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情至深》伊拾柒露

25、第 25 章

　　陆楠讲到这，伸手拿起面前的伏特加，一饮而尽，似乎忘记了这杯是烈酒。

　　“她，休学了是吗？”林怀远一双黑眸看不清情绪，但是小心翼翼的问话，暴露了他现在心里有多难过。

　　“是。”陆楠直截了当。

　　“我把她抱回医院，送进了抢救室，她因为伤口感染，加上她冲了凉水时间太久，还有，心情，高烧。她足足昏睡了五天！她的伤口在愈合，烧也慢慢退了，可她就是不醒，昏睡着。谁都没有办法叫醒她。当时的主治医生说如果再看不到她求生转醒的迹象，她就有可能会因为营养不良加大脑缺氧而···”陆楠顿住了，后果是什么，林怀远应该是能猜到的。林怀远将自己所在阴影黑暗里，什么话都没说。

　　“后来，我想办法打开了她的手机，找到你和她曾经的视频，播放给她听。第五天早上，她醒了。”终于有了些反应，是指尖划过真皮沙发靠背的声音。“吱——”艮塞而让人心紧。

　　陆楠像是没有注意一般，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醒来之后我问过她要不要回学校，但是她只是愣愣的看着我，什么话都不说。我就找朋友，给她办理了休学，把她接回到我的公寓。她越发的沉默了，经常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在床上，发呆或者睡觉，像是永远睡不够一样，再不然就是去洗澡，经常一洗就是一两个小时。其实白天还好，晚上，就是她最痛苦的时候。”陆楠再一次停下来，看了看林怀远，似乎在确定他是否还愿意或者说还能够让他继续说下去。

　　林怀远眉头紧皱，提着一口气，眼睛死死盯着他，他已经知道云浅经历了这些事，他更想知道她是如何度过的，而这些，是陆楠最清楚的。康复的过程总是最难熬的，犹如剜心之痛。

　　“讲下去。”

　　“她，刚从医院出来的两个月，每到夜晚，都会做噩梦，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到底梦见了什么，但是，她总会哭喊着叫你的名字，叫你救她。每天晚上都会做梦，都会叫你的名字，刚开始的时候，我把她从梦里唤醒，她都会哭的撕心裂肺，再也无法入睡。后来，慢慢地，好一些了，只是隔几天才会做梦了，我唤醒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含泪沉默，不再那样痛哭了，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再入睡，就一直坐在床上，靠着，抱着自己，坐到天亮······”

　　“你，没有找心理医生吗？”林怀远打断了陆楠的话，沙哑的嗓音。陆楠看了看他，林怀远不是一个多情的人，甚至有些无情，他从小到大生活环境告诉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有谁值得为什么人同情流泪，人是要为自己活的。可云浅不一样，她从小被保护，三岁就自诩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社会的阴暗面对她来说也只是有小偷的存在，在她看来，世界是美好的，人心都是善良的，可怜的人是需要同情和帮助的。当年和云浅在一起时，林怀远还经常笑话云浅太多愁善感，看个电影都能哭的稀里哗啦。可如今···他看到了林怀远眼中噙着的泪，昏暗的空间里双眸映射着点点泪光。是啊，再坚强的男人也是男人，铁汉尚有柔情，面前的这个七尺男儿，在听到心爱的人受如此折磨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找了我在帝国理工主修心理学的同学，她和她的导师一起。最后的诊断是，抑郁症。”陆楠回答道，“这个病，你应该也知道，我能做的，只是尽量的陪着她，看好她。”

　　“幸运的是，她没有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早上我把早餐准备好，我就去学校了，中午我经常回不来，也就没有办法照看她，但是下午我没事的时候都会早回去，都能看见她已经把早餐吃了，屋子也收拾过了，晚上的时候，我做好饭，会一起吃，她吃的很少，但多少会吃。吃饭的时候我会和她聊天，和她说今天在学校上课的情况，外面有趣的事情，我的朋友和导师···我都会讲给她听。一开始的时候她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似的，我说什么她都只是默默吃自己的东西，讲到有趣的地方也是面无表情，我以为她真的对世界都失去希望和乐趣了。有段时间我有个项目要忙，每天做实验到凌晨，我干脆就直接睡在实验室里了。云浅，我也就没顾得上···”陆楠又喝了口伏特加，润润嘴唇。

