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B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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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在温和中庸的日式家庭长大，上咒术高专时他还是个少年，性格不算过分内敛，却有着不容小觑的自傲和意气。星浆体事件后，他被天与咒缚的强悍身体粗暴地打破了一次自尊的外壳，刚说完要保护的言论就在自己面前被射杀的天内理子，就像是一粒菩提子，坠在他坚固温和的要保护普通人的认知世界，将他身上穿的黑色咒术高专-制服炸了个粉碎。
浑身赤-裸、满是鲜血的他曾经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开辟出一条不属于任何人，只适合自己用余生走下去的路时，夏油杰松了一口气。
他大约，的确会死在构建只有咒术师世界的歧路上。但那也比待在原地腐烂瓦解的好。
夏油杰第一次去见乙骨优太时，不只是见到了乙骨优太，那个和灰原同期的学妹也在，她望着自己眼里露出淡淡苦意，夏油只是看了一眼，在发出百鬼夜行宣言之时却不自觉气弱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秒。就是那一秒之间，滚在燃着熊熊业火中的佛龛中的那颗心脏忽然灼热难忍，沉沉地、温柔地动了一下。
那颗陷入疯症、哀鸣不已的心，除了大义以外，似乎还在渴求着别的什么东西。
夏油杰想起那些事喉咙里会咽下一声喟叹。
千滋百味辗转在心头，皆是不可说。
在执行那次任务之前，夏油杰很少涉足那样酒色迷幻的场合，以至于他现在也没有忘记自己发现新入校不久的学妹忽然出现在那种地方的惊愕，对方不像是醉淘淘的迷蒙样子，只是一脸茫然地伏在吧台上，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高脚酒杯。怀着一点关怀后辈的心思，他走过去准备把人带回高专，结果刚走到吧台，整个酒吧的灯一瞬间忽然全部熄灭了。
他神经立刻紧绷，怀疑是这次任务的咒灵作祟，手上的咒灵操术也做好了准备。
夏油杰当时没有察觉到这是酒吧临时调情的一个小伎俩，他挡在毫无察觉的学妹身前，刚要开口提醒，她就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自己，体内存储着能够夜视的咒灵，夏油看到她迷茫而急切地看向黑暗的虚空，同时，她用一种疑惑的如梦似幻的语气对他说：学长？学长。
夏油想要回应她一句，好让学妹别害怕。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突然，他来不及开口，甚至被蛮横地阻断了冷静沉稳的思绪。就在这几分钟的黑暗里，短暂的失明中— —
她柔软的身体贴上来，说，抱抱我学长。
她湿润的嘴唇堵过来，说，亲亲我学长。
夏油轻微皱起了细长的眉，他不是喜欢和人过分亲近的性格，也在被靠近时下意识轻轻推开了把一股淡淡酒液舔进他口中的学妹，推开后他发现整个酒吧里的人三两成对地缠结在一起交换着混浊的气息，犹如失控的野兽群一般交-媾。忽然他手心一湿，好几颗泪砸下来，从学妹脸上开始凝成圆珠，然后融化在他手心的涡旋处。于是，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夏油发现任务中一直隐藏着的咒灵藏在了哪里。
他轻声说了抱歉。
然后吻上去。
夏油杰向来擅长吞咽下气味恶劣的咒玉。他半睁着眼睛，像要吞下女孩子柔软的舌头一样，带着执行任务的认真，以及一点不易察觉的微微窘迫，在心跳逐渐一步一步加快速度前，终于寻找到了藏身在她身上的那只恶欲咒灵。他的胸腹绷紧，在吞食咒力的过程中难以自控地抽搐起来，为了平息痛苦而起伏片刻。
之前夏油杰从没有过这样收服咒灵的经历。在温软唇舌间，他吞咽下那份古怪的诅咒。
那股奇怪的滋味撞地夏油杰舌根发麻。
失控时他身体像捕食一样向前侵袭，不自觉将吻逼深了一些，连黑色的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有一些粘在女孩子干净的脸上。像是被溅上去了丝丝缕缕的墨汁。让夏油杰理所当然地产生了些微染脏别人的歉意。
他发觉自己的心有一刻在缓慢地跳动。
在思考着听到心跳的原因。
任务成功完成之后，被咒灵附身的学妹忘记了酒吧发生的事情，偶尔在学校看到他时，会隔着远远的距离拼命挥着手打招呼。
学长！学长！她这么叫着。
夏油杰也不得不维持着高年级生该有的姿势，说几句自己并不想说的客套关心。
有意无意地增加着和她解触的机会，和低自己一年级不同等级的咒术师一起出任务有些奇怪，就连悟也笑嘻嘻地凑到自己面前，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夏油杰矢口否认。
因为有想要问她的问题，所以才主动接近的。
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坐在虹龙上时，明明是只有两个人的浪漫场景，夏油杰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和学妹一起看了电影，她一看到海报就很兴奋，指着上面说是杀人魔题材一定很好看。结果就做了这种两个人去看电影像情侣一样的事情。
他格外在意原因、意义这些字眼。
也不是非要研究弄个清楚那样刻板，只是夏油杰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学妹在想什么。
虹龙上，她好奇地摸咒灵的丑陋的外表，回答说自己不怕，眨着跟普通崇拜高年级学长的学弟学妹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夏油杰忽然心情很好，又隐藏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落，他放出一只搞怪的咒灵逗地学妹哇哇乱叫。
自己则撑着下巴眯眯眼笑。
那时候完全忘了要问她的事情。
苦夏之时，挚友关心他是不是凉面吃多了，夏油杰摇了摇头，他之后也曾询问过灰原所谓咒术师的意义，很难说偶然过来九十九对他说出的那番话是指点迷津。与其说是疯狂幼稚的理想，不如说那是个万花筒一样、能看见未来咒术师世界的美好值得一钻的牛角尖。
......
