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班长他不懂人心》舟楫尾迹

11、忧虑

　　“高远，今天上午你是不是进了网吧？”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刚从校外翻墙回来的高远被林中云逮个正着。他有些汗颜，但还是装傻到：“啊？”高远真没想到开学来他们头一次对话，居然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头。

　　这次可又给林中云抓到了自己的小辫子，高远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寻思着怎么给对方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解释。于是他难得老老实实点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帮朋友打团去了。”周日的上午是他们难得的休息时间，晚上还得回来周考，高远没料到自己这“铤而走险”运用了多年积攒的反侦察经验，居然还是没有躲开林中云的明察秋毫，他只得在这优秀敬业的风纪委员面前认栽啦。

　　林中云沉默了一会，确定高远的确无话可说之后，这才继续问到：“你不解释解释？”

　　“这没什么借口好找嘛……”高远也不知道林中云想要和自己要什么解释，他其实也可以说点谎让气氛不这么糟糕，但他唯独不想在林中云面前撒谎，所以也只能无话可说。

　　“高三才开学你就想背处分？”林中云瞪着他看，只是从高远的角度看下去（高远有些庆幸自己的身高还是比林中云高上那么一些，能够享受这种近距离对方需要仰视自己的情形），他并没有那么凶，倒是有点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鹿。高远把手背到背后垂着头，尽可能看上去态度诚恳一点地认错到：“如果我和风纪委员大人您求求情，能饶我一命吗？”毕竟事不过三，要是喇叭里再播一次自个儿的名字，饶是“厚颜无耻”的自己，高远感觉也得害臊了。

　　“这一次我不会说。”林中云冷冷地说到，答案是高远没有想到的。

　　“啊？”高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听见林中云出人意料的回复。他疑惑的眼神映在林中云眼里，林中云似乎更加生气了：“高远，老师让我照顾你。”

　　言下之意不明而喻，高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当然知道林中云应该抱有什么样的态度，但是这时候他不太想从对方口中得到自己预料得到的答案。他反应过来自己又开始不知不觉地期待了，他在期待什么？

　　“对不起。”

　　高远沮丧地道歉到，悄悄瞟了几眼林中云，只见对方没有收回先前的态度，仍旧拧着眉头，丝毫没有畏惧他的意思。高远并不想让林中云害怕自己，但他也不喜欢林中云这样明显表达出不悦的眼神，更不喜欢林中云说出他愿意为自己“破例”的理由：他为自己破例为的是和老师的约定，和他高远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但他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么想也很古怪，说出去就和他一个当代人嚷嚷太阳是围绕地球转的是一样一样的。

　　太阳绝对不会绕地球转，现在他也不身在古希腊，更不是亚里士多德大师，没人会盲目地附和他的观点。于是高远只得点点头，抱拳说到：“谢过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无以为报！”

　　“我说，”林中云叹气到，好像拿他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无可奈何，“你能不能真诚一点？”

　　真诚？高远平日里觉得自己和这个词离得很远，可是在林中云面前，他真的已经努力在尝试真诚：“我很真诚的，”高远慢慢回复到，“已经全部交代了。”

　　“油嘴滑舌也叫真诚？”

　　“讨厌啦，人家平常就是习惯这么说话，林哥哥你好凶哦！”高远委屈地抱怨到，把林中云听得一阵恶寒，当场就离他远了一米：“你自重点哈，我可不是欺负你。”

　　“哈哈哈哈，”高远不知道这么躲闪的林中云戳中了他什么笑点，可他就是很开心，为林中云终于在他面前放下那些平日里撑起来的不可撼动人设一点点崩塌开心，“好好好，我晓得了，林哥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那么做了。”他的话音到最后越来越实，竟真的像是和林中云许诺一样，“再信我一次吧，林哥。”

　　高远刻意把最后的话音压得很低，配上那双不论何时都笑眯眯的桃花眼，好似说情话一样。这一招他在学校领导和同学面前屡用不爽，可是偏偏在林中云这里碰了壁，刚刚还有点人间烟火气的林中云这下又摆出了冷硬的架势。对方挑眉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反问到：“你的凭证是什么？”

　　“凭证？”高远有点懵了，他可没想过林中云会这么讲。

　　“我凭什么信你？你可是因为迟到上过两次通报批评的人。你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信用了，你知道吗？”林中云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笔记本，有些严肃地说到，“高远，你别和我耍嘴皮子，我不吃那一套。你在我这边的信用因为你今天去了网吧，已经从0跌到负数了。你最好现在先挽救一下我对你的印象，再提什么相信。”

　　“哎哎，这帐原来是这么算么！”高远有些急了，连忙挽回到，“林哥，我——”

　　然而林中云不理他了，自个儿转身走了。高远一路追着他想要解释，林中云也没搭理他。高远眼见着自己现在八成是说什么都不起用了，只好悻悻地回了班上，准备晚上的周考。

　　可到了班上，高远是饮料也喝不下，书也看不进去几页。连旁边来和他搭话的同学在他看来也只是些五官模糊的人偶，他时不时点头应和，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身边人看他这么神游天外，也就不再来烦他了，放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思维里越陷越深。

　　高远满脑子都是林中云不显的怒容，心里难得有点害怕。可是他在怕什么呢？高远也不大能说清。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有一天也有了怕的事情，不说他身边那些哥们会不会笑得东歪西倒，这事只和他爸分享，八成都能叫他笑上一整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男的、一个和他一样性染色体XY的男的这么难受，高远啊高远，你在折腾自己什么呢？要林中云是个女孩，你这样就叫单相思思念成疾，可他是个男的呀，你为什么要为他这么难受呢？

　　“思念成疾”？想到这里的时候，高远心中一紧。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事实的真相，可他又迅速把它赶快塞回了心底，然后还要铲上几铲子的土，把它掩盖得严严实实的。高远猛地摇头，把刚刚想到的“如果”全部挥散。

　　他不断在心里默念，林中云就是个男的，他是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女的——那自己是女生呢……那也不可能啊，他都习惯这么大大咧咧、“欺行霸市”了，哪里能变成一个在他看来天下的女性都很可爱的姑娘呢？不行，他不能再这么想了！高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引起了一众瞩目，又不得不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诚恳地道歉。

　　他的所有想象被他急促地终结了。高远不知道林中云那算不上威胁的话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能让他为它患得患失，可他也不愿多想，去揭露一些他潜意识中觉得“不应该”的秘密。

　　他还是好好做好自己吧，说不定林中云见他终于变得老实，还能对他多些笑容呢。

　　高远的忧虑还是被天性的乐观打败了。他盘算起来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对方开心一点，心中终于又平静下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