　　“一个星期之后，等我终于完成实验回到家时，我吓了一跳，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会丢下她。”“丢”字，陆楠说的很重，又一直盯着林怀远，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林怀远不明所以，却也一直回敬着他的目光，两个人的视线交锋。

　　陆楠其实有些不明白林怀远这眼神什么意思，好像真的和他无关似的，但事实却是他才是将云浅“弄丢”的人。

　　“我回到家，已经半夜了，家里没有亮灯，可当我把灯打开，才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打劫过似的，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个曾差点被人侵犯而患抑郁症的女孩，我在屋里喊她，找她，可屋子里像是几天就没有人似的，没有一点回应。我当时特别后悔和对不起她。最后，我在她房间的衣橱里找到了她。她的样子，怎么说，比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可怜。”陆楠缓了口气，“她卷缩在衣橱里，头发蓬乱，衣服褶皱，原本就消瘦的脸更加苍白瘦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在我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的身体下意识的颤抖着，她在害怕，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她又一次···”听到这里的时候，林怀远紧握着手里的杯子，真想一挥手，狠狠将杯子扔向面前的这个人！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陆楠冲着林怀远一声轻笑，似乎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她顺着光线，看到我，那双眼睛，害怕，无助，恐惧而又带着些希望，我试着叫她的名字，她终于有了反应，眼泪唰的一下，掉个不停，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无声的哭着，只是低低的呜咽声，就让我觉得心很痛。她哭了很久，我就一直抱着她，后来，哭累了，就睡着了，手却一直抓着我，那天晚上，我留在了她的房间里，没有离开，她就一直抓着我没有放手，那是第一次，她没有做噩梦。她抓着我的手，一直在叫一个名字，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陆楠再一次看着林怀远，微微一抻头，“你的名字。”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实验的事，那天回到家之后等着云浅睡着我才终于放下心，第二天我就没起来。等我醒来，云浅不在屋里。走出屋，看见桌子上的早餐，很简单的米粥。云浅拿着碗筷走出厨房，‘可以吃饭了。’

　　我当时真的很惊讶，我以为她突然就有好转了，结果你猜她怎么说的，她说她太饿了，呵呵，那个时候我记得家里的食材只够吃三天的，但她硬生生撑了一个星期。我向她解释，请求她的原谅，她只是点点头，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那天早上，我问了她一个问题。我问她，林怀远是谁。你猜她是怎么回答我的？”陆楠似乎有意要戏谑林怀远，笑着看着他，想等他回答一下。

　　“我···不知道。”林怀远现在哪里还有力气去回答什么问题，听故事听到现在，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抽打了好几顿，浑身上下遍体鳞伤，呼吸都是痛的。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在我以为我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想着换个话题的时候，她用细若蚊音的声音说：’一个把我弄丢的人。‘真的，这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的时候的神态和声音，真的就像一个孩子被妈妈遗弃在大街上的那种无助和失落。”陆楠说着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哽咽，越来越激动，伤心和不甘充斥着他的心，他曾经真的那么想要帮她忘记掉这个人，陪伴在她身边，不让她在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可是，到最后，无论如何，云浅心里的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他的。

　　陆楠站起来，绕过桌子，揪着林怀远的衣领：“林怀远，你说，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你现在在这听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像在听故事，还是说你心里很痛，也会很难过？可是这些，都是我陪着她一点一点熬过来的！她那半年，只会比我说的这些要痛苦十倍百倍！”一拳挥下去，林怀远被打的歪向一边，却是直挺挺地受着，他还不了手，也不能。眼眶里的眼泪再盛不住，落下一滴，他的女孩啊！当年，如果我多支持她多爱她一点，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她也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吧·····

　　一拳打完，松了手，“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提过你这个名字，但我知道，你连同你的名字，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是无论如何都拔不掉了。呵···”陆楠一声苦笑，歪坐在沙发上，烈酒的劲还是很厉害的，有些醉了，但他要把故事讲完，这些事，以前不会说给任何人，以后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