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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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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尘沙起•
白马银枪,马上的青年一头乌丝随意用带子绑起,耳鬓缀了三颗藏珠,沉肃硬朗的面容之中还带三分俊逸。
他驻马在沙崖之上,远远眺向百余丈之外的城墙墙头。一队兵士正在上面巡逻,队伍严整有序,实不像随意能够撂倒的对手。
他心里暗暗琢磨一番,策马回头,奔了片刻才到得己方驻扎的营地。
这是一片较为宽阔的平地,宋兵在八百营帐外搭建了哨卡,以作瞭望。一见他白马奔近,上头便有人命令开闸。
他一路疾蹄而入,到了中军帐外一个纵跃下马,掀帘进去,见顾惜朝一袭青衣披在身上,正靠着沙盘细细演练两军对战时的情景。
“惜朝。”
顾惜朝抬眼看他,点一点头,低声唤了句“大当家”,便问:“查探得如何?”
戚少商摇头:“守备森严,不好突破。”
顾惜朝遂蹙眉,喃道:“只得硬攻么……”
戚少商略为忧心道:“宋兵士气低落,怎么攻城?便是真的攻城,仅有云梯尚是远远不够,我们的箭镞也不多了……”
顾惜朝却抿嘴一笑,问道:“大当家岂非忘了月余前我命人去到渤海完颜部的事?”
戚少商沉思半晌,恍然大悟,欣悦道:“我当你派人与晃斡出送信联络旧谊,原来你是请他为我们造箭镞?晃斡出为人仗义,必定不辞。”
顾惜朝真心笑道:“他何止不辞,还主动为我们造了攻城的投石车和钻山甲,昨日已悄悄运到此处了。”
戚少商抚掌叹道:“晃斡出果真好男儿,他日若有机缘,必定亦是不世英雄!”
顾惜朝却道:“他虽情真仗义,却未必没有心计,到底不同于你,若说英雄过了,枭雄才是。”
戚少商摆摆手,道:“莫论英雄枭雄,只要此次能攻下这祥古城池,为攻打辽国上京打开通路,也就是了。”
顾惜朝颔首,喝了一声叫进一个小斥候,命令道:“你去传我军令,明日卯时校场集合,若有不到者,斩!”那斥候喏喏去了,顾惜朝伫立良久,方到炕上坐下。
戚少商坐到他身边,双手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按,一边说道:“你且歇会,明日还得练兵,若说鼓舞士气,你可有法子?”
顾惜朝眯着眼感受他双手的劲道,细细笑了一声道:“有你在便够了。”
戚少商心下一跳,这人怎么如此说话了?正待要问,却瞧他颜色疲倦,遂不再言语。
翌日卯时,全军八千人齐集校场,却是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嘈杂之声不断。
顾惜朝拂一拂衣袖,登上拜将台,命身边小将擂起战鼓。一时众人仰首看来,见他于风沙之中昂然而立,宽大的袍袖给人一种伶仃之感,他的人却像宝剑出鞘,全不收敛一丝锋芒。
尚在茫然之中,便听这半途接手大军的瘦弱公子说道:“你们可曾听过九现神龙戚少商?”
底下鼓噪一阵,没人应声。有个裨将却是他顾惜朝昨日安排下的,此时扯起嗓子喊了一声:“戚少商戚大侠的威名,怎么不曾听过?早些年他就带着边关将士抗辽,常常大败辽军。而且他为人仗义重然诺,和许多江湖豪杰结交为莫逆。都说得千金不如得戚少商一诺,只要是有井的地方,就不会没听说过戚大侠!”
他这么一说,立刻便有人附和道:“那是!戚大侠当年率领的连云寨,可是响当当的抗辽大军,八大寨主哪个不是威风凛凛!只可惜叫顾惜朝那狗贼害了……虽然如此,戚大侠还是一路到得京城,洗刷冤屈,没几年又当了京师的龙头,若说这江湖有什么英雄,首推戚大侠一个!”
