国先王在指定国家法令中,单独不被允许拿来讨论和修改的“铁律”。
好奇怪呐——但却行之有效。
信仰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明明说不清、道不明,人们却愿意相信那是真的,而且还会世世代代继承下去。
人不可能怀疑一切,但是这个世界却总是那么容易让人怀疑——反正看不见,干脆就不用花费心思了。也许相信了,就可以这么活下去了吧——
这是神所眷恋的大陆。
教会《启示录》的第一句如是说。文字中所记述的神,理所当然是奥汀神。
只不过,如果所有人——包括每天在海上捕鱼,每天只关心天气好坏的渔夫——大家全都信奉“惟一神”的话,那些整天在礼拜室里数着金币,只要想想晚餐吃些什么的家伙,应该悠闲地度过每一天了吧?事实上他们除了优哉度日之外,还兼备气急败坏的功能,是动不动就发脾气,喜怒无常的生物。
这股愤怒,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世上还有如此众多藐视神明,为非作歹的宵小之辈!”——“为非作歹”自然是人工加上去的,倒是前面半句相当符合事实。
在六王平世之初,奥汀神的地位并没有画像上描绘的“手握神枪,俯视大地”那般稳固,即便是六个王国承认的《启示录》,在王国外也几乎没有市场。虽然教会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坚持不懈地派出传教士,到各地宣扬神的恩惠,奥汀神脚下的土地也没增加多少。
“亵渎神明!”,只要带着十字架的人,都会这般叫嚣。
可是,如果去问这些心中没有神明,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早该腐烂的人,自己居住之所究竟为何,只要识字的人都会告之——
这是神所眷恋的大陆。
这时如果兴冲冲地报上奥汀神的大名,一定会被对方嗤之以鼻。
“笨蛋,谁会把那种从来没出现过的家伙当神啊!”
如果顾及到面子,那也顶多是换成冷笑的待遇罢了。
神是真实存在的——传教士总是极力宣扬这一点,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需要被宣扬才存在——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其他神明!
有啊。
这可是神所眷恋的大陆呢!
比较著名的,就有离大陆最南端的王国——修瓦德鲁不远,据说寄居在北部的蛇神“托斯”、还有传闻中能够一口吞掉整头牛的犬神“博达”。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存在于那里,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遥论他们的历史,那几乎跟这片大陆的历史一样长。
与高高在上的奥汀神不同,这些被信徒崇以神之名的家伙们,似乎很喜欢抛头露面。三五不时地能够在各地的村庄听到神明出没的传闻,如果说运气够好,村民献上的贡品让他们满意——甚至是一些在人类看来也相当无聊的理由,都会得到福祉的恩惠。
最有名气的,要数蛇神“托斯”为当地的百姓凿穿了通往皮斯山的山道。因为与最近的城镇之间被这座大山所阻隔,所以托斯大人的善举直到今天也为当地人所铭记,每年都要以蛇神的名义举行规模浩大的庆典。但是呢,也有某位小姑娘因为在路上救了一只猫,而在第二天早上收到像山一样多的新鲜鱼的传闻。
看来依照神明的能力与兴趣,福祉也要分成好多种吧!
这反而更让人有亲切感——就在自己身边没准走在路上都能碰到的神明。
而且,这些神明不单没有架子,似乎也相当留恋自己的故乡——如果现在居住地算得上故乡的话。很少有这个地方的神明跑到其他地方去的记载,有时候只要报上神明的名字,大家就知道大致于来自于哪里——简直就是自然蕴育的神祗。
“惟一神”与“自然之神”,哪一边更伟大,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问传教士的话,那么一定会听到斩钉截铁的“奥汀神”,但是在百姓眼里,居住在当地的神明才是伟大的一方。
那就各信各的好了——人类可不是这么无聊的生物。遇到问题非要争出个是非高下,这也算是本能的体现。
教会的信仰坚不可摧,而且也有世界上最强的六个国家在背后撑腰——但是这一切在看上去弱下的对手面前,从来都起不到作用。
既然没有共同语言,那就用身体来一决胜负吧!
