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北极月

8、再次见面

　　来自某篇日记的最后第二页：

　　我坐在柜台里时，会回想起我们一起晒太阳、听音乐的时光；我坐在厨房里时，会回想起我们一起吃饭、聊天的的情景；站在阳台上时，觉得你端着本咖啡就在我身边……

　　恍恍惚惚之间，总觉得在一个不经意的下午，你会突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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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在店里工作了三个半月了，陆川对这个城市也熟悉了不少，商场在哪里？公交有几路？哪家饭店坑人？这些他都摸索得差不多了。

　　同时，他通过董昌和玲姐的日常闲聊，知道郑汉文家在离这里五十公里的另一座城市，他有自己的工作室，一旦生意忙起来，就好几个月见不着面。

　　但是陆川还是每天期盼着他的到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生出这样的期盼，只是每当想起那个人时心里觉得暖暖的，再悲伤的事情都会逐渐淡化。

　　“汉文昨天给我打电话，还问起你了。”董昌一边整理书架一边道，“我告诉他说，你工作又认真又负责，没找错人。”

　　陆川拿着扫把的手微微停顿。面色是平静的，但是心中却生出一种淡淡的喜悦。

　　“谢老板夸奖。”

　　“那家伙还说，要是今天有空，要到书店里来玩呢。”

　　“嗯？”陆川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今天要来？”

　　“那家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到底来不来。”

　　虽然还不确定，但是光是这个消息，就让陆川喜出望外。原本悄无声息的小心脏，今天都“砰砰”地乱跳起来。

　　董昌“啧”了一声，道：“要是他来，家里还没什么菜，得去趟超市才行。”

　　陆川会意，立马道：“我来整理书架吧，地已经扫干净了。”

　　“但是等会儿有学校的老师过来取习题册，我不能不在。”董昌反复斟酌了许久，“要不你去买菜吧？”

　　“我去？”

　　“你去找玲姐开个菜单，尽量十一点前回来。”

　　“好的……”

　　虽然陆川不想出门，更希望留在店里迎接郑汉文，但是老板已经吩咐，就只能去了，他找玲姐开了张菜单，然后拎着一个购物袋出门。

　　菜场离书店不算远，大概一公里的距离，走过去就行。错过了早上买菜的高峰时期，现在菜场里人影依稀。略显昏暗的灯光，弥漫在空气里的果蔬、泥土气味，井然有序的摊位，玲琅满目的菜品。陆川照着玲姐的菜单挑选蔬菜，不知不觉竟已经买了满满一大袋子的菜。

　　买完菜，陆川原路返回，此时他的心中除了期盼之外，还有一点点的惴惴不安，真怕这是场空欢喜。

　　这三个月来，他一直梦见自己回到了当时和郑汉文两个人一起坐在柜台里听歌的那个下午，身边萦绕着温热的空气，彼此随心所欲地搭着话茬。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止在那一刻，将那段时光裁剪下来，然后锁入箱子中，永久保存。

　　回到书店时，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店门前。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触动了陆川的心弦，但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郑汉文回来了。

　　是的，他一定回来了！

　　要说什么话呢？好久不见？

　　用什么样的表情？冷静？高兴？惊喜？

　　短短的几秒钟，陆川在脑海里编排了各种各样的剧本，把能够想象到的情景都排练了一遍。对于这次再见的庄重，胜过了自此之前的一切重逢。

　　微微的紧张，怯怯的激动。推门的手略显僵硬，不知是心情过于激动还是屋外的风过于喧嚣。
　　门被推开了，屋内原是一片欢声笑语，却因为突然的开门中途暂停。

　　“菜买回来啦？”董昌看向陆川，“快进来吧，门外都是梧桐絮。”

　　“好。”陆川进来关好门。他看着面前手里抱着小孩、身旁站着女人的郑汉文，整个脑子里霎时间变成了一片灰白，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无心去在意。

　　同样的书店，同样的门口，同样的感受——此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多余。

　　“陆川，介绍一下，这位是汉文的妻子，这个小家伙呢，是汉文的儿子。”董昌介绍完，看向郑汉文，“把老婆儿子带来怎么不早说一声？”

　　“说什么？说了你能请我们去饭店吃饭？”郑汉文没有理会陆川，继续和他的表哥聊天。

　　“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多抠门一样，我现在就打电话订桌酒席，等会儿出去吃。”董昌掏出手机准备拨电话，发现陆川还站在门口，赶紧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把菜拿到厨房去吧。”

　　“哦，好。”陆川低着头，绕过了郑汉文他们，上了楼。

　　玲姐和董昌带着郑汉文一家三口出门吃饭去了，留下陆川一个人看店。学校开学后，中午的生意变少了很多，基本没什么人，他一个人坐在柜台里，两眼无神，脑海里再次重映他幻想的重逢——

　　郑汉文站在书架前，随着陆川推门的“叮铃”声响，彼此视线相对，一句“好久不见”，一句“为何不辞而别”，气氛里透着三分的愠怒七分的抱怨，但是胜过一切的是久别重逢的高兴。

　　这才像是朋友间该有的重逢。陆川幻想着，嘴角微微一笑，眼神却暗淡无光。

　　午饭后，董昌和玲姐打包了饭菜回来，没有看到郑汉文的身影，想必是回去了。

　　“要不是汉文提醒我，我差点忘记你在看店，还没吃上午饭呢。”董昌把打包的饭菜放在陆川的面前，“不是吃剩下的，是额外重新点的饭菜，放心吃吧。”

　　“谢谢老板。”

　　陆川把打包盒一一拿出来，在最后一个番茄炒蛋的盒子下面，放着一张纸条，是郑汉文的字，写着一句话：“我随便点了些，趁热吃。”

　　陆川看着面前的菜，心脏像是被一根绳拧住了一般，难受至极。

　　以前的日子，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