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满地》柴什么斯基

8、顾谨祁

　　胥远伤了肋骨后已在府上休养了十来日，神虎营中大小事务就全权交给蓝燚了，蓝燚做事胥远是放心的。
　　胥远在家的日子，赵夫人与穆夫人可就省心很多了，把延城和福阳都交给胥远管教。这二位夫人难得身心闲暇，尤其是穆夫人，成日拉着赵夫人出门，今日庙里祈福，明日郊外野炊。
　　赵夫人本不是爱热闹的人，若不是有穆夫人，她是不会出去的。
　　这日胥远正教福阳和延城作画，小厮通传说宫里来人了，是皇帝身边的宣公公，还带着圣旨来。
　　胥远连忙带着福阳、延城前去迎接，在前厅见到捧着圣旨的宣公公立刻跪下迎旨。
　　“宣公公见谅，父亲此时正在军中，母亲出门不在家里，故只有胥远和小妹、穆家弟弟在此。”胥远解释情况。
　　宣公公笑道\"无碍无碍，皇上这旨意就是给校尉大人您的！\"随后展开圣旨宣读，“爱侄胥远受伤，朕甚是挂念，近日均未见到爱侄，不知伤势如何，爱侄若有闲暇，且往昭明殿与朕一叙。”
　　“臣，领旨！”胥远参拜，心想皇上这旨意也太随和了些，随和中透露着不可违抗。
　　“赵校尉好福气，年纪轻轻已深得皇上信任，统领神虎营不说，还与皇上如此亲近。那昭明殿可是皇上寝殿，百官大人们鲜少能进，可见皇上多器重您，校尉大人必是前途无量！”宣公公乐呵着把圣旨放到胥远手里。
　　“皇上圣恩臣铭感五内，臣无能，自小受皇上恩惠颇多，无以为报，此生必抛头颅洒热血以报皇恩。”胥远应承道。
　　宣公公翘着兰花指捂嘴发出一阵尖锐的令人有些不适的笑声，随后与胥远道别回宫。
　　“哥哥哥哥，皇上又找你！\"福阳有些不满意，胥远去办公事就没人教她作画，她就只能跟延城玩了。在她浅浅的记忆里，皇上好像很喜欢哥哥，时不时就会让哥哥去宫里玩，哥哥回家时也总会带上很多赏赐。
　　“宫里有什么好......\"小福阳嘟囔着，她也去过一回宫里，她不喜欢那地方，虽然皇上看起来很和善，也给了自己很多平日里没见过的玩意儿，但宫中都没有什么小孩子，大人也都行色匆匆，不互相讲话，闷闷的，自那之后就不爱去了。
　　“胥远哥是要干正事的，跟我爹爹你爹爹一样，我也可以陪你玩的，我也可以教你作画。”延城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福阳撇了撇嘴，“你画的比哥哥差远了，谁要你教！”
　　“那我带你去找我家府上的师傅吧，他画的好......”
　　“不要！干娘和娘亲都让我们不要出府的。”
　　“那我教你武功好不好，我爹又教了我新的招数！”
　　\"好吧！\"
　　所谓的教功夫，其实就是看延城练功，福阳倒也是真心想学，可稍微累了一点就发脾气，然后她发现延城小哥倒立很有意思，翻跟斗也很好玩......
　　赵胥远捧着圣旨愣神，确实打小起他就常出入宫中，还让他跟大皇子顾谨祁称兄道弟，允他不向皇子行礼，皇上的亲侄都没这待遇。但凡他有点小病痛，皇上都让好生休养，这回他肋骨刚断十来天，怎么就着急让他进宫了呢？
　　虽然圣旨上是若有闲暇前往一叙，但这写到圣旨上可就是铁的命令了，言外之意便是：即刻前往昭明殿一叙。
　　胥远体质好，又加上这些年的锻炼，虽说伤处还未恢复好，但简单的行动已无碍了。马仍然是骑不了，于是胥远吩咐海四备好马车，这就前往皇宫。
　　胥远远远看见宫门口有一人好像在等人，靛蓝色外袍衬得他更加挺拔，贵气非凡。胥远从气质就认出了顾谨祁，没跑了，肯定在等自己。
　　大皇子顾谨祁比胥远年长一岁，身份十分尊贵，生母是当今皇后。胥远眼里，顾谨祁好像一直都是自带贵气，风度翩翩。
　　肃谦皇帝子嗣稀少，共两名皇子一名公主，二皇子谨怀年方十五，生母是已故的淑惠贵妃，可怜她在世时也没很得宠，连个妃位都没有，在生小公主顾韵时难产而亡，过世后还是皇后怜悯丧母的幼子顾谨怀才请旨追封为淑惠贵妃，也好抬一抬二皇子生母的身份，不叫他让人轻视了。
　　肃谦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是臣子以及百姓们的楷模，因此肃谦年间人人都推崇钟情一人，不多娶，虽没有硬性规定，但午国臣民纵使纳妾都不超过两个，因为这种人文氛围中，谁家纳妾太多是会遭到耻笑的。
　　海四驾马车已到宫门前，胥远欲下马车先向大皇子行礼却被大皇子上前制止住。
　　“现在在宫门外，你我之间无需诸多礼数。”顾谨祁跳上马车，坐到胥远旁边，“父皇让我在此等你，说你很快就到，果真如此！”
　　“大皇子不可与臣同乘车撵，臣下车随行才是规矩！”胥远又要起身，但再次被顾谨祁按下。
　　“无碍！”顾谨祁笑道“父皇知晓你有伤在身，不便步行，我与你同乘车撵，你就不必从宫门口走到父皇那儿了。”
　　“那便多谢皇上和大皇子体恤了！”胥远在马车上仍欠身拱手粗略地行了个礼。
　　顾谨祁略略皱眉有些不快，“胥远到底还是与我生分了吗？虽说如今你我不像儿时那般常见面，但你在我心中分量并未减少，我仍视你为好友。”
　　胥远闻此言终于抬头正视了一眼顾谨祁，这个人真是天生皇家风范，小时候第一次入宫见到他时胥远就暗暗惊讶顾谨祁尊贵的气场，很像他的父亲，当今皇上，性情是很温和的，但天生的贵气总让人看见了就想给他跪下。
　　“谢大皇子......”