战争可是发泄人们剩余精力的天然良方。
自从教会曾经高度宣扬的“第一次圣战”开始,围绕着“哪边才是正确的”,双方爆发了不下数百次的战争,教会这边,凭借着强大的后盾和信仰的引领,通常都会在物量和兵力占据上峰——结果却是一次胜利都没能拿下来。
虽然“异教徒”——直到今天教会仍旧这么称呼——由这些土地上的国家所组成的联盟为数众多,但说穿了只是些乌合之众,对于王国军的精锐部队来说,对付起来可一点也不费劲。
真正麻烦的就是——那些被子民爱戴——所以看到被人欺负了就脑血上冲的神明们。只要它们加入战场,那个战场所在的战局就会变得一塌糊涂——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计策和装备什么的差距从来都是忽略不计。
即便偶尔能取回几场胜仗,最终还是会被连人带马赶回老家——也到此为止。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神明们从未踏上过“奥汀神”的土地,甚至连看上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失去了强大的后盾,所谓的反攻计划当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即便诸侯有扩张领土的野心,也没有失去理智到挑战认真起来的王国的地步。
于是乎教会每次都像个不服输的赌徒一样,休养了一阵便又卷土重来,而以诸王国为代表的正教徒——教会有时会亲切地称其为“子民”——都会意思意思派出军队捧场,然后在几个月后迎回屁滚尿流的同胞们。
军火商人和孩子生得太多的家庭欢迎这样的活动。
不过带着十字架的也不都是一些没有脑子的笨蛋。经历过几次“惨痛”的教训后,教会内要求反省的势力逐渐抬头,一味的远征最终被取消。
取而代之,教会开始派出大批传教士,在各个异教徒的地区建立教会,因为名义上属于王国管辖的范围,这样的行为也得到了领主的许可。在这里奥汀神不再被宣扬成“惟一神”,而是作为“诸神之王”——也就是在自然之神上头的“神之主”。
这么做的结果是减少了流血事件的发生——算起来好歹是神祗的恩惠。可惜,教会希望看到的“万民纷纷前往朝拜神之主”的景象,到了今天也没有发生。
在真实存在的神明面前,再花言巧语的信仰也不堪一击。
你们这些家伙嘴巴里的那个奥汀神,其实才是不存在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教会那些色彩斑斓的精美窗户早被人砸成一堆玻璃屑了。
而教会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被人砸的原因,当然不是那些大腹便便,走在街上都可能被拖到小巷子里揍一顿的家伙的功劳。
恰恰相反,他们所庇护的人,这时就是反过来保佑他们的存在——修习士。
不依靠自己能够产生的力量,就连魔法都达不到这个程度。
这样的力量,如果被呈现出来的话,就被称为——奇迹。
奇迹是神明的力量。
没有人会愚蠢到怀疑神明,所以人们会选择相信奇迹。
于是,无论是正教徒还是异教徒,双方都充分相信自身的信仰,又拿对方无可奈何。
有一种类型的神祗——如果可以称其为神祗的话——不属于此列。
譬如爱神——芙莱雅,破坏神——弗洛,依据环境的不同她们还会有其他的名字,姑且以此称呼。根据零散的传说,他们与奥汀神是一个直系的神祗,但是关于这些神祗的记载却意外地少,甚至到达了可怜的地步。同时他们又继承了奥汀神的优良传统——从来不在凡间现身。
这样的神祗到了哪边都不受欢迎——教会为了压制讨人厌的“自然之神”已经煞费苦心,没有余力再节外生枝,去宣传一些费力不讨好的神祗,本来教会中“奥汀是惟一神”的教派仍旧非常强大,更是不可能支持那个论调。
至于异教徒,就连那个“惟一神”都没人买账,就更不可能对他的喽啰们感冒了。
要说他们是在信仰与现实的夹缝中举步维艰,倒也没什么不对——似乎这些神祗也不太在意那样的事情。
不管是正教徒还是异教徒,都不会拿神祗来命名自己的子孙——尊敬与恐惧实乃一体两面。就这一点来说,倒是与某位被打上“空格”后缀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如果说上述所言只是一位气昏了头的领主抛弃面子的举动,那起上“邪神”——教会就是这么定义——然后跑进教会的虎口,就必须抱着哪一天被关进异端审判所,然后陪上性命的觉悟。
这个玩笑可没有什么笑点——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误入了冰窖。
话说回来,罗莉塔的表情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似乎她早就知道了一样。
她当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是那双漂亮眼睛所发出的讯息,却有着一种“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暗示。
虽然平时有点脱线,但时不时罗莉塔就会像现在一样,展现出极具掌控力的一面。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虽然每次都被气得半死,可怜的大公阁下还是巴巴得求着这个家伙当继承人的缘故——换作别人,早就被锅盖都压不住的怒火烤得“噼里啪啦”作响了吧!
