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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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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阔应该是早早就准备了一番。金时月和金无望一下船,他和他的几个手下就迎了上来。
金时月一看到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穿戏服老头就知道他是海奇阔。
明明都是六十岁左右,可是海奇阔和金无望看上去就不像一代人。
加上金时月,看着刚好像三代人。
“几十年不见,金大爷怎的也跟我一样少了只手?”海奇阔故意问道。
金无望的右手断了三十年,断手的原因也早已人尽皆知。金无望此时已如瓮中之鳖,海奇阔有恃无恐,便故意戳他痛楚,以宣示风水轮流转。
金无望懒得搭理他,只冷冷道:“快带我们进去。”
“那是自然。”海奇阔笑道,“金大爷是财神爷,哪有怠慢财神爷的道理……”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瞥见金无望右手边还站着个灵秀雪白的小姑娘。
海奇阔喉结滚动,想从这个小姑娘脸上移开,可他移不开。
一触及到他的目光,金时月一阵反胃,厌恶的情绪也随之涌了上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一块被摊开来的五花肉,不但能随意供人挑拣,还能被人带回家去做成一道菜。
厌恶的情绪一上来,金时月狠狠的瞪了海奇阔一眼,恨不得给他几个巴掌。
“早就听手下人说金大爷收了个漂亮的小侄女。”他暧昧的看了一眼金无望,又看了眼金时月,“果然是个不错的女娃。”
“你是嫌你的舌头也多余了么?”金无望冷冷道。
金时月跟在他后面,狐假虎威道:“多余了么!”
“真是个听话的可人儿。”海奇阔又道,“金大爷好福气啊!”
金无望拉起金时月,作势就要掉头上船。海奇阔连忙拦住他们,又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当做赔礼:“都怪我口无遮拦,金大爷还请见谅。”
然后他又沉声吩咐手下人:“还不快备轿,将金大爷和金小姐送去宴会厅。”
金无望冷哼了一声,侧过头冷冷道:“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样,年纪大了就找小姑娘来证明自己还年轻么!”他嘲讽道,“你真是越活越没用了。”
金时月虽然没太听懂,但也跟着冷哼一声,然后提起裙摆就要坐上轿子。屁股边还没挨到轿子,就被金无望一把拉到了身边。
金无望问:“你还没骑过马吧?”
金时月摇摇头。
“正好这里有马,也有足够的地方。”金无望斜瞥了一眼海奇阔,“我知道富可敌国的海帮主这里一定有西域的汗血宝马。”
海奇阔显然很喜欢被人恭维,尤其是他现在阔了,就想着在曾经瞧不起他的人面前显摆一番。
现在曾经远胜于他的人开始恭维他,尤其还是从不爱对人虚与委蛇的金无望的恭维。海奇阔很受用,马上吩咐手下人牵匹马过来。
海奇阔用他完好的左手摸了摸这匹马,有意无意的说道:“这匹马很是聪明,只要主人一个口哨,它就会跑到主人身边。”
说完,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吹了个口哨。原本还待在海奇阔身旁的马迅速跑到了吹口哨之人身边,围着那人转了几圈再停下。
“果然是好马。”金无望淡淡道。
把金时月送上马,金无望也翻身上了马。
他本来就没想逃,四周都是水,他又没有船,让他带着个孩子游回去么?
骑马不过是怕二人分别坐在轿子里,金时月出危险罢了。
见金无望上了马,海奇阔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跟在二人身边。至于他的手下们,则是骑着马,把三个人两匹马包围在中间,生怕金无望二人会逃走。
金无望见此情形,冷笑道:“我人都到这里了,你莫非还怕我逃走?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点住我的穴道。”
海奇阔干笑两声:“金大爷多虑了。只是这岛上蚊虫狠毒,我让手下们四散在周围,也免得小姐细皮嫩肉的受那蚊虫叮咬之苦。”
“用不着!我有披风!”金时月厌恶海奇阔,此刻即便人在屋檐下,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不过因为她只是个小孩子,海奇阔也没有跟她计较。
海奇阔没有因此生气,金时月感觉自己像没出到气。‘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她这一扭头,正瞧见十几个海寇在从老狐狸的船上运货物下来。
恰好她的箱子被搬下来,金时月的火气又找到理由发泄了,她怒喊道:“那是我的箱子,你们不许动它!”
