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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 纳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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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倦靠在泉边上,赤裸着身体,双目合着
她才从隔壁的房间出来
那位皇子应该是已经能够有些动作了的,但是奇怪的是,他却不曾过多要求的自己,反而是和之前无法动弹时那般的任由她‘摆布’——并不多余的两相碰触
有些古怪
不过这十三皇子的古怪倒也不只是这么一点两点,于是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不过数秒,继而消失,只余下身子被四周温热的泉水滋润着,渐渐懒散
合着的眼不过浅浅的合着,孤倦的脑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夜里很静,所谓的皇子府也不过和平常人家一般的静悄悄,甚至更甚——十之八九是隔壁屋里的那位太娇贵,府里伺候的夜里怕闹着他,走路估计都是用飘的
半勾着唇,歪在水泉里的女子半张开眼,熟悉的人便自然看得出那抹勾起的唇角处抹去不的冷意
而那极遥远的位置,隐隐传过来的不寻常动静,倒是让她那半张开的眼,挣得清明了
其实所谓不寻常,不过是对她而言,对于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而言,那些许动静,不过是睡着时开着的窗子吹过阵微风——完全察觉不到
但是
风卷残云一般,单薄的内衫在空气里唰的一声飘过,一抹肉色的身影与之相叠,下一刻,冒着温热水汽的泉里,便再也没有人的身影
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些远,因为太远,她分辨不出那传过来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于是即便是不愿,但是如果在她在的时候让这皇子府出了事——不可能!
几个起落,孤倦很快的出现在了远处那个小院子
手起板落,连绵不绝的声音和显而易见已经染上大片血迹的粗糙衣料都在那里,明明白白的显示着发生了什么——私刑
和军队里犯了错而得到的一致的刑罚,却是因为完全不一致的理由
行刑的人不曾想过居然会有人出现,愣了下,手里的板子怔怔的忘记了打下去,知道被纳明冷眼一瞪,那高高举起的板子,便又重重的挥下去!
桑乙已经被打得快要失去意识,于是对于孤倦的到来他一丁点儿都没有察觉,被打了这么久,哪里还分得清什么是什么?
顶多,模糊的视线让他产生疑惑——为什么会看到与那人相似的身影?果真是产生了幻觉?
却忍不住固执的想要看清楚
“王妃殿下,”
冷眼过,纳明这才转过身面对刚赶到的孤倦,一双深沉的眸一星半点的遮掩都没的望着她,眸内的冷厉完全不在乎的表现着
小殿下品性高洁,非天地间常人所能及,所以很多事情他不言语。然而他纳明,既是殿下侍卫,便不允许任何一丝委屈加于他身
他不言的,他来言!他不语的,他语!
此女此等性情,若不调教好,殿下该受得多少委屈苦楚?
而此刻的卑劣私刑,不过是他所有手段方起步的零星半点,怎可迟疑犹豫?
全然不打算解释此刻发生的事,纳明言语间一波一波寒气,四溢
方言‘王妃殿下’,四字而已,夜间环伺的阴冷便如波涌,翻天而来
孤倦听了,并不留意,亦不曾言语,不过察觉此刻的事情和自己想象不同,便立刻起了离去的想法
至于被打的是谁,为什么被打,她并不想过多的干预——这个十三皇子府,就算果真是要囚上她一辈子的地方,她也没打算和里面任何一个人有任何多余的接触!
可——
“殿下负天下奇毒,身体孱弱,一向少不得人候着,纳明前日斗胆,冲撞王妃,不过是秉着一颗赤诚之心,乞殿下王妃琴瑟和谐两情相悦,盖他日共协白首,谓人间一段佳话!”
“纳明知道王妃乃世间少有奇女子,惊才绝艳,少年时间便成名我金皇朝,到如今,盖问四方,岂有不知飞将军孤倦之名者?昔日烽火烟台叱诧,天地乾坤眺转,何等快意?然,无论何等才能者,终有个卸甲归隐之时,我皇圣恩,念将军功重德厚,赐婚与殿下——因殿下身弱之故,将军或敢不愉,可,殿下之才、之德、之貌、之美、之善、之纯……若将军能开眼视之…..纳明相信,将军定有所得。”
言辞间赞美诸多,却始终脱不出个要她‘识相’之意
孤倦听了,心内嗤笑,却依旧不言,只着着一袭薄裳立于这寒夜里
此夜明朗,月正当头,银白色的光细密的笼罩了整座幽静的院子,纳明看着自己眼前的女子,神情倨傲,挺直着身板立在那里,仿若本身便是对他所言的一种最好的驳斥
心头不愉愈甚,复又开言
却不晓
忽然之间——
“什么…什么王妃!”
哆嗦的语调藏不住言辞间赋予极致的不屑
“你们,你们这该死的王府里,谁,谁将她…当了主子?”
“居高位者位尊,何有忧心?一句皇恩浩荡….数载功勋皆不见…好个浩荡!桑乙不过位卑小民,生死皆由人手,可这一腔忠心……早似流水,皆付东流…棍棒相向又何妨?桑乙心中……只容一人…一人为主…一人!”
模糊,却清晰的突兀的言辞,颤抖,伴着血滴的抬首,桑乙看到那人立在寒冬里,形状笔直,一如初见时那般…….恍若神祗
日前相遇,自然并非初见
他桑乙,一生不过十数载,百十来字便可叙完:
“十岁父母亡故,成孤
体人情险恶,查世道炎薄,潦倒少年,腹内饥荒何处可?
