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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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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含笑看着怀中行刺的少女,眼神安静温和,见她不动,瞟了眼桌前酒杯,俯身道,“不然我喂你了,这酒烈得很,你若酒量不好,怕是要醉。”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双唇轻动,像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阻止我,为什么不揭穿我?
苏文谦抬了抬双眉,伸手去拿酒杯,少女慌忙抢过来,双手举到他身前,方才那一腔孤勇散去后,想到若行刺失败会是什么下场,不由怕得手都抖了。
苏文谦扶住她轻颤的双手,低头就着她手中杯将酒饮尽,仿若调情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玉,玉娘。”看着他近在咫尺俊秀的面容,和因为酒意明亮如星的眼眸,少女心跳如鼓,桌上起哄打趣还有冷樵试图叫回师叔的魂的声音全都听不见,只怔怔看着他。
“好名字,”苏文谦扶着她的手将酒杯放在桌上,这才对着崔九等人歉意一笑,“有些醉了,让诸位见笑了。”
“二公子千杯不醉的酒量,今日这点酒就醉了,可真蹊跷。”崔九扬了扬手,帘幕后乐声骤停,席间起舞的女伎们被打乱片刻,见他手势纷纷退下。
苏文谦揽在玉娘腰上的手并未放开,听他这么说看了少女一眼,道,“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冷樵,陪着崔大人,我去更衣。”
冷樵见他带着那少女离开,坐立不安对崔九道,“师叔很少醉酒,我得去看看,崔大人,少陪了。”
说完紧跟出去,留下东厂诸人面面相觑,崔九不禁纳罕,“这是唱的哪出?”
苏二一向不喜女色,不至于讨厌他到这个地步,牺牲色相也要遁走吧——看那女伎眼神,这一去还不知道是谁吃亏。
……
穿过人群稠密处,苏文谦对冷樵使了个眼色,冷樵乖觉地给他清理出间空房,待要跟进去时,只听师叔道,“在这等着。”
冷樵顿了顿,就……有点不太放心,但也不敢跟着,只好抱着双臂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楼上楼下歌舞唱曲声不绝,吵闹的很,也不知师叔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进去后苏文谦放开玉娘,从袖中取出凶器看了眼,轻轻拍在桌上,问道,“会用刀吗?”
玉娘脸色煞白,低头摇了摇,苏文谦看着她身穿舞衣单薄的身影,道,“这刀刃长不过三寸,能致人死命的位置不多,知道都是哪儿吗?”
玉娘继续摇头,苏文谦拿起短刀在指间转了转,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行刺,你怕是也没想活着回去。”
“说吧,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要杀我?”
“不是,”玉娘抬起头,“不是要杀你,是崔九。”
苏文谦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你知道哪个是崔九?”
玉娘迟疑片刻,再次摇了摇头,她只记得那人身穿公服,带人将父亲和弟弟抓走抄了她的家,令她和母亲落入这样的人间地狱,却无法从满桌宾客里把仇人认出来。
只是母亲病重,又骤然听到崔九名字,她才凭一腔怨恨想要行刺,想着就算认不出那人,总之这些人沆瀣一气都不是好人,杀一个她也够了。
看着她稚弱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苏文谦轻叹口气,问道,“你的父亲是谁?”
玉娘咬唇不答,门外传来袅袅歌声,“翠袖殷勤,金杯错落,玉手琵琶……”
苏文谦又道,“他人在诏狱?”
玉娘眼中噙泪点了点头,“家父姓林名如壁,三个月前因…上疏获罪,被东厂缉拿,后转入北镇抚司,还有我弟弟。”
“林如壁,请禁外戚承袭世爵疏?”苏文谦问道。
玉娘抬头看着他,“正是,公子见过家父吗?”
苏文谦摇了摇头,涉及朝争的案子师哥从不让他碰,他只听过这事,却没见过人。
不过师哥一向对这些清流都手下留一线,想来这位林大人还活着。
“你其他的亲人呢?”
玉娘见他摇头,失望垂眼道,“母亲被分配去洗衣做杂役,不堪劳累生了重病,他们不肯请大夫,也不让我去见她。”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苏文谦心生怜悯,把刀还给她,“从哪拿的放回去。”
“你的母亲我会叫人去请大夫,也会让管事的照看你们母女,林大人的上疏虽此时凶险,将来未必没有生机,但你若再轻举妄动,那就害了他了。”
他说完转身欲走,玉娘鼓起勇气叫住他,“玉娘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名姓,将来若能脱困,必登门拜谢。”
苏文谦回头看她一眼,“告诉你你可能就不想谢我了,不过说了也没什么,北镇抚司千户,我姓苏。”
“对了,你既不认识我,也不认得哪个是崔九,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他?”
玉娘看着他灯下侧影,轻声道,“若你是他,我又怎么会认不出?”
苏文谦点点头,“明白了,是他太丑。”
说完推门出去,外面冷樵早就等急了,跟在身边不住问出了什么事,苏文谦笑笑说没什么事。
堂上不知谁点的曲子,檀板声中婉转缠绵,苏文谦路过看了眼。
“西风信来家万里,问我归期未?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
玉娘追到门口,看着他背影走远,心中怅然若失,满目红尘纸醉金迷中,只有那个浅色身影遗世独立,令人一见难忘。
回去的路上冷樵不住唠叨,埋怨他何必为个刺客掩饰,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现在可好,不用明天,师叔的风流事肯定传的满京都都知道了。
苏文谦按着眉心觉得他比醉酒还让人头疼,到房门口时对他道,“你师父管着我,你也管着我,你烦不烦?”
冷樵闭嘴不敢再说,他哪敢跟师父比。
这时门内传来声音,“怎么,我管着你让你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