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野望》江子越

2、第 2 章

　　江淮宁的瞳仁极黑，涌动着墨流的漩涡，在这雨夜的氛围中，显得深邃又神秘。
　　他望过来的眼神，对周以望来说，充满了无可抵抗的吸引力。
　　“方便。”江淮宁站起身，撑开伞，“你往哪边走？”
　　周以望有些忍俊不禁，暗道他是不是弄错了语序，哪有人先说方便再问顺路与否的。
　　“对面小区，C3栋公寓楼。”
　　江淮宁眉尾微微一抬，动作细微，很快便掩盖在他古井无波的表情下。
　　“需要帮忙吗？”他的视线落在周以望怀中的一大袋草莓酸奶。
　　周以望笑着摇摇头，抬步走入江淮宁的伞下。
　　瞬间拉近的距离，让江淮宁握着伞骨的手紧了紧。
　　雨珠砸落在黑色伞面，连绵不绝，汇聚成一首仿佛永不停歇的乐声。
　　暴雨如注，再大的伞也无法全然遮挡住两个人。
　　江淮宁不动声色地转动伞柄，伞面大部分朝周以望倾斜，眨眼间江淮宁暴露在外的肩膀就被雨水打湿。
　　伞小，两人只能尽量靠得紧密些，走动间臂膀擦撞，又分开，然后反复。
　　“雨好大呀。”周以望抱紧了怀中的购物袋。
　　“嗯。”江淮宁下意识应道，看了眼他单薄的身体，补充道，“你可以靠过来一点。”
　　“哦，谢谢。”周以望肩膀彻底贴上了江淮宁的手臂。
　　周以望余光正好落在男生撑伞的右手上，四指并拢，拇指抵住伞骨，尾指骨节处有颗小黑痣。
　　周以望收回视线，主动寻找话题：“你经常过来便利店喂猫吗？”
　　“偶尔几次，”江淮宁语速不紧不慢，声音带着少年的清透感，像夏天刚开启的气泡水，“前些天过来买水的时候听见小猫饿得直叫，就随手喂了喂。”
　　“小猫不是便利店老板养的吗？”
　　江淮宁摇头：“应该不是，老板还问过我能不能领养。”
　　周以望啊了一声，语气变得低落：“那猫咪是被主人遗弃了吗？”
　　他抱着购物袋，脑袋微微垂着，从江淮宁的视角看去，像极了方才在他掌中卖乖求抚摸的小猫。
　　江淮宁手心发痒，下意识地握紧伞骨。
　　“可惜我对猫毛过敏，只能看，不能摸，不然我就能领养它了。”周以望喜欢各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却因为这个讨人厌的过敏体质，只能在网上看别人撸猫的视频过过眼瘾。
　　“我住寝室里，学校规定不让养宠物，不过我可以打听打听学校里有没有人愿意领养。”
　　“对哦，我还可以联系微博上的宠物博主，请他们帮忙转发，看看附近有没有住户可以领养它。”周以望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太好了，希望小猫能在春天结束前顺利找到新家。”
　　江淮宁目光落在周以望脸颊的酒窝上，轻声道：“嗯，一定可以的。”
　　“诶对了，”周以望侧过脸，仰着头看他：“你刚才说你住在寝室里，你也是大学城的学生吗？”
　　“嗯，隔壁工大。”
　　“好巧啊，我就在传媒大学，和你们学校只隔了两个公交站。”周以望的眼尾翘起来，上目线轻轻一弯。
　　“啊，”江淮宁的喉结滑动，无意识重复，“好巧。”
　　“工大离这里有点远诶，你是特地过来喂猫的吗？”
　　“过来给老师送文件，顺便看看它有没有被带走。”江淮宁反问道，“你呢？”
　　“我原本也是住学校寝室，后来不习惯，就搬出来自己住了。”周以望下巴一抬，嘴唇不自觉地鼓了一下，“喏，就在那儿。”
　　公寓楼就在不远处，只需要两分钟的脚程。
　　“路上有点滑，我们慢点走吧。”江淮宁突然说道。
　　周以望点点头：“确实，这段路每次一下雨就不好走。”
　　周以望放慢脚步，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声：“心脏跳得好快啊。”
　　江淮宁毫无征兆地咳了两声。
　　“还好吧？怎么呛到了？”
　　江淮宁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表情些许不自然。
　　“心脏跳得好快啊，”周以望接上自己方才的话题，“看来以后得多锻炼了，才走了这么一段路，就累得心脏狂跳。”
　　江淮宁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在雨声和分辨不出是谁的心跳声中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周以望站上台阶，雨幕被隔绝在外，小小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客气。”江淮宁抖落伞面的雨水，看见周以望低头在购物袋里找些什么。
　　雨太大，他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雨水，白色布料被打湿，妥帖地贴合着皮肉。
　　领口锁骨凹出一道弧，随着他手上动作，逐渐拱起。
　　那小巧的锁骨上竟还长了颗痣，在白得晃眼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像是要把人的神思都吸引到这一处。
　　“喏，”那颗痣随着锁骨动了动，江淮宁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周以望的眼睛。
　　周以望的瞳仁带着点棕褐色，无端多了几分天真，此时他的眼睛里全是呼之欲出的笑意。
　　江淮宁烫到似的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周以望递过来的手上。
　　“我最喜欢的口味，谢谢你送我回来，以后有机会去工大找你玩。”
　　周以望身上有种矛盾感，他像是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多具有冲击力，连勾人都透着股浑然天成的单纯无辜，一举一动都在挑战别人的自制力。
　　江淮宁接过草莓酸奶，手指不小心碰到周以望的，一触即离。
　　“那我上去了？”
　　“嗯，”江淮宁摩挲着酸奶瓶身，提醒道，“记得洗个热水澡，你的手有点凉。”
　　周以望笑了笑：“好。”
　　“嗯。”
　　“那……拜拜？”
　　“再见。”
　　周以望打开防盗门，门缝缓缓合拢，他最后回过头，笑着看了江淮宁一眼。
　　江淮宁看着面前合上的铁门，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才重新撑起伞，走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