“说的是,说的有道理!”声浪一层层传开去,不过片刻,整个校场都沉浸在对乱世英雄的崇敬之中。他们都是昏庸无道的宋廷压榨下的普通人,若说复国谁人不想,可近年来一败再败,早已丧失信心。可戚少商不同,他是江湖的传说,是所有人心中的一道丰碑。多少人当年想投入连云寨不得,只恨生不逢时,如今有他坐镇,便又何惧!
顾惜朝向一边阴影处点点头,如雪白衣闪将出来,那人脸色并不好,方才所说的连云寨、八大寨主、狗贼顾惜朝……都刺痛了他。
可他毕竟是戚少商,乱世英雄、群龙之首,他实担当得起,他亦有旁人及不得的胸襟、比不了的气概。
轻飘飘踏上高台,他与顾惜朝并肩而立,一白一青,竟是谁也压不下谁。这两人,岂非一直是一般的傲气,一般的凌云之志?
他们,本是知音。
戚少商一眼望去,顾惜朝淡然回眸,昨日的那一句话,原是这个意思。他戚少商,岂非天生就有一种叫人折服的人格魅力。
白衣青年上前走了两步,振臂一挥,台下众人隐隐猜到这个常伴青衣将领身边人的身份,心中皆是豪情澎湃,不由站直身体,要听他一呼。
戚少商只说了一句话,四个字,却像一道闪雷打进每个人心里。
“明日攻城!”
•云化雨落地•
前锋一千人,分十小队以盾牌作掩护。二千人亦作十队,紧跟其后驾着井阑、护着云梯,直指城墙。另有左右两翼各一千五百人马,从祥古城池边缘绕去,佯攻东西两扇小门,实则等待云梯致功,便冲击城门。顾惜朝率最后二千人马作为中军,在大军五十丈后缓缓缒着。
戚少商在那二千人的云梯队里,以他的性格,本就是属意冲锋陷阵的,顾惜朝亦没有想过要拦。这却更为宋兵添了一颗定心丸,倒没有向后退的。
城墙上的辽兵早早发现了这大队人马,待得他们靠近城池,箭矢如雨而下,前锋一千人队伍当下便有几十个被钉在地上。
戚少商在井阑之上挥一挥剑,长声道:“莫急!稳住阵型!”
他内力充沛,这一声中气十足,前头因箭矢惊慌失措的宋兵逐个镇定下来,最前排的盾挡于身前,之后全部遮在头顶,慢慢地游移到城墙之下。
虽则如此,等云梯队二千人马距离城池仅三十丈时,前锋业已损失过半。
五六座井阑一字排开在云梯之前,井阑之上有一个小平台可供十来个士兵伫足,此刻双方距离拉近,宋兵便透过井阑上的瞭望小□□出长羽箭翎,这等箭镞乃是渤海完颜部特制,后劲十足,便是普通人使之,亦可百步穿杨,用在此处,真是妙极!
辽人却因先前用量过多,箭矢已不充足。又及祥古城并非冶金大地,箭镞威力却比不得长羽箭翎,故而城墙之上有将领命人换上石头,以作防御之用。
随着“哐当”巨响,十来座云梯终是驾到上墙头。戚少商早已自井阑上飘下,身先士卒,第一个爬上中间那架。顶上落石滚滚,他却在云梯之上左右游移,于烽火之间应付自如,不但宋兵,辽人看了也大叹英雄了得。
此一时,城头烽烟四起,一名辽军将领正指挥着兵士们推落巨石,宋兵云梯之下却开出数架钻山甲。此物由几人于丈外牵扯缆绳,前面则是一口大木箱,里头藏有数个士兵,一旦抵得城脚,便由木箱底下钻出,开挖地道,顶上又有一排兵士手举特制盾牌,以防敌人火攻,为同伴争得时机。
那将领深知此物厉害,在城头见了,立马命人到城门后守着,一旦见有土地松动,便是滚油直直淋下,绝不可叫一人踏进城池!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攻城者战意咄咄,守城者拼死抵抗,盏茶工夫,城上城下已是血流漂杵、残尸遍布!