闻边关紧急,遇抓丁饥渴,糊涂招募,十二稚龄军中和
风雨先,扛刀而上,刀比人长
狂沙里,敌人猖狂,人似豺狼
遇险
刀光显现,血雨疯颠
马背上,英雄年少,快出刀
黄沙里,可怜稚童,命存了
血衣白袍,黑马黄沙道
恩情结了
难报”
而那英雄竟为女子,且是他们金朝那般的风云人物——是桑乙始料未及的,可,若非当日的孤倦刀下快手,若非她察觉自己年幼托人送予某户丧子的农家代为收养……这世上早就没了他这么个人!
————而这百十来字,则是曾经读过几年书又了解少年心思的农家养父,拽文般写出来的
曾经不是太明白,可若干年后,对于那个救过自己的女子,他桑乙还真是存了这些心思!
——今生一干赤胆,满腔忠心,他是再也不会给予除她以外之人!
天注定!
“……”
原来是他!
被打的人,居然是那个非跟着自己回来的少年?
听闻那少年言辞里竭力的维护之意,孤倦下意识的便停下了脚步
他们是旧识?否则何来这般的维护?
速度极快的两道疑问消散了离去的意识,停下脚步的她,一双冷凝的眼对上了长凳上那双执拗的眼睛,脚下步伐转向,朝他而去
见状,纳明前一刻还有些隐忍的火气,此刻皆发
“王妃可是要为此人求情?”
并不阻止,纳明冷眼望着自家小殿下新婚的妻子脊背挺直的朝着那姘夫而去,言辞里的生冷若有十分,他已言到十二
求情?
终于的,孤倦听进了纳明的说辞
她这是要为他求情?
察觉自己的举动,孤倦停住脚步,一双眼却忍不住依旧望着那少年
少年容貌清秀,此刻必是有些苦楚,却固执的较紧牙关努力克制那令人难以克制的疼痛所带来的叫苦声……是为何?
少年的眼睛,只不过是望着自己而已,却在此刻灿若晨星
他言语里那般维护的人,那般声嘶力竭的忠心之人….是自己?可是为何?
她并不觉得自己认识这少年,因为她救了他?
呵…..可笑!可笑!太可笑!
她不过是因为……见不惯那般的跳梁小丑举手而已,却给自己带来了个忠仆?
她不信!
无论如何也不信!
倨傲的眼睛里注入一股笑意,孤倦复又上前,一面对着少年,一面言道
“他是我带来的,犯了错事,要打要罚自然也该由我承担。纳总管觉得还有多少要打?”
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纳明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哪里明确了打多少?他的打算里,可从来没有会让这人还活着的——让他活着给殿下抹羞?!
‘一百’——他很想说,那少年已近昏迷,再打上几十板子可能就没命了,他说一百,自然是不想给他活头
可是
此刻如果就扯破脸……他算不准这女人会给殿下多少难堪……
纳明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恶妇,竟会带给自己夫婿那般的窘迫场景……小殿下这些日夜里的尴尬和难过他看在眼里……这才导致他怒从心起的——
可是让他就这么放过这姘头——在他眼里,桑乙的出现便是一道抹不去的丑闻
“既然王妃发话了,纳明自会将人交予王妃,只不过,纳明有一事相求……”
示意左右站开,纳明几步走上前来,走到孤倦身前,低言
“纳明知道王妃非寻常女子,要王妃伺候殿下或许……可夫妻之间相互扶持自为常理……殿下夜里…….”
点到即止,纳明的声音不过他们两能够听见
要他放弃除掉这人,他自然得有些回报,不是?
孤倦抬眼,神情算不得愉悦——他这是,用这小子的命来换……她去伺候十三皇子?
怎么,难道被当做保命的□□还不够,她这会儿还得做回丫鬟?十三皇子府中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她?!
看出她的情绪,纳明复言
“殿下素来清净,虽年十余八却并无内侍,除纳明之外…….只王妃能近得身!”
古怪的视线投到纳明身上,孤倦有些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达官贵族子弟……十七八岁还未……按他的话说,莫不是那日大婚之时…….这为十三皇子还是个…?
有些凉意
本就是寒冬腊月里,再加之方从温暖泉水中起身,一阵风过,让她的身体自动自发的升起疙瘩,刺刺的
单薄的衣料在寒风里吹得‘唰唰’作响,下意识运起内息,周身浮上些许暖气…渐渐平息刺骨的冷
也罢——
轻颔首,示意同意
见状,纳明让左右上前,试图托起少年,却忽然看见这位显然不知道妇道为何物的王妃殿下——
上前两步立到了那少年右侧,半弯下腰,濡湿的长发散落,零星的落到少年身上……少年被抱起
被他们十三皇子的新婚妻子抱起?!
“退下!”
这位皇妃殿下说话的声音,从来不咸不淡
朝中传闻飞将军孤倦冷漠如斯,盖无人气,若非天资纵横,怕是这世间少有人会与之往来,更莫说麾下各将愿以命相与——这里纳明想到的,不过是孤倦镇守尼列时身受重伤,而她麾下各将不愿领旨暂代其职,放言到只要飞将军任在一日,他们必不会有人取而代之,宁抗旨不从亦有所不为
纳明心头一颤,不过为她那‘退下’二字——常年指挥着他们金朝的将领四处征战,这女子已不能以常理视之,这道理,他是懂的,只不过有些慢了半拍,这才导致那日一时冲动跑去和她争执,而此刻,他以为自己带上了怀柔之策的行为举止该是恰当得多的
可,不过简单‘退下’
两个字
却又让他产生了的迟疑——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响起,无一丝情绪起伏,就连那护人的动作,也不过是护着小猫小狗的无谓样子
他怎会以为拿这少年便能威胁到她?
这女子……弱点到底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