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苏】判官》富贵山庄

14、十四

　　他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如果回答不行不知道是什么不应该的事，苏文谦道，“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他看着苏文谦，问道，“你要怎么办呢？”

　　“我该怎么办呢？”苏文谦反问道，池铁城扶着他的膝盖抬头看着他，“阿谦，别的事我可以替你做主，这件事我做不了，我不是神仙，不能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要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办。”

　　他背着光，从下往上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安，苏文谦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这么不自信的样子，好像一切生死希望全都放在他的手里，等待裁决。

　　他这样的姿态让苏文谦有些心软，“我能怎么办呢，我早就把我的都命给你了啊。”

　　池铁城终于松口气，起身将他按在怀里，道，“你才是我的命。”

　　明明还是熟悉的怀抱，却突然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意味，苏文谦努力没有动，告诉自己师哥还是师哥，还是他无论过去还是所有对未来的想象里，从没想过会不在的人。

　　如果他不在自己可能会疯吧，虽然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已经快疯了，但是比起失去他，似乎给他睡也不是不能——忍受？

　　想他混迹教坊司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啊，也不是没有逢场作戏，有什么好怕，苏二公子努力说服自己，还是在他师哥的手从背摸到腰时炸了全身的毛，池镇抚捂着脸怒道，“苏文谦你这个骗子，你不讲武德！”

　　苏二公子惊魂未定退出好远，灌了杯冷茶道，“我得缓缓。”

　　“你缓什么啊都什么时辰了睡觉行不行啊？”池铁城揉着嘴角朝他过来。

　　“你别过来，你站住。”苏二公子退了步警惕道。

　　池铁城看他半天，“要不你喝点酒吧。”

　　“我不喝酒。”苏文谦道。

　　“你不是很喜欢喝酒喝一点啊。”池镇抚好心劝道。

　　苏二公子十分清心寡欲，“我今天不喜欢喝酒。”

　　池铁城伸手想来抓他，苏二公子灵敏之极，眨眼间就从窗子翻进院里，池铁城刚到门口他又上了房，“你给我下来！”池镇抚气道。

　　早晚把窗子全都钉死！

　　上房之后他好像突然有了某种安全感，在屋顶对着他笑，“我不下来。”

　　两人对视片刻，池铁城也忍不住笑，“下来了。”

　　“我又没说什么，就是想问你，能不能把床让给我一点，冬天了，年纪大了，我也怕冷啊！”

　　“那你再去买一张啊。”

　　看着师父和师叔在那玩，单棱伸了个懒腰，对北筏道，“天晴了啊。”

　　北筏抬头看天，黑云压城，星月无光沉沉欲雪，哪里晴了？

　　……

　　金水桥前那一场混战，双方各有伤亡，冯凭乱中被人踩断了腿，秦首辅还好只受了点皮外伤。

　　只是双方脸已撕破最后无论太后还是皇帝都没法收场，每日朝会吵闹不休，短短半月已上演数次全武行。

　　临近腊月，宫中传来消息太后欲邀各地宗室进京过节，遭内阁反对，双方再次僵持不下，慈庆宫态度异常坚决，命各地藩王进京的旨意从司礼监送至通政司那天，秦首辅率百官浩浩荡荡来到北镇抚司自请入狱。

　　池镇抚怎么都没想到他都这么小心两边不靠了，最后这个球还是踢到了他这。

　　“秦阁老，不是我不想请您进来坐坐，实在是庙小地方有限，放不下这么多大人们。”

　　老大人免冠赤足一头华发飘在风里，对池铁城道，“没关系，我们挤挤，挤挤还暖和。”

　　满朝朱紫硬要往诏狱里闯，还都年纪不小，池铁城也只好让路，但放了这么一大堆烫手山芋进来他也十分头疼，只好去问上司怎么办，就算不知道怎么办，也得拨点银子下来他好供各位老大人吃喝拉撒别冻着。

　　结果年底各个衙门钱都紧张，池铁城被打发回来说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要银子没有，自己想办法。

　　他上哪去想办法，总不能自己贴钱养，于是吩咐敞开大门，谁家的老大人谁自己来伺候，他也不管了。

　　苏文谦就是这么再次见到了小杨知县，杨之亮刚去诏狱送完饭，出来碰到他，说起怎么是他来照顾秦阁老，道，“恩师只有一个女儿，远嫁在外回来不方便，师母年纪大了，这些天受惊吓身体不太好，只好我这个学生来尽尽孝心了。”

　　他叹口气，“师兄们也都在里边，唉。”

　　苏文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你这样整天跑来跑去也不是个事，自己的事都耽误了，要不你看看秦老大人那里都需要什么，我来找人办。”

　　杨之亮道，“还是算了，恩师为了什么进来的你也知道，如今跟东厂闹的正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毕竟厂卫一家，对你是麻烦，对恩师他们的事也……”

　　他没有说出来，苏文谦点了点头，“我明白，是我唐突了。”

　　既然对方要避嫌，苏文谦也没有再关注，他现在有自己的事要烦。

　　直到有天他藏在师侄们的班房躲池铁城，听到冷樵和振鹏说话，“这个节骨眼方晋甫和崔九同时离京，那个姓杨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秦鹤年翻身？”

　　振鹏道，“太后能请宗室进京，秦阁老当然也能叫自己的学生来助阵，你忘了，除了诏狱里关着的那几个，廖杰可还在外边呢。”

　　“京营去年才换防……”两人对视一眼，振鹏道，“他在那说话还有用。”

　　冷樵轻轻抽了口气，“难怪冯太监急了，要是藩王们和廖杰都进了京，这个年还能过吗？”

　　振鹏道，“想多了，从京都到南五军都督府迢迢千里，有方晋甫和崔九跟着，只怕那姓杨的连平安县都出不了。”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单棱来叫他们说师父有事，等三人都出去，苏文谦从房梁上下来，想着刚才听到的事陷入沉思。

　　那个光风霁月以天下为己任的小杨大人，这么快就要走上他的殉道之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