里面可都是她这些月攒下来的衣服首饰,甚至箱子里面还有个小箱子装着金秀才夫妻留给她的遗产。
虽然这加起来只有几千两的遗产还比不上金无望后面买给她的一条珠链,但那也是金时月的东西,她祖父母留给她的,对她意义非凡的东西。
金时月急道:“族叔,我们快过去!”
“好!”金无望即刻调转马头,朝着卸货的方向飞奔而去。还没从金无望口中套出快活王的遗产,海奇阔等人也只能跟着过去。
金时月朝搬箱子的两名海寇怒道:“这个箱子是我的,你们不许搬走!”
“搬不搬我们说了没用,得问帮主!”这两名海寇知道这对叔侄目前还是贵客,不敢冲撞,便把烫手山芋抛给了海奇阔。
赶来的海奇阔有些犹豫。
他见金时月这么宝贝这个箱子,认为这箱中必有珍宝。可转念一想金无望怎么会把钱财泄露给小孩知道。
难道是金无望教唆的?
“既然是金小姐的东西,我们当然是不会动的。”海奇阔忽然话锋一转,“可是这艘船还少了三个人,说不定就躲在这些运输货物的箱子中。为了咱们大家的安全,还请金小姐把这箱子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
“检查?”金时月问道,“怎么检查?”
“当然是把箱子翻个底儿朝天啦!”一名海寇觉得这个问题可笑,忍不住出言笑道。
“不可以!”金时月马上拒绝,把她衣服翻出来看,她不要脸啦!里面又不是只有套在外面的衣服。
“这由不得你了。”海奇阔沉声道。
他一说完,箱子边上的海寇就要去劈开箱子上的锁。
金时月急了,要跑过去推开他。金无望抱起她,跃到箱子上,右边空荡的袖子一挥,‘啪’的一声打在海寇的脸上。那名海寇当即被打飞几米,摔在地上。
金时月护着自己的箱子:“我不准你们开这个箱子。”
“你这么激动,莫非这箱子里真藏了个人?”海奇阔冷冷道。
“这箱子这么大,确实可以藏一个人。”海奇阔身边留着‘八字撇’小胡子的军师说道。
“你才藏人!这箱子本来就是我用来装衣服首饰的。”金时月护着自己的箱子,不许别人碰它。
“既然只有衣服,为什么不许我们查看?”军师就是海奇阔的喉舌,他示意左右海寇,“拿下她,把那箱子打开,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你们怎么能看我的衣服!”金时月又羞又气,险些掉下不争气的眼泪。
“不过是几件衣服,有什么宝贝的。”小胡子军师冷笑道,“何况女人的衣服本就是穿给男人看的,莫说你这几件衣服,就是你这身子……”
刚说到‘子’字,突然间‘叮’的一声,一样东西打在小胡子军师的牙齿上。剧痛使他下意识弯着腰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巴。
见他忽然弯下腰,周围人皆愣了神,他手下的海寇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去抢箱子。
只见鲜血从小胡子军师指缝中流出,随即他松开手,先是从嘴里吐出一颗铜板,又吐出一颗门牙。
见到小胡子军师的惨状,金时月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不禁叫道:“活该!”
听到金时月嘲笑自己,小胡子军师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她,忽见到金无望阴郁的面庞,和他左手食指和中指间的铜钱。
小胡子军师便向海奇阔说道:“帮主,他们这么护着这箱子,其中必有蹊跷,还请帮主下令,捉了他们两个,再开那箱子,看看内中究竟有何乾坤。”
军师给自己找了理由,海奇阔打蛇随棍下,正要开口命手下人捉拿金家叔侄。便听得金无望冷冷道:“姑娘家的衣服你们也要翻开来看,你们不要脸,人家难道不要脸么!”
金无望话一出口,金时月便知自己的心思全然被他猜中,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时月羞红了脸,顷刻间不争气的眼泪便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但她脸皮薄,不肯别人看见她哭泣的样子,便板起脸,装作擦汗的样子,拿出手帕擦拭额头,同时把眼泪也带走。
可是眼泪哪能说止住就止住,她越擦眼泪掉的反而越多。金无望这时,有意无意的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
金时月这才能痛痛快快的在他身后无声的哭出来。
金无望又道:“这箱子的锁好端端的在外面,要是有人躲进去,这锁还能从外边锁上么!”