夏油杰死时有些倒霉，竟然是和灰原一样被轰碎了半边身体如此不体面地残缺着咽气。灰原死了。七海离开了咒术高专。还有她....她没有参与那次任务，十年里也依旧活着。
结果最后，他还是像一个咒术师似的死了。
有些想问的话，错过了时机就无法再开口。夏油杰还是没有问那个问题。编织了一半的东西永远都保持着模糊不清的样子。
就连真切地拥抱着两个人变成一个人时，夏油杰也没能问出口，他没有思考出作为咒术师明确而灿烂的意义价值，也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买下那两张杀人魔的电影票，为什么会在宣泄银靡欲望的洞口，和她像笨拙的高中生一样尝试接吻的方式，为什么还没有等思考完上面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和动机，就和她做了只有结婚之后、至少要确定结婚意向同居之后才能做的事。只能反复掂量着面对她时那份茫然而绵绵不绝的温柔无奈，给出一个恰好的量。
苦夏时，夏油杰选择将她隔绝在外。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种话亲身实践起来并不美妙。如果可以— —
吻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能让她痛呢。
他没想过让她跟着自己走上这条终将会将肉身吞噬干净的路。哪怕他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学长，做什么不重要。
跟你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当夏油杰说自己在这个世界无法发自内心地笑出来时，挚友在杀死他前，说了告别的话。他真心地笑起来。想起蝉鸣响起的林荫树下，夏油杰脑中无数思绪在混乱中下坠，忽然面颊一冰，眼睛亮亮的学妹看到自己怔愣一下，得意又可爱地笑了，她说，我看学长最近怎么一直不笑呢？那我想要给学长讲个笑话。
什么笑话？夏油杰勉强露出微笑着问。
是个了不起的笑话哦。我的朋友听了，直接从床上笑得跌下来，咒灵听了笑到自己爆炸，世界会因为这个笑话陷入第四次世界大战，整个咒术世界和人类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这个笑话可以笑死人，更可以笑死咒灵，是超级了不起的生化武器。
她奋力要把自己逗笑，极尽夸张地说。
那时候他接着问，是什么笑话？
学妹却突然脸红着不说话了。她眼睛躲躲闪闪，却不说笑话的谜底。直到今天夏油杰才发现，原来那个笑话的谜底，就写在她的眼睛里。如果他能早点读懂，或许就能解开自己关于她那些十分愚蠢的发问。原来他是可以读懂的，那双眼睛底下积淀的和其他人一样的崇拜和敬仰，却在表层明晃晃地写着一个谜底。
时至今日，成了夏油杰心中最大的笑话。
在明白之后他无法不笑出来。
那个最厉害的笑话就是，我喜欢你。
*
夏油杰都几乎要忘了那个问题。就算是叛逃之后，长久以来，他也难免不去想一件事。
关于尚未明确的爱情。
她说，学长？学长。
第一次的学长指的是谁呢？
没有确切喊出名字的第一次亲吻，黑暗中的那个人应该是谁呢。她所期望拥抱的那个人又是谁呢。一次也没有被叫出名字，一次也没有被真正认出过，早就该从一个有着正确前途的咒术师生活里退出的夏油杰迟疑着答案。
也许，也许是他吧。
心脏在停止所有运作前，充满劝慰地推断道。在最后一次微笑中，夏油杰所有纷乱漂亮、难以开解的心绪化为一捧新雪似的灰，然后骤然消散。升上青空的没有魂魄，没有她来见自己的最后一面，只有断绝无数可能的未来。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
他也有真正有所期待的东西。
只是没能问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B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