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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78章 束球球,揍他! ...

  •   当神风一行人来到华晟大楼的时候,蓝司浅正在想办法逃跑,别问为什么,问的话那就是怂了!

      是很怂,这段时间他推了很多工作,也很少出门,除了《世子》这部剧的一些宣传,他基本都是守在别墅里照顾神风,刚开始的时候杞君把他扔出去过,奈何蓝司浅能屈能伸,还很无赖不要脸,要死要活的非要待在别墅,杞君抽了他一顿之后也就默许了他的行为。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怕他家的大老板厉如尧,厉如尧曾明确告诉他不能透露出神风,这次不光吸引了人的注意,还被拉去演戏,风头在网上一度成为热点,这是厉如尧绝对不能容忍的!

      神风戴上帽子和口罩,一手逮着想要逃跑的蓝司浅,“怎么了?这会怕了?”

      蓝司浅尴尬的笑笑,“我有不怕的时候吗?”

      神风无语,拍了他一下,“少废话,还指着你带我们进去呢!”

      蓝司浅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没开玩笑?”

      神风给了他一个眼神,“别废话,乖乖带我们走内部通道!”

      蓝司浅好奇,“你怎么知道的?你应该没来过才对?”

      神风一掌拍上他的脸,“你是智障吗!”

      蓝司浅看着牧岫云和南辛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神风话中的意思,也不贫了,直接下车前面带路。

      内部通道当然是有的,并且是只有厉如尧带过的人才知道。

      蓝司浅调出手机里的通行码在一个微型摄像头上一扫,一行人走入了专用车库的内部通道,大约一分钟就看到了一座电梯。当电梯门打开,几人都进了电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其实,这座电梯是厉如尧的专属电梯,只是几年前他刚刚踏入娱乐圈的时候,因为丑闻曾来过这里,也是那个时候他家的大魔王老板给他设置了通行权限。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神风,没有神风对他的关心照拂,以厉如尧的性格,根本不会去过多干涉公司艺人的事情。

      千万不要怀疑他们家大老板厉总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并不是不关心艺人和公司的发展,他只是把一些权力下放给了艺人的经纪人,有他们去管理协调艺人的事情,他是一个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人。就是你接什么样的工作商演以及艺人发展的问题,他都不会过问,他只需要你做这些的结果是什么,他衡量的也就只有那么一条。有些人看不惯就走了,现在他能做到这样大的公司,并在娱乐圈独树一帜。是因为他很大层面上保护了艺人,娱乐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相信很多人都明白,那就是一个大染缸,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

      在华晟,签约的经纪人和艺人主要看两点,第一:心要正,第二:专业勤奋和努力。对,就是这两点,华晟从不规格艺人的生活和隐私,什么位置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情,只要是能力好,自身没有问题且不给公司抹黑,艺人时间是相对自由的,做什么事情公司也不会去管。当然了,只要不是违法的,不伤害他人的,自己能够处理好就行。与之相反,一旦涉及危害他人或者违法,公司不光封杀除名,还要让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就像此时厉如尧的办公室里,双方对峙的局面一样。

      “厉总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雪藏她,是不是有失公允!”

      坐在说话人对面的厉如尧面色冷漠,“有失公允?呵——我原以为帝少宴帝总杀伐果断,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也是,帝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也在所难免。只不过,关安年因私人问题办的事情出了错,自然由她自己承担,这是华晟合约的头号条款。白纸黑字她既然签了字就该遵守,我就奇怪了,她出了事怎么是帝总你来出面?要说亲疏远近去也该由关家自己来说,和帝总又有何关系?”