芙莱雅似乎看着眼前的少女,视线却没有放在她身上。直到周围鸦雀无声,她才挂上浅笑说道:
“那两个名字能让各位感到欢愉,就我个人来说也觉得非常荣幸。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
看来芙莱雅是彻底失望——这一次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三个男人这时才意识到,刚才的举止是多么的失礼。但是一切都来源于罗莉塔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她要这么问呢?三道视线同时望去——
同时释怀。应该说是放下心来。
罗莉塔不着痕迹地添了一下上唇。
小时候,每次恶作剧成功的时候,她都会做这个动作。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习惯。
虽然每次都会毫不意外地变成无视后果的冒险行动,不得已在后头擦屁股的事情也做了不少,总算结果都是有惊无险。抛开被充分锻炼过的强大心脏不谈,光是在平淡生活里的乐趣,就不是简单的道谢可以扯平的。
平时让人担心到亏本,关键时刻却像还本付息一样异常靠得住。不知什么时候起,大家做什么事情都会听她的,按照她的意思来。罗莉塔就是有这个本事、也许说不上是本事,但她就能让大家这么干。
开始的时候当然免不了四处碰壁,但是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又总让人充满干劲。
有时候擦屁股也是一件乐事。
果不其然,胸有成竹的声音响起:
“不、您误会了。我只是想在正式决定前,先确认一下。”
芙莱雅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四目相对——这一回势均力敌。
“签订契约之前,知道对方的名字是必须的吧?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问啊。”
“契约?”
眉头舒缓下来,嘴角轻微上扬,看来芙莱雅也来了兴致。
“是。下午在广场的时候,虽然很失礼,不过我听到了芙莱雅小姐和雷菲先生的谈话,两位应该是打算收学生吧?那真是太巧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四个也正想找门路拜师,所以打算去圣拉兹卡碰碰运气。”
急着去圣拉兹卡,就是这个目的。所以当罗莉塔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一路上辛酸的回忆将同行的三人染上一层悲怆——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啊?
罗莉塔的目光扫过雷菲,又回到芙莱雅身上,继续说道:
“老实说,能不能在圣拉兹卡找到可以投效的老师,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只不过在亲眼所见前,一直抱着美好的愿望。但是呢,两位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神明的安排!”
喂喂、难道说——言下之意,罗莉塔要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和她看起来少根筋的同伴,当他们的老师?
这可是件麻烦事。即便罗莉塔的表情看上去胜券在握,这种事从来没有十拿九稳的说法。就算用卑鄙的方式——倒了八辈子霉的救命恩人的情分来威胁,对方也早就用疗伤的方式两清了。
拜师和收徒,主动权在谁手上不言而喻。只要她愿意,那退路就像海洋一般宽广。如果说老师有什么理由非要被未来学生牵着鼻子走,除非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没出息——
“我了解了。不是自夸,这边的雷菲老师相当擅长剑术,对魔法也广有涉猎。性格方面也不用担心,即使被学生欺负了也不会还手,对吧——总之是个好好先生,我想做各位的老师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般不会这么夸人的吧!不、重点不是这个!怎么有人会没出息得这么自然——
“原来如此,这边也有在剑术、魔法上非常有天赋的人选,而且包括我在内——大家都非常敬仰神明,如果有两位老师的指导,日后的成长绝对值得期待!”
了不起,多么地大言不惭!而且要说敬仰,那个逼着路卡把十字架换成魔法杖的家伙就是你吧,罗莉塔!
