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的夏》鸦寄

16、16

　　“王警官，帮我找个档案呗，受害人叫向明阳。”夏恬走出办公室，详细说了那场火灾的日子。

　　“行，你在这儿等等啊。”王警官朝档案室走去，也没顾虑现在正值下班时间。

　　刚出警局不过五分钟的柳叶又折返回来，夏恬看着柳叶急匆匆的样子打趣：“哟，柳指导也学会加班了？不容易。”

　　柳叶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几口，“加什么班，只有你才会加班，别指望我跟你一起啊。我回来是告诉你，外面有人等着呢。”

　　“嗯？”还没等夏恬回过神，柳叶已经离开，再次奔向回家的途中。

　　王警官拿着档案回来，夏恬顺手接过，又放回王警官手里，“那个档案放我桌子上就行了，明天看，不着急。”

　　“好嘞，赶紧下班吧。咱们局里就你天天加班加得最勤快，得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才好。”王警官边打趣边朝着她办公室走去。

　　夏恬一出门就看到外面的骆辰光，似乎是等待已久。

　　他瞧见夏恬出来笑着迎上，“等夏队长按时下班一次可不容易。”

　　夏恬顾不得寒暄，“找我干嘛，是发现什么进展了？”

　　“是，也不是。”
　　骆辰光笑着从兜里拿出来两张电影票，“我这赔礼你得先接受。”

　　“是也不是？什么意思？”夏恬皱皱眉，本以为是案子的事情才这么着急出来的。

　　但骆辰光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钻回车里打开车窗，“你上来我慢慢跟你讲。”

　　夏恬有些扫兴，不情不愿拉开副驾的门，也不知道他这卖关子的习惯是跟谁学的，“现在可以说了？”

　　“嗯，边看电影边说吧。”骆辰光随手把电影票递给她一张。

　　夏恬低头看一眼，是《巨额来电》。
　　的确是最近上映的电影里她最感兴趣却又苦恼没空看的。

　　本是想和柳叶等放假了一起去看，倒是骆辰光先发制人。

　　影院里处处弥漫着爆米花香气，看这场电影的人并不多。
　　绝大部分小情侣都是手牵手走进隔壁放映着青春爱情片的影厅。

　　她“啧”了一声，没掩饰心中的不满。
　　毕竟相比于浪漫无边的爱情故事，诈骗案件或许更加贴近现实生活才对，可却恰恰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

　　骆辰光站在检票口催促，跟着人流走进，找到位置坐下。
　　夏恬趁着广告播放的时间追问：“到底有什么发现？”

　　骆辰光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随着大荧幕的报幕音效响起，“我发现向家的资金来源不对劲。”

　　夏恬本以为他经历昨天的说教会长进一点，没想到还是在纠结向家。
　　刚想说点儿什么就听见“扑通”一声，荧幕上，一个男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便衣警察到他站着的位置时，那人已经稀巴烂。

　　夏恬的心也跟着音效颤抖了一下，“怎么个不对劲法？”

　　“我查了向家的银行卡，其中有个空壳公司，法人是向明阳。是不是觉得这手法有点眼熟？”

　　“你私查个人信息？你当你现在还在警校？”夏恬闭上眼睛，觉得来看这场电影就是一个错误。
　　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开头这一幕就足以让她看不下去。

　　“你听我说，虽然我现在找不到向明阳就是Y先生的证据，也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但是我觉得他就是，你信我一次。”

　　“你是说，经历了诈骗的向明阳，选择当一个诈骗犯？你知道你私自调查已经算在法律的边缘试探了吗？”夏恬的情绪随着影片开始的那一刻波动起来。

　　骆辰光说：“是，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扯，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保持足够的冷静面对这些事的。”

　　夏恬淡淡地说：“什么叫像我一样面对这些？你的意思是，我冷血无情，所以我应该经历这些，我活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现在才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从开始就不该把你牵扯进这起案子里。”

　　骆辰光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词不达意或许莫过于此，也渐渐意识到了夏恬自开场之后的不对劲。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大概过去半个小时，他幽幽地开口：“对不起，我是说，对不起那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轻易接受了你的分手并且选择不打扰。”