      帝少宴面色微冷,“厉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是什么人,你不是早就清楚。”

      “哦?”厉如尧阴寒的眸子微微抬起,“她不就是帝总的红颜知己未婚妻之一,你都造势求娶薛家女了,在这里又装腔作势演什么深情款款的戏码?想起来了,多年之前关家似乎和帝家达成过协议,协议的内容倒是不知,现在来看应该是保护她吧。”

      厉如尧也不怕下了帝家的面子,带有侵略性的眸子直视着帝少宴,“帝总要保护她是帝总你的事情,但是处置她雪藏她是我的事情,与帝总无关。”

      “别以为你背后有人,我就不敢动你!你要知道一个道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帝少宴微怒,好言相劝硬是不理,那他也只好仗势欺人了!

      可厉如尧是谁,那可是多次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怎么会被这一点帝家势力吓到?要说仗势欺人,他背靠着杞家,又怎么会怕一个帝家?

      “多谢帝总提醒。不过帝总可能忘了,我厉如尧虽不是帝都本土人,但华晟,它可是见证历史的一个跨时代企业,谁是强龙,谁是地头蛇,还不一定呢?”

      闻言帝少宴才想起来华晟的前身,它的前身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晟景影业公司,这还没完,晟景再往前也能说得上源头,那是出过几代宫廷御用教司的乐音教坊,据史料记载,乐音教坊的确存在,它不是什么轻浮之地,相反,它的地位在当时很高,聚集了无数曲艺高手,其下弟子最差的也都是一方当地有名的曲艺先生。

      如此看来,华晟存在的时间要大于帝家……

      “束球球,揍他!”

      随着这一声脆响,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也惊动了屋里两个争锋相对的人。

      束凝心白了前头不高兴的少年一眼,迈步进了办公室,厉如尧看着小少年的模样,笑了笑,“你怎么来了?”左右看了看,轻蹙了下眉头,“怎么又瘦了?”

      小少年神风摇摇头,然后看着坐在那里平静如水的帝少宴,他的心里也平静得很,“关安年并不是你要保的人,你真正要保护的是关效晚,毕竟关效晚才是那个和范齐莘有关的人。”

      这话一出,不仅帝少宴,就连厉如尧都看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是一贯不八卦的?”

      神风点头,“八卦的不是我,耐不住我知道啊。”

      随后上前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手,厉如尧领会,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到他的手中,神风笑了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而神风又把那个盒子放在了帝少宴面前,“这是约定给他的,你带回去吧。”

      “你们的东西,给他做什么!”

      神风转头拦住了束凝心,束凝心冷笑一声,“刚才不是还让我揍他,现在这又是做什么!”

      神风轻咳一声,“我这不是突然想到父亲不让我乱来嘛。而且,这个东西对我们已经没用了,再说一颗珠子而已嘛,回头我再找一个给你就是。”

      束凝心阴寒的眸子又暗沉了些许,“他不许你乱来,那我替你!杀了,还是剐了,也不过是朝瞬之间的事情。”

      神风望着厉如尧,“他不听我的,你管管他啊!”

      厉如尧揉了揉眉心,同样无奈:“我也管不了啊,不过守则有言:主令必从。你要是命令他,他自然会听你的。”

      神风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也无从下手,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好像也插不上手。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走了。”

      “等等。”

      厉如尧不理会那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径直走到神风面前,“正好你来了,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神风了解厉如尧,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开这个口。遥想之前种种,再苦再难,他从没有开过口,而能让他开口的,除了厉家,就只有……

      厉如尧把手掌摊开,神风望着上面清晰的纹络,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

      “一个月前,亦约突然联系到我,并且没有任何要传达的意思,等我再确认的时候,就联系不到他了。”

      一个月前?

      神风他还躺着呢!

      “你是想让我找到他的下落?”

      厉如尧摇头,“不是。我只想确定他的生死。”

      神风拍拍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放心吧,他好着呢。你先谈事情,等会我再和你细说。”随后瞥了眼帝少宴,“别被欺负了。”

      厉如尧嘴角一滞,瞥了眼帝少宴那诧异的模样,说道:“那你先去隔壁玩会,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

      神风轻轻摇了下头,拉着不情愿的束凝心去了隔壁,而蓝司浅却被厉如尧留下了,其他人都跟随神风去了隔壁。

      厉如尧对帝少宴道:“他就在这,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他,看看帝总到底该不该来这一趟。”

      帝少宴望着蓝司浅,“关安年出事前,是不是找过你?”