“啊,那真是太让我高兴了。本来还想着要绕回圣拉兹卡,万一还是收不到学生该怎么办…四位愿意屈尊到门下,真是感到万分荣幸。就是不知道各位平时的花费如何?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平时闲散惯了,这边的经费也不是非常宽裕——”
“这个请千万不要担心!虽然没有大出息,不过总算在做生意上也有小小心得,一般的日常花费完全可以自理,请老师们务必让我等跟随——”
“这样啊——”芙莱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决定了”的气势将眼睛睁开。
“那么,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咦——这个决定下的也太快了吧!怎么说也应该在深入了解的基础上再谈婚嫁的问题…婚、婚嫁?
“是!首先是要签订契约书吧?”
“确实呢。今天实在太晚了,只能在契约书上签好字,明天在送到公会去呢。”
罗莉塔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她是想成热打铁,令人奇怪的是那个看上去相当淡定的“神”人,竟然也无视同伴,陪着罗莉塔一路狂奔。
好不容易以为终于赶上剧情的艾德卡等三人,对着按过快放键的画面目定口呆。而雷菲则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认命般叹了口气,手里变出不知道为什么会准备,但确实是准备好了的契约书范本。
“那个——我说——”
看着“唰——”盯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弗里德差点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存在”然后消失,但是他做不到。
虽然罗莉塔不征求这边人的意见是家常便饭,而站在门边那个没出息的男人也完全不在争取范围,但是就这么让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商量下去,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
虽然生意场上也有瞄准了机会一下子成交的先例,但那是掌握了对方不知道的情报,然后痛宰一刀的偶尔事件。而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对方的情报几乎一无所知,这个时候慢慢协商掏出对方的底细才是王道——
即便上述都不成立,再不出声阻止的话,包括自己在内就要被卖掉了啦!
做生意的话有亏有赚都很正常,但是倾家荡产的状况就要全力避免。可是按现在的路线继续下去,非但血本无归再所难免,就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叨扰两位的兴致实在是万分抱歉…但是…可不可以稍微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情和想——”
罗莉塔听着弗里德近乎讨好的发言,以她的性子能听完一句话实属难得。等到弗里德将那个“想”字用缠绵悱恻的语气念出来,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现在是两个女人在谈生意——”
芙莱雅适时地接口,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
“女人家在谈生意的时候——”
留下的空间足以让所有人自行带入,大多数情况下的正确答案,应该是、绝对是“男人们一边去!”、“是男人就默默承受”之类的问答无用吧!
“是。”
交涉失败,而且是完败。
过于执着商人风情的弗里德,忘却了一个身为人都该牢记的常识。
女人有时是不讲道理的。
如果对象换成两个志趣相投的女人,那么前边的形容就要换成“很少是讲道理的”吧!
商人灰溜溜地退下。
难怪交易对手中很少看见女性,狠起来能够把亲友都毫不犹豫地放上天平秤,谁敢和这样的角色做生意呢?
以后碰上女商人,一定要小心。
一边和艾德卡大眼瞪小眼的弗里德提醒自己。
这时,看起来被差遣完的极品男人走到他们背后,双手分辨拍在两人肩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副样子简直在说“算了,认命吧”。
好人,这绝对是个好人啊!
同病相怜总是容易产生好感,包括路卡在内的男人们同时泪流满面。
“那么,我们把该办的事情了结掉吧。”
搭在肩上的手指晃了晃,一抹白色尽收眼底——那是已经签好了名字的契约书。
见鬼去吧,什么死好男人!
弗里德接过契约书,上面是简单的白纸黑字——看上去应该是被公会认可的范本,但是呢,由商人并不隶属于大陆性质的公会范畴,只是在特定的区域内参加由利益驱动的组织——也就是商会。上面的台头…巴恩商会?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南大陆赫赫有名的超大规模商会。这个男人还不错嘛…而署名的地方,自然是签了“雷费尔.阿巴兰.富勒姆”的大名。
弗里德左望右看,路卡和艾德卡手里的东西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台头的字眼稍有不同。署名的地方签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抛开被女人们拐卖掉的悲剧,这个男人确实有做自己老师的资格,三个人就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只有艾德卡在提笔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会。
这样一来就契约成立。
另一头,罗莉塔也在契约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当然,罗莉塔.兰巴路特。
“以后请多关照,雷菲老师。”
就这样打了招呼,刚做了人家学生的三人面向另一位老师,这时却产生了困扰。
该叫哪个名字好呢?