似是感应到这人间惨事,忽起狂风刮过,风卷残云,天色慢慢黯淡下来,头顶之上的彤云亦满布雨意,似乎随时都能化成雨点,扑头盖脸地砸下来。
宋军左右两翼却已向城门进攻,几十号人扛着百来斤的巨木冲砸城门,“咚——咚——咚——”的巨响不绝于耳。祥古城城门却甚为牢固,如此巨击尚是纹丝不动。
顾惜朝于三十丈之外见了,挥一挥手,身后便又有两跟巨木被扛了出来。此番三根巨木同时施力,引起共振,威力却比之前大了不知凡几,莫说城门,便是扛巨木的宋兵也是个个虎口迸裂,脸色发紫!
那边厢戚少商却已于矢石交夹之中跃上城头,挥剑杀了两名辽兵,身上白袍染满血渍,分不清是辽人的多还是宋人的多。
他既登顶,便有一些宋兵受其鼓舞,摒弃生死紧随其后。
无数同伴在云梯上跌落下去摔成肉泥,又有无数人自井阑而下爬上云梯。宋人恨辽人侵占山河、杀我百姓,辽人则要苟延残喘,保住家园,双方厮杀愈见惨烈,颈血涂墙,一时之间,城上城下一片赤红,几成修罗地狱!
天际流云变化速度愈发得快,只一瞬便团团簇簇,颇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戚少商恰便将一队辽兵逼得节节倒退,面前一闪,有一个身着将军服饰的人晃将出来。
此人正是祥古城二级将领耶律萧岈,为人好勇善战,也算得是个人物。
他挥退那队士兵,喝了一声道:“快去右边助悍岈将军!”那队人匆匆去了,此地便剩他们两个。
戚少商傲然一笑,抿出两个酒窝:“在下戚少商。”
耶律萧岈眉间动了一动,道:“你是难得的好儿郎,可惜了不是我大辽的子民。不论是谁,犯我大辽者必死!”
戚少商手中长剑点地,眉宇间再无半点因厮杀而起的瑟然之意,只有棋逢敌手的快意和对一个保家卫国者的敬意!
“来吧!”他畅快地大叫一声。
硕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之前炎热的空气仿佛被搅动,混混沌沌地叫人窒息。很快的,雨点变成雨帘,一层层笼罩了整个祥古城。
顾惜朝隔着雨幕望向城头,便见那染血白衣在剑光之中翻飞扑腾,唇角动了一动,终是没有说话。鹰眸稍移,攻坚队终于快要撞开城门,透过那扇厚重大门的缝隙,已可瞧见里头辽兵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他双脚一点,在马上长身而立,全不顾周身没有盾牌抵挡,大呼道:“全力,攻——城——”
•刀剑穿梭急•
银白剑光和着厮杀声在城门之下旋舞开来,青衣袭转跳跃之间,仍不失潇洒肆意。
他岂非本就是这样的人,傲意凌云,眉间一点寸动,便是计出山河定。
顾惜朝眼见又一批辽人涌了上来,冷笑一声,手中一物呼啸而出。一道惨白的弧线在空中打了个转,沾了两个辽兵颈中之血,又回到他手里。
神哭小斧,鬼神夜哭!
此时城门开了一道可容三人通过的缝隙,顾惜朝竟率先自中军策马而来,于瞬息之间翩然入城,径而对上这守在城内的千八百人。
一个辽军小将眼尖,知他厉害,呼哨一声,唤了两个丈八汉子一同向他围来。回首一望,又指挥周身的士兵去挡那城门,兵戈交击之声遂不绝于耳。
便在这三人宽的缝隙之中,血污涂墙,片刻又被倾盆的大雨冲刷而下,两方士兵的尸体在城门口堆起厚厚的一层,和着雨水不停地被人马践踏而过。不论辽军或宋军,都是踩着己方战士的鲜血与敌人对战,遮天雨幕迷住他们的眼睛,可他们已不会停止,此一刻,若不杀人就只有被杀!