      蓝司浅本就心有怨气,冷哼一声不愿意回答,厉如尧踢了他一下,却平白无故得了一记白眼,蓝司浅这二傻子越来越欠了!

      厉如尧忍了忍,“好好说话!”

      蓝司浅心道:你是不知道帝少宴干过什么!要是知道他在别墅说的话,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不把他一刀捅死就不错了!

      “关安年出事前确实来找过我,不光她来过,段凌波也来过,她们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只不过所关注的人不同。”

      蓝司浅一直不愿意牵扯进去,就是因为里面错综复杂,他不喜欢麻烦,可偏偏都来找他。

      “别一副我好像欺负了她的眼神,她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她一个忙,只不过我拒绝了。”

      蓝司浅找了个位置坐下,丝毫不惧怕面前的这位大佬,“关安年喜欢帝少宴帝总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想要利用华晟交易,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更不用指望掉几滴猫眼泪就能换来无条件服从的冤大头。”

      瞥见厉如尧在看他,蓝司浅作了解释,“是这样的,关安年利用明潜搭上苏斯羽,想要拿到和帝少宴帝总拍宣传片的机会,只是苏斯羽明确表示不会换人,她不光耍心机还说是我推荐的,被苏斯羽查出问题并且警告,奈何她死不悔改非要拉上我和公司,惹毛了苏斯羽和他背后的团队,这才有了网上那些东西。”

      帝少宴有很多年没有见关安年了,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了解关安年,这次要不是顾及范齐莘,他也不会来这一趟。

      倒是旁边的厉如尧明白了帝少宴的目的,呵!想要拉他们下水?做梦呢吧!

      “看来帝总不仅是想让华晟退步,更想利用蓝司浅与苏斯羽的私交解决这件事。”厉如尧冷呲一声,“凭什么为了你们那多头的矛盾链来桎梏他人?帝家权势滔天,但我华晟,我厉如尧想要保护的人也不是随意可以污蔑和欺辱的!”

      漂亮!

      蓝司浅瞧着帝少宴那阴沉如墨的脸色就十分解气,帝少宴想说什么,却被隔壁的动静暂封了口。

      蓝司浅和厉如尧听到后连忙起身去了隔壁,帝少宴拿着桌上的小盒也去一探究竟。

      “束球球!你放开!”

      一只手就能拦住神风的束凝心此刻却复杂万分,“先不说其他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个身体状况,你能受得了飞机的颠簸吗?!你就不怕死在路上吗?!”

      神风红着眼望着他,“千沉不是没有恢复,他是被调到了直肠子的身边,他是最好的心理医生,可直肠子早产了……还有…我要听实话,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束凝心闭了闭眼,道:“启老和老师抢救了三天,可最终没能……救回来……”

      “所以你们一直瞒着我,所以天音不是帮忙处理事情才回去的,而是在帮我守在她身边,对吗?”

      束凝心看着仿若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少年,“是,也不是……从一开始是没有想过要瞒着你的,因为不确定你是不是能清醒,又是什么时候清醒,没有要瞒着你,反而是在等你。所有人都在商量,是清苑他力排众议一定要等你。清苑说,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也相信你已经是她的牵挂,就算只有一眼,她也能安息。”

      清苑?

      帝少宴眼皮一跳,是他想的那个清苑吗?就在他来不及细想间,他收到了一条消息,足以让他心神大乱的消息。

      他的老师,曾经帝都最风华绝代的人——朗叶先生,因意外而离世!