虽然对方说了“哪个名字都无所谓”,但是换来换去的话相当麻烦,也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咿呀,果然对着这么气质高雅的女性,还是芙莱雅小姐比较适合吧~嗯?”
看起来像在思考,其实是在讨好的弗里德少年,那副狗腿子的模样太过明显。
“无聊。”
不拖泥带水的两个字,干净利索地表达出艾德卡内心的真实感受。
“嗯…虽然弗洛听上去很简练是不错啦…不过万一被别人误会成男人就很困扰了…果然是芙莱雅比较好吧…啊、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
会纠结在这么微妙的细节上,不得不说是路卡的…优点?
“芙莱雅小姐~”
“弗洛。”
“芙莱雅。”
……总而言之,名分已定——
只不过,似乎有一个人对此相当不满。
弗洛也好芙莱雅也好,无论是谁都可以直呼其名——罗莉塔的心中燃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真讨厌——
为什么讨厌,讨厌什么东西,她一点也说不上来。事实上为了称呼就讨厌起来,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奇怪了。但是,总觉得很讨厌——
这丝微妙的情绪,化作语言就变成了——
“菲娅蕾。”
罗莉塔下意识掩住嘴巴,不希望被人听到——至于为什么她仍旧不知所以。还好还好…只是类似低吟的音量并不足以传入别人的耳膜…众人没有反映的反应,让罗莉塔在安心下来的同时不免又参杂了失落的情绪。
这时,那个手里拿着契约书,微笑着将注意力投入其中的女人,像是被水滴到一般回过视线——
她听到了。
因为,白色的身影正朝这边靠过来。
再度四目相接——这次是揶揄对上倔强。
“我说过了吧…只允许你叫到见面为止。”
“菲娅蕾。”
“保质期过了哦。”
“菲娅蕾。”
“真拿你没办法呐…”
“拿你没办法”、“真是的”如果这么说,那就是反过来的意思。
芙莱雅靠过去,就让罗莉塔孩子气的挣扎戛然而止。
开不了口。从唇边传来温热的触感,对方将手指按在罗莉塔的唇上——真是狡猾。
如果放着罗莉塔嘀咕个不停,那么之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卓然形象就前功尽弃。为了保全可爱学生的面子,芙莱雅用上了最直接的方式。
不过光这样显然还不够。芙莱雅凑过去,嘴唇顺势滑过罗莉塔的耳边。
“不是菲娅蕾哦——”
当然了,一般不会有人把“妖精”当作自己的名字,当时罗莉塔只是脱口而出——只不过被承认了而已,被承认了哎…
“芙蕾。”
咦?
“发音一点也不标准呐。下次可不允许了。”
罗莉塔难以置信地看着在她面前,笑得一脸灿烂的女人。这么说,她不是对自己称呼名字而不快,只不过是对发音有微词吗?
真是百分百意料外的女人啊。
罗莉塔这么想着,也一同笑了起来。
芙蕾——既然她如此自称,以后就一直沿用这个称呼——只用上两个人听得清的音量,又只是在罗莉塔身边咬耳朵,以至于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在场的其他人——从距离来说,算得上名副其实的观众们——完全听不到动静。不过那边到底蹦跶了点什么,猜起来真是非常容易。
只要女人们突破安全距离,周围的气氛就会莫名其妙地诡异起来。从一半放弃,一半“又来了”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大家都逐渐地习惯——或者说认命地麻木了。
想到这样的情景以后还会发生多少次?——不知道哎!室内传出一片哀鸣。
饶了我吧…了我吧…我吧…吧…
想当然尔,男人们的唉声叹气照例被完全无视。
“就许你这么叫哦。那个名字。”
潮热的空气散播着魔法的气息。
“作为交换……”
白纸黑字的契约书落到床边。
别去管它。
只不过是一张契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