那辽军小将气血上涌,口中大吼一声,扑身上来。顾惜朝看他身法,便知亦是懂得中原武学的,脚下腾挪移转,闪过一旁。紧跟着的那两个丈八汉子,却在此时同使大刀向他头顶劈落。
顾惜朝低喝一声道:“来得好!”果断弃了手中长剑,双手手腕一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截了那二人手肘,再施巧劲一抖一磕,恰便点上了曲池穴,两把大刀瞬时脱落,向半空中飞开去!
那两人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口中哇哇直叫,竟以天生蛮力牵扯住顾惜朝。二人旨在与他贴身肉搏,顾惜朝手中没有了长剑,小斧则不利于近攻,故而只得凭借轻功左突右冲。
那辽军小将武功虽不高明,但胜在有这两个孔武有力的下属,实则他每次与人开战都是由此二人做先锋,自己则在一旁伺机而动。此时眼见顾惜朝被缠住,便手握刀枪于三人间隙之中出手。
他心里料定这人今日无幸,心里正自得意为将军除了一害,尚分心去瞧了一瞧城门——宋兵到底不及辽军骁勇,已被挡回去大部分,仅余几十个在那城门的缝隙之中探手探脚,难以施展。
他心中更喜,长枪枪尖一动,还带出了回旋之力,搅动一股气流直向顾惜朝而去。那边厢顾惜朝正与两人交缠,急于脱身时便见一道雪光刺眼,一杆长枪当胸刺来。
天空一下子黑得彻底,这雨势竟半点不见小反而愈发大了。哗啦一声,一道闪电划破整个天幕,青紫交加间更是慑人心魄!
那辽军小将在闪电的光芒中愕然抬眸,对面那个青衣男子伶仃立着,长枪到他面前便不能再进一分,却是因为已刺进了自己一向器重的下属的身上!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忽觉心口一阵疼痛,低头去看,一把小小的匕首正插在那里,入肉三分,尚非正面刺入,而是斜着插进,显是掷飞刀的手法。
他喉咙间鼓动几下,口中只来得及叫一声“你……”便翻眼倒了下去。
顾惜朝反手拨开右边那个矗立着的大汉,也不在意他直直仰倒,便捡起地上的长剑几个纵跃冲到城门旁,将那群辽兵杀了个七零八落。
快要被拒之门外的宋兵得他援手,纷纷大呼“将军”,亦再度展开冲击。过得盏茶时间,城外几千人马终于冲破这祥古城厚重的大门,汹涌而入;利用那钻山甲挖地道的宋兵早前因被滚油辖制,一直躲在地底不得出来,此刻辽军全力与涌入的宋兵交战,他们也钻出地面,杀入城中。
顾惜朝眼见城破,于千人之中抬首望向城头,那袭白衣却不知什么时候已被雨幕笼罩得看不分明。他心下微急,口中一个呼哨,向带人冲进来的裨将说道:“此处交给你,我向城头去看看。”也不管那裨将应是不应,强撑着运起九幽魔功,迅速跃上城头。
•情思缠绕英雄义•
“戚少商!”顾惜朝登上城头,刚喊了一声便有一个辽兵挥刀砍来。
顾惜朝脚下一退,手中长剑一挡,尚未施力便见他往后倒去。想是已杀红了眼,精力竭尽了。
顾惜朝却无暇去管这些,他四处张望了下,在漫天风雨中细细分辨,闻听西面有细微的兵戈交击之声,迅速提剑奔去。
祥古城城池宽大,城头亦是一个长长的阔道。顾惜朝自中间路段上来,奔西面而去,却不闻更远处的东面也是厮杀隆隆,宋军的云梯队终是登上城头,已与守备的辽军大战了不知几回!