      这条消息一出,也不管他今天来的目的了,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出了华晟大厦。

      而厉如尧面无表情的看着闹腾的少年,“你现在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别说飞机了,就是坐车,三个小时已经是极限。”

      神风呼吸已经乱了,可脑子却无比清晰,“她也曾经教导过我,她也曾经指导过你,她也曾经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什么难题都可以找她……她把严厉给了你们,她把温柔悉数给了我……清苑在等我,她也在等我……”

      “我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岁欲顷那里,我只知道她救了人,伤害了自己……”

      蓝司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神风的话语里他也能猜到个大概,走过去握住那双无处安放又颤抖的手,“如果你想去,我会帮你想办法,只是你不要作贱你自己,好吗?”

      南辛和牧岫云一怔,厉如尧和束凝心冷笑:“你帮忙想办法?想什么办法?让他去死吗?”

      果然!

      还是一样不讨喜!

      蓝司浅不管他怎么想怎么看,还是紧握神风的手,给他支撑,给他力量。

      倒是神风,突然在这样低沉紧张的气氛中笑了起来,“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可怕的。”

      “你!”

      束凝心气的直接撒手不管了,“要死要活,你随便!”

      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坐上了通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厉如尧立在躺椅前,望着仪器上的指标数据,面色依然冷峻,语气格外的不好,“你倒是会做,拦住他干什么又纵容他!”

      束凝心记录完之后拔掉了仪器,而后站起身,对着厉如尧摇了摇头,“他身上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怎么会?!”

      厉如尧大惊,可他也知道束凝心不会那这种事开玩笑,只听束凝心道:“你知道他的能力,也知道我的能力,在知道的那一刻,我能拦住他,真的是因为我强他弱这么简单?呵——”

      束凝心自嘲,“我有心结,已经很多年没有突破了,能拦住小混蛋,只是因为他的力量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拦得住他的?”

      厉如尧握手成拳,沉声问道:“力量消散和他这次昏睡有关?”

      束凝心背对着他,不让厉如尧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曾经我对你说过:你守护他,我守护你。我说了无数遍,可你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你无法想象,这几年让我撑过去的居然是这个小混蛋。他把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可唯独他自己,一直处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痛苦迷茫自愿承担。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把所有的都表现在脸上,可恰恰是这样,他的心,从来从来都没有打开过。朗叶先生一生当中有无数的学生,她最骄傲的一个学生是玉家的玉沉吟,而最疼惜的一个学生是神风。严格上来说,神风并没有与朗叶先生有师生情谊,朗叶先生也一直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孙子,一个令人疼惜的小辈。”

      “在这几年当中,他们两个联系的很少,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会那么大吗?”束凝心吐出一口郁气,告诉厉如尧一个鲜少有人知道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朗叶先生对神风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可他们不知道神风曾经是朗叶先生的病人,一个没有病的病人。他以自己为介,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研究救治你的方法,这期间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就算没有长情主子的意愿和安排,他也会离开杞家驻地去往帝都,去实行那个计划,去救你。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先生便关心他疼惜他爱护他,并且交代所有的学生,一定要保护好他,他身上承接了很多很多的不属于他自己的责任,玉家的事情,帝家的事情,你的事情,还有我的事情,也许还有更多更多的事,都在他的心里,压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厉如尧的变化,束凝心又道:“你是不是想问家主为什么不阻止?不是不想,是不能。家主曾经说过,很多事情,我们做不得,神风却做得。比如逆转,比如一命换一命救你,比如朗叶先生的离世。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与他相关的人也好,事也好,物也好,都在时时刻刻影响着他。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接受朗叶先生离去的事实。”

      束凝心抬手露出那个指间的戒指,只手向后,轻言相问:“厉如尧,这枚戒指你眼熟吗?”