　　上学的时候，他曾因为年幼时经历过无德媒体的事情一度颓废沮丧。
　　是夏恬，带着他彻底走出那片阴影。
　　是她告诉他，日子总要继续过，还活着就要学会面对。

　　然而他却没能在她沉闷的时光里出现。
　　他忽然理解了，理解向母那份想让他去死的心情。

　　如同电影广告播放完以后，天台上用白色粉笔写满凭什么。
　　世上这么多人，凭什么美好的她、那么乐观面对生活的她、教会他成长的她要经历这一切。
　　为什么不是别人，凭什么是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辍学之后选择当侦探吗？是分手以后没人劝我再去上理论课，学分不够，我也没心思学习。是我知道你会当刑警，有些刑警不可以做的事情侦探可以。”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从没想过离开你，直到那条突然收到的短信。我想了又想看了又看，连一个标点符号我都记得清楚。我不明白，可我不敢问你，因为我觉得自己太了解你，太了解你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有改变的余地。”

　　“直到我擅自利用侦探的身份查了你的事情。对不起，我真的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知道过后，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那时我才清楚，我眼里那个百毒不侵的你也有脆弱的时候。”

　　“我承认我喜欢你的坚强，但是我也同样喜欢你的脆弱。很多事情你都不用一个人承担，如果你不介意，我陪你。”

　　夏恬没有回答，转身走出影院。
　　骆辰光撇撇嘴，坐在影厅里，一直看到电影结束。

　　这是夏恬的心病。
　　骆辰光很优秀，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是自尊心在作祟。
　　那件事带给她的打击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才更加卖力地扑身至工作上。

　　夏恬害怕，害怕开口以后等来的是沉默。
　　所以选择相对来说最简单的放弃，去独自面对，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如果说对不起，那么大概她这些年最对不起的人，是她自己。

　　不知是怎么走回来的，抬眼时，夏恬已经站在警局前。
　　“唉。”

　　走进局里，今天恰好是陈平在值班。
　　他看到夏恬明显吃了一惊，“怎么了，夏队？”

　　“没事，看电影看到一半想着有个档案还没看，就回来了。”这话是骗人的，她也是不知不觉走回来才想起那份档案。

　　陈平很少值夜班，倒是早就听别人说夏队经常加班，今天一见还真是这样，“看的啥？不会是《巨额来电》吧。”

　　夏恬点点头，“还真让你猜对了。”
　　这不难猜，毕竟最近上映的电影也就这个更符合他们的工作内容。

　　陈平恰好前段休假时间陪老婆去看过，索性跟她聊起剧情来，“唉，最后那女骗子被骗，也算是个深刻教训。”

　　“是啊。”
　　夏恬朝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前又退步回陈平面前，“你说啥，女骗子被骗？”

　　“对啊，你没看到结尾？”
　　见夏恬点头，陈平眨眨眼睛，把来龙去脉重新给她讲了一遍。

　　“哦~”这结局倒是挺讽刺的。
　　坐回办公桌，夏恬脑子里忽然出现个想法。
　　既然骗子可以被人骗，那么被诈骗的人为什么不能当诈骗犯？

　　如果真如骆辰光所说，手法一致的话......

　　夏恬将两只手插进头发里揉来揉去，不断回想他说的话。

　　“夏恬啊夏恬，怎么回事啊你，该冷静的时候激动什么。”也许真的是她刚才太感情用事了。

　　母亲确实是触及她那段灰暗时光的开关，一旦打开开关就变得不像自己。

　　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后，她打开了桌上那份档案。

　　上面清楚记录着时间地点，是一起在出租屋里的煤气爆/炸。

　　现场没有发现恶意纵火的痕迹，所以判定为意外事件。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当时调查的人员也都离职了，不太好调查。

　　出租屋走的正规程序，是向明阳本人与房东签订的协议。
　　无意之中，她已经开始顺着骆辰光的猜想继续往下翻，试图查找每一个蛛丝马迹。

　　倒是有个疑点，接到死亡通知的向家父母没有闹，而是低调地买了墓地和棺材。

　　笔录中也没有记录他们有任何过激言论，很平静的接受了儿子的死亡，与前几天到访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煤气爆/炸引发的火灾......”
　　夏恬合上档案，忽然起身走到大厅里，“陈哥，我记得烧焦的尸体是不是没法提取DNA？”

　　“对啊。”陈平头也没抬，埋在电脑屏幕下，只露出个毛寸头顶。

　　“那么，如何判定那具尸体是向明阳的？”
　　“啊？你说啥？”陈平抬起头，一双眼睛顺着屏幕边缘看向满脸激动的夏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