　　胥远话还未说完就被顾谨祁制止了，“为何还称我大皇子？世人都叫我大皇子，胥远当真要如世人一样了吗？”顾谨祁眼神黯淡了一点，“还是说，胥远现在是军中官员了，要避嫌？”
　　“不是的谨祁”胥远心底里并未与他生分，只是现如今时常进出官场朝堂难免时刻提醒自己尊卑有别，儿时好友那也毕竟是尊贵的皇子，而且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未来是这午国的皇帝啊。
　　听到胥远像儿时一样叫自己的名字，顾谨祁嘴角浅浅上扬，掩饰不住地高兴。
　　他何尝不知自己是个皇子，友谊是太难得的东西。人人都记着尊卑有别，哪怕是自己的皇弟面对自己时也总怯生生的。蓄意讨好谄媚者也有无数，但不可交心。记忆里儿时的胥远清瘦文弱，时常与自己因书中道理争论到太傅面前去，这于尊贵的皇子而言实在是再宝贵不过的回忆了。
　　马车上有大皇子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宫门距离昭明殿比较远，顾谨祁干脆把马车窗帘整个卷上去，也省了侍卫不认识赶马车的海四总要拦下询问。
　　路上各色宫女们看到马车中坐着大皇子，纷纷避让行礼，偶有胆子大一点的还忍不住偷偷再看上一眼，大皇子贵气逼人，明眸皓齿，旁边还有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侧脸刚毅英俊，眼神却有一抹柔和，只是未穿朝服也不知是谁。
　　海四在通往昭明殿的继和路路口停下了马车，对车内的自家公子和大皇子行礼道“依规矩，小的只能送大皇子和校尉大人至此了，小的就在此处等大人您。”
　　“走啦！”顾谨祁拍拍胥远的肩膀道。
　　顾谨祁本想先下车，却被胥远抢先一步跳下了车，这一跳足足实实震到了伤处，胥远强忍疼痛跪地行礼等顾谨祁下车。
　　已入宫中，纵使皇帝平日对自己甚是宽厚，纵使大皇子与自己是旧友，宫内的规矩也绝不可破。
　　顾谨祁看到胥远脸色不好，连站起来都迟缓了一点，便知道他定是身体不适，二话不说便将胥远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架着胥远走去昭明殿。
　　“大皇子，不可......”胥远吃了一惊。
　　“行了闭嘴吧，别礼数不礼数了，非要跟我抢先下马车，伤着自己了吧！”顾谨祁笑道。
　　“这是宫内，不比外面！”
　　“我说赵校尉你最好别动弹别说话了，你要是走不完这段路到不了昭明殿那才是大失礼数，抗旨不遵你怕不怕？”顾谨祁咬咬牙又使了把劲“我可不比你在军中摸爬滚打许久，本皇子金贵得很，力气有限，你可别再乱动！”
　　“大皇子，可请公公或者侍卫帮我。”
　　“你看这继和路上可有多余的人？那可是父皇的寝殿，你当是御花园吗？”
　　“可是......”
　　“儿时你同我论诗论道争吵不休时可没见你有这么多规矩和礼数。”
　　“那是原则问题，况且儿时不懂事，大皇子莫要见罪。”
　　“你可闭嘴吧，你现在真的很重！”
　　......
　　胥远望了望继和路尽头的昭明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已自目前这情况大概很难独自支撑走到那里，有顾谨祁帮忙确实好很多。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还是沦为配角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