      这枚戒指……

      厉如尧望着束凝心的笔直修长的背影没有说话,束凝心也没有期望他能回答,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可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手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不是厉如尧的,是他自己定做的,戴着它希望被惦念,而厉如尧呢?他不问不说,又再一次把自己推离他的世界。

      这几年,束凝心很是煎熬,他曾经想过要放弃,也反复问过自己,在不在一起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后来他看过家主与长情主子的感情,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在玻璃纸捅破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爱一个人或许真的和这个人没有关系,他只是需要它放在心里就足够了。

      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厉如尧的冷漠。

      “神风曾请求,只是我拒绝了。”束凝心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因为,我要的从来不是强迫。”

      “束凝心……”

      这一声无奈,束凝心笑着转身,整个人光彩照人,“不求了,顺其自然吧。”

      原来说出来真的不难,他也许不会改变什么,最起码他让厉如尧知道,他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神风,他绝对没有其他心思,在他心里,神风也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而已。

      神风会知道朗叶先生的事不是意外,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千叶可以避开常人,可有些人,千叶也是不能完全掩下的。不仅帝家,江家、权家,还有很多世家都已经收到了消息,曾经蒙受教导之恩的世家子弟,他们纷纷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赶往朗叶先生的住处。

      大洋彼岸的天,湛蓝如海,可再温暖的天,也暖不了神风的身,照不进他的心里。

      元熙庄园外,一身白衣脸色苍白,双眼之上蒙着一条墨色绸条的神风立在门口,伸手接过一束花,避开蓝司浅和牧岫云的手,直接朝着大门走去,厉如尧几人也都下了车,跟在那个单薄背影的少年身后,庄园很大,从进门开始就有人看到了那个手拿一束花的柔弱少年,明明眼睛上有绸条遮掩,却依然步履坚定的前行着,稀稀疏疏的议论声也丝毫没有减缓少年的脚步。

      大约十多分钟,一排一排的黑色站立在两边,中间跪着一个人,听到这个人的哭声,神风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人道:“束球球,揍他!”

      这淡淡的无绪无波的一声,在人群里可谓是相当突兀的,所有人望着那一步一步走入灵堂的白衣少年,脸色苍白如纸,柔弱的不像话,一身白衣在众多黑色里是那样的显眼和突兀。就这样一个少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他。而听到神风话语的束凝心二话没说上前就动手,一点余地都没有,浑身上下,就连那张脸都没有放过。

      “好了!别打了!”

      一身黑衣的天音起身来到神风面前,“你把他打死,又能改变什么!”

      天音捏捏神风的脸,“别绷着脸,笑一笑吧,她在等你。”

      神风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一步一步踏上内厅的台阶,看到跪在棺前的清苑,清苑当然知道神风来了,因为也只有神风,这个少年敢在奶奶面前这样任性和放肆。虽然他也不想看到岁欲顷,但是他不能,不能动手。

      “开棺。”

      真是平地一声雷,跪在厅内的人纷纷开口指责

      “你说什么?!”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不能打扰人安息吗!”

      “你是哪家的孩子!一点礼数都没有!”

      “你来送老夫人最后一程我们自当欢迎,你要是来砸场子,别怪我们不客气!”

      神风一一扫过两旁的人,新国帝都的景熙、帝少宴、帝少谦、江淮连、权靖岚、叶柠栀......还有深居简出的南陵贺老,当然还有一些人,这些人神风根本不想理会,要不是这些人,清苑的父母也不会早早的去世,留下清苑一个人,让朗叶先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这些人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叫嚣,是觉得他这个外人不敢做什么吗......

      “清苑,开棺。”

      闻言,清苑站起身,神色憔悴,满目哀伤,却依然笑着望着少年,“她一直在等你,从天黑,等到黎明,甚至还给他打电话,确认你的状态。所幸,你来了......”

      清苑带着少年来到棺前,双手附在上面,就听到一道异声。

      “清苑,你确定要这么做?!”