“这……”海奇阔觉得金无望说得有道理。
“可跑了三个人,若是有人帮助,这锁也能从外面锁上。”小胡子军师说道。
“这就可笑了。”金无望讥讽道,“大难临头连夫妻都能分开逃,三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互相帮助。更何况……这箱子的钥匙一直在她手上,别人怎么打得开。”
虽然金无望说得有道理,可是小胡子军师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他,转而说道:“这箱子这么大,一个小姑娘就几件衣服,哪装得了这么多。这里面肯定藏了个人!”
金无望又冷笑两声,讥讽道:“这才一个箱子的衣服首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你辈子都没见过女人?”
他又转而对海奇阔说:“出手阔绰的海帮主送给女人的东西,加起来也许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海奇阔干笑两声:“确实……确实……”
金无望冷冷道:“那这箱子还检查么?”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个装衣服的箱子。”片刻后,海奇阔又补充道,“即便里面真有个人,就当是与金大爷一同来的贵客。”
“帮主……”小胡子军师很不满意这种处理结果,欲再说几句。
海奇阔一扬手,他马上止住了即将说出的话。海奇阔对着金无望和气道:“我已命人为二位备好酒席接风洗尘,金大爷,金小姐,请!”
海奇阔朝着一个方向伸手。
“嗯。”金无望微微点头。
“那我的箱子呢!”金时月忽然插话道,“我不在了,你们肯定会偷看!”
海奇阔笑笑:“我不让他们看,他们就绝不会看。”
“我不信!”金时月扭过头。
海奇阔问道:“难道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样吧!”金无望插话道,“你先给我们安排个下榻的地方,让我们休息一下。箱子也搬到那里去,毕竟里面都是小女孩的衣服,她待会儿还要换洗。到时候还是要搬来搬去,干脆一次性全搬过去,省得麻烦。”
“就依金大爷的。”海奇阔即刻吩咐手下人,“把这口箱子搬到金小姐房间去。”
“我要看着他们搬!”金时月又提出要求。她一点也不信任这些海寇。
“你别不知好歹!”小胡子军师骂道。
“我就要看着!”此刻比起海奇阔,金时月更讨厌这小胡子军师。她气血上涌,就跟这小胡子军师杠上了。
小胡子军师扬起手,忽而一阵冷意自天灵盖传来。竟是那恶鬼般面庞的金无望冷冷的盯着他。
小胡子军师不由得被这杀气激灵的打了个寒颤,害怕的放下了扬起的手。
“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置气。”海奇阔出来打圆场,“金小姐要看着就看着。”
“哼!”金时月对海奇阔也没好脸色,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金无望再度把她抱上马,二人骑着马跟在运输箱子的马车边上。
走了大约有一会儿,终于见到了隐藏在群树中的屋舍。
这座岛上树丛茂盛,参天蔽日,只在海岸边巡视一圈,定然发现不了这其中的海寇老巢。
想来,海奇阔将此地选做老巢,也是看中了这点。
一路走来,金时月发现这座岛上竟然有年轻女人和小孩,但是没有老人。
不过片刻她就想通了,老了的海寇当然是死了。就像草原上的羊群,最先被吃掉的总是老弱病残。
这些女人应该都是被抢来的,那些孩子就是她们被迫生下的海寇的孩子。
她忍不住多看了这里的女人几眼,大多数女人的脸上都没有男人出征凯旋回来的喜悦之情。
有的只是厌倦和麻木,也许是早已对生活的绝望,才会感到厌倦和麻木。
金时月越看越觉得难受,她那一瞬间好似看到了自己呆在这里的未来。身体忽然间不自觉的发冷发抖。
“你怎么了?”金无望低下头问道。他害怕金时月跌下马去,可他偏偏只有一只手,抱住了金时月,就驾驭不了马匹,两个人都会摔下去。
金时月侧过头,水汪汪的眼睛看了金无望一眼,随后低下头嗫嚅道:“我害怕。”
侧过头看金无望的时候,她一丝也不觉得金无望的脸吓人,她觉得这个地方才更可怕。
金无望眼睛注视着前方,前方又无东西能入他的眼睛。他淡淡道:“闭上眼睛,不看就不害怕了。”
闻言,金时月又看了屋舍边做活的女人们一眼,然后扭过身子,扑进金无望怀中,小声啜泣:“族叔,我不想待在这里,一刻也不想待。”
金无望向她保证:“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