此时天色愈发黯沉,黑得仿如墨汁随时能够滴落,雨点哗哗砸下,打得人肌肤生疼。宋辽两军皆在这倾盆大雨之中作战,只不知湿了袍甲的是雨、是汗、或是血。
戚少商仍在与耶律萧岈对峙,二人经过方才一番激烈的拼斗,已是体力大降。又兼风雨交加,皆有些气力不继,故而各自罢了手,只静静恢复体力、等待时机。
顾惜朝一路寻来,便见他二人直直立着,饮风沐雨,犹如天地间那最古老的两座山峰。
他们都是能忍的人,耐得住寂寞,亦能为自己寻到最佳的战机。
顾惜朝求的却是速战速决,他岂不知此刻任何一件物事都将左右这场战局。当下举起手中长剑,左手二指骈起,自下而上抚过剑槽,便要向那耶律萧岈所在之处刺去。
他此刻面东,戚少商与耶律二人面对面站着,皆是侧面向他。顾惜朝以九幽魔功全力施为,这一剑若成,则戚少商必胜;即便不成,耶律萧岈也将方寸大乱,若要再斗,必将不敌于戚少商。
他揉身而上,剑光于混黑的天色之中划闪而过,在瞬间亮起,又在瞬间熄灭。岂料他人刚到半空便觉后腰一紧,一只宽厚的大掌将他托起一下又拉落下去。
他愤然回头,漆暗天色中双眸璨亮,夹杂的不知是怒火或是别的。
戚少商只浅然一笑,道:“惜朝,我知你关心我,可我戚少商要取胜,本不需你来为我助阵。”说到此处顿了顿,又续道,“你在这里,便够了!”
顾惜朝被他撇下,看他走到错愕的耶律萧岈面前道:“耶律将军,我们再比过。”
那耶律萧岈本当自己无幸,却又见戚少商如此举动,心下复杂得难以言明。论公,这戚少商打的是大辽的城池,为的是灭自己的家国;论私,九现神龙却又侠骨铮铮,二人争斗不愿占半分便宜,甚或救了自己一命!
憋闷了半晌,他嘴唇蠕动道:“你救我一命,我需还你,但此刻为国为家,我不能还!待与你再战,若胜得我,把我的命拿去便是;若不能胜,你得下令退兵!”
顾惜朝听了这句,却是冷哼一声:“辽主无道,侵我大宋国土、残我子民数十年,如今我们攻城,为的是覆灭你辽国,岂会因二人输赢而改变!”
戚少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朗声笑道:“惜朝说的是,我虽敬重你是个汉子,可到底家国为重,你我输赢只在个人。”
耶律萧岈还待再说,又听顾惜朝道:“耶律将军,我知道你与你弟弟悍岈本不是镇守此城的将领,实是辽主贪生怕死又舍不得自己手足,故而将你二人推到前线。他对你们一家如此‘恩重’,你却还要为他卖命?”
耶律萧岈昂首一笑,坦然道:“早些年你宋朝为我大辽所苦,虽是节节败退却也有诸如李纲和种师道此等人,莫非为的也是你们那个昏君?”
顾惜朝不由默然,他说这话为的是动摇对方心意,却不料到这亦是一个如同戚少商一般的人。沉思半晌,他歉然道:“却是惜朝鲁莽,侮辱了将军你。我答应你,此战只为杀辽帝,与辽国普通百姓无干。”
耶律萧岈本对他暗算自己十分不齿,竟不料他如此坦诚,当下笑道:“你若真能守信,也不枉我兄弟在此死守!”转头看向戚少商道,“只是你我一战,仍是不免。”
戚少商点头,两个字掷地有声:“自然。”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风雨终于渐息,远处的天际开始亮起来,祥古城池上方的天空中,彤云亦渐渐飘散。
宋军裨将正指挥着士兵将满地残尸清理干净,大雨将整个城池泡得发红,尸体堆积如山,若是迟缓两天,不定就有疫病。
顾惜朝从城墙上走下来,搀着负伤的戚少商。白衣人的眼睛还很亮,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熄灭一分,却带了一丝伤痛、一丝惋惜。
他轻轻地把头往顾惜朝肩上靠了一靠,问道:“方才两位耶律将军从城墙上跳下去的事情,你怎么看?”
顾惜朝沉默半晌,道:“他们是英雄。”
戚少商道:“不错,他们都是英雄。若得空,过几日我们便去渤海吧,我倒挺想晃斡出的……”
顾惜朝颔首,下巴磕到戚少商的额头,轻声回道:“好,晃斡出,他日也必是个了不得的英雄。”
戚少商笑起来,牵扯到伤口又呼了一声痛,却止不住那笑意,久久,久久地飘荡开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