      清苑敛下情绪看着他,“权师叔,你的老师,我的祖母最想见的人,就是他。我们一直等的时间,也是为了他。”

      此言一出,权靖岚哑声息鼓,不再多言。

      双手轻推,一声响动,露出了那张慈祥如初的脸,神风把手中的花一朵一朵摆在老人身侧,将最后一朵娇容三变放在她的双手之间。

      “那朵冠世墨玉被父亲收走了,您别嫌弃,这朵娇容三变是我自己养育起来的,原本是送您八十八的寿礼。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喜欢冠世墨玉,那朵花不是什么好花,也不适合您。后来我想,您之所以喜欢,也许是那是属于我的花,我找了父亲养花的手札,养死了一朵又一朵,被打了一顿又一顿,才养出这么一朵娇容三变。您把严厉给了您的学生,包括清苑,他都是在您的严厉教导下长大的,只有我不同,您把温柔悉数给了我,让我有了一个亦师亦友的长辈。”

      神风伸手把墨色绸条解下,把它系在了朗叶先生胸针的流苏上,“您放心,您所在乎的,我都会帮您,清苑他很好,牧岫云也很好,还有您担心的那几个口是心非的人,我都会帮您看着的。至于我——”

      “我会努力的,努力达到最好。”

      突然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神风又道:“我打了岁欲顷,我不想知道您的苦心,我也不想知道岁欲顷的愧疚和痛苦,我只知道他让您受了苦,您和姑父都说让我修身养性,所以我才只打了一顿,不然当着您的面,我就该让他去陪您。这不是任性,这是他应该承担的。”

      神风招招手,蓝司浅、牧岫云、南辛三人来到他的身侧,见三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神风才道:“他们三人都曾是您看好的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还勉强不辱没您的名声。有天音他们在我身边,陪我嬉闹,陪我欢笑,不会孤单一个人的。最后,我以第二继承人之名诚心祈愿:愿来世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愿心中所愿皆如愿,自由自在,无拘亦无束。”

      “神风!”

      清苑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又有些灰暗,他不知道原因,但他猜到一些,奶奶总是说他身上有很多机遇,所以他才会比别人更艰难。

      神风侧头看向清苑,“你选择让她多停留几日,我这一点祈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清苑,帮我准备笔墨纸砚。”

      清苑摇头,爱怜的摸摸他的头,“不行的,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住的。你乖乖的好不好?”

      神风望着老人嘴角的弧度,点头,“好,三个小时后我再来。”

      神风瞥了眼惺惺作态的那些人,对清苑道:“我把千华叫回来了,应该马上就到,谁要是敢惹事,统统拉出去。”

      “好。都听你的。”清苑想了下,还是选择告诉他,“萌萌在路上了,再有两三个小时就该到了。”

      “她不好好养身体,过来做什么?那个醋缸就没拦住她?”

      清苑摇头,“这件事有些复杂,如果不让他们过来,他们怕是会一辈子不安。不过你放心,绾孀夫人随行在左右,不会有事的。”

      神风皱着眉,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后退一步,对着棺内老人致礼:“我这就去休息,一会再来陪您。”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神风下了台阶,却也昏倒在束凝心怀中,束凝心满眼疼惜的抱起他,对上清苑他们担忧的眼眸,“没事,他只是身体和精神力竭了,睡一觉就好了。”

      清苑不太相信,可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睡一觉对这个不听话的少年来说,已经是最有效的了。景熙不顾帝少宴和权靖岚的阻拦,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一步一步来到神风面前,束凝心知道景熙,他有记忆,景熙也有,所以他们两个更能明白神风的身体状态。

      “这里有神风的房间,我带你去。”

      束凝心瞬间领会到景熙的意思,即便再看不惯这些人,但也没有开口拒绝,只是示意景熙带路。景熙走在前沿,束凝心和厉如尧紧随其后,蓝司浅三人对着朗叶先生拜了三拜,又对着贺老一拜,便立刻跟了上去。

      清苑见此,抚上棺身,“这下您可以安心了,他们和他终是一道了。”

      随后面对着厅内的所有人,声音有些暗哑却蕴含着穿透力,“既然开了棺,那就举行告别仪式吧,明日进行安葬祀礼。”

      话音落,清苑又重新跪在灵前,贺老第一个上前作别,默默围绕一圈站在清苑面前,“这场意外谁也没有想到,但是孩子,你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清苑致谢,“多谢贺爷爷。我不怕,我早已有了归属,就算生死,也从不畏惧。”

      贺老知道他说的是谁,心底没由来的感叹:“这样看来,我们这些人还挺失败的,他还那么小就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的依靠,和小神风相比,我们能做的太少了。”

      清苑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贺爷爷做的够多了,只是我们身处这个位置,和他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短,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他习惯去容纳,却忘了本身,所以,我们要提醒他。”

      贺老轻叹了口气,“你们啊,都是一个性子......”

      随后回到了自己团座上,紧接着是朗叶先生的学生,也就是帝少谦他们,望着那熟悉的面容,脑海中翻涌着那些音容笑貌,严厉的,无情的,嬉闹的,无奈的,欣慰的,等等。曾经的种种在此刻却是那样清晰,那些以为忘记了的事情,都烙印在心里,片刻都没有遗忘。

      一队队人绕着棺身回忆着与之相关的过往,时间也在这痛苦又怀念的记忆氛围中消逝,清苑望着那个坚持不肯倒下又浑身是伤的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恨吗?怨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没有人比他清楚当时的情况,他的奶奶,他的师叔,都被骗了,骗人的伎俩很拙劣,可却真的被骗进去,因为他们都是在乎对方的。奶奶说,萌萌心思单纯,岁欲顷师叔是病急乱投医,在那种情况下中套也情有可原。而奶奶呢,她从头到尾,为的只是不让他们痛苦和自责,选择为他们挡枪的时候,奶奶什么也没有想,完全是出于本能。

      就是这种本能,才让这个看似骗局却诛心的谋算得以成功。

      “奶奶已经死了,你跪再多的时间,她也不会重新站在我们面前。”

      岁欲顷知道!他当然知道了,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避讳束凝心的拳头,那一下下打在身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他心里的痛苦。

      “清苑,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隐匿好自己的行踪,才会让老师身处险地,以至于......”

      清苑知道,因为知道,才会矛盾,原谅什么?原谅奶奶的选择,还是原谅因疏忽造成这一切的岁欲顷?

      清苑抬眼望着星空,冷凝的月光映照着内心的冰冷与寒霜,就像无从辩白的罪人,怎么样都不会掩埋掉曾经的罪恶。曾经他那么喜欢岁欲顷,可现在,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曾经最喜欢的师叔了。

      “既然他想在这里,那就呆着吧。顺便为先生诵读凡世轮回的一些醒灵经书。”

      这声音......

      清苑回过神望着正前方,一位娇小的女子正被人扶着走进来。清苑见了,连忙过去,“你可还好?”

      萌萌笑着流下泪,“明明该是我问你才对,怎么是你......”

      清苑没觉得有什么,“谁先问,有什么重要的。你既然选择走这一趟,那看过之后就回去养身体去吧。”

      萌萌不同意,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袖,旁边人也就是三廷中冶对着清苑歉然一笑,“你别赶她走,她是一定要亲眼看着先生入土为安的,不然她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清苑点头表示理解,带着两人走近厅内,萌萌直接抱着棺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谁拉扯都没用,势要把最近隐忍的情绪统统发泄出来一样,那日以后她时醒时睡,精神气也十分不好,没过多久,她就早产了,生产完才知道先生的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询问,并且还多次确认,结果每次都是晴天霹雳,劈的她整个人都懵掉了,还是中冶提醒她,反应过来的她直接包机过来的。见到先生的那一刻开始,她觉得一切比之前想象的感受到的更痛苦。

      再也没有人给她边梳头,边讲故事了,从此以后,心口缺失,只影不见。

      “既然执着,那就一起游魂渡凡尘吧。”

      什么游魂渡凡尘?

      萌萌看着一侧伏案准备书写的白衣少年,又哭又笑:“我以为...我以为你也不见了呢......”

      她太害怕了,害怕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她生命里,世界中。就像朗叶先生一样,明明那么好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为什么要夺走呢?

      好人就该死吗?她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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