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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二章 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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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之死地
自从那日在凤罗的皇宫里遇见那个叫做凤幸缠的女子,荀白的日子便过的诡异了起来。
从那日起,那个女人便肆无忌惮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说着云淡风轻却又让人感受得到坚定的承诺,做着让自己脸红的举动,调戏男人似乎对于凤罗的女子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荀白的心被弄得乱成一江春水
那女子并不同于自己这十八年来所见的任何女子
亦,和那人不同的,热烈的,喜爱着自己
她有一双爱笑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像一弯漂亮的星月,如画的眉,并不算白皙,可是和那人相比却绝对更女子一些的肌肤,喜欢穿着白色和金色相间的衣物,披散着一头漂亮的发——率性而洒脱的女子
真的是,很好的很好的人啊
不自觉的,望着同坐在亭中的自己对面的人,看着自己因为她为自己抚琴而望过去的眼,微微露出温柔的笑意
荀白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五殿下的琴音,比荀白所听过的任何琴师都要洒脱,真好!”
一曲罢了,荀白赞叹的音调真诚得让人很轻易的便了解到他的意思
“真的?那小殿下可曾考虑听上一辈子?”
一如往常,凤幸缠又在这样的时候说上了穷追不舍的话题
荀白面上一红,却已经比不再像之前那般的无措
“呵呵…伯牙亦要有得知音方可,五殿下琴音荀白虽能听出一二,但知音二字,却实在不敢当,他日若得遇一之心人,五殿下便可知晓荀白耳力,是何等的寻常。”
一席话,说得自如,却还是表示的推拒的意思
幸缠也不咄咄逼人,仅是笑了又笑
“小殿下所言也是,可是有个半吊子的知音,总比完全没有的要好,不是?”
已渐渐褪去的红晕被丝丝的白色的取代,荀白听得出那‘完全没有’所指何人,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凤幸缠是个能谈笑用兵的女子,虽然并不过分的逼迫,可却时时提醒着自己,自己在那人面前,是何等的,没有一丝地位!
是夜
荀白和孤倦因为凤幸缠的缘故,从罗府搬入了皇女府
可是虽然是夫妻,他们二人并没有被安排进同一间房,荀白心知这是凤幸缠所作的事情,可望着孤倦并没有反对的面孔,他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可是,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也就罢了
他和她虽然没有在同一间房间,却被安排在了相邻的屋子里,皇女府的配置亦和他们金皇朝一般,所不同的是,婢女全部换成了小厮,并且个个都是容貌秀美的少年
而孤倦所在的隔壁间房里,伺候的少年们,姿容是更胜一筹
知道凤幸缠的用意,亦晓得孤倦是那种冷冰冰的性子,又加上,虽然两人是两间房,但是到了夜里她却还是会过来给自己渡气活络筋骨
所以这些事情,其实都还不是让人感觉失落和绝望的
让荀白觉得失落的,是那人在凤幸缠的这般举动之下,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变化的举动
至于绝望,却不过是因为——
荀白坐在床沿
目光落在房间的门口,他知道孤倦会过来
可是现在能够让自己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了,原本因为这样的理由可以卑鄙的把她困在自己身边的,也已经不再是理由,如果还继续的困住她
那么,是不是会被自己所喜欢的她——深深的怨恨呢?
想到这里,那种绝望的心情便怎么样也无法克制了
所以,是不是,喜欢上别的人
这一切就都可以不发生?
踏步走进房间的人,一如既往的没有声响,可能是高手们下意识的行为吧,荀白小时候身边那些来去的护卫们,以及纳明等人,亦都是来去无声的。他也就习惯了他们的来去无声。
可是奇怪的,那个叫做的孤倦的女子,明明是顶尖的高手,明明是自己这种什么武功也不会的软弱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得到来去声音的人,他却总是,能在那样多的人群里或者那样安静的无人区,准得像闭着眼睛也能够找到一般的,寻到她的身影
荀白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身上装有遇到那人便会自己激活的装置,否则怎么可能,那样轻易的,便感觉到她的存在?
如此刻这般,她人还未到,自己却已经抬起了眼,望着门的方向
推门而入的女子,已经由从前的对自己总能准确找到她的略略讶异变做了习以为常
孤倦推门而入,一如很多次的那样,看到那个少年皇子总是像在等待的样子,除开了最开始的讶异,她已经渐渐习惯,她有种错觉,这少年像是那样安静的在自己背后等候了一辈子的时间,更甚者,只要她回头,那人便会一如既往的存在在那里
撇开眼睛
她却从最开始的漠视,变作逃避
不看,心头便不会有让她也无法理解的情绪浮现
走到床边,那少年却并不像往常那般的挪动到床的里边,配合着自己
少年的四肢纤细而修长,但是却极其柔软,和她在军营里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样,除开一开始因为对这件婚事和那个叫做纳明的家伙的厌恶情绪,让她有些刻意的忽略这么一个人……其实相处下来,这小家伙的隐忍和性情的温顺却不是懦弱,倒是让她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可是她却并不以为自己是那个对的人——对于他来说
他和眠漾,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虽然某些时候看着两人的笑容,她可以发现那一丝丝的干净感觉,是那样的相似
可这小家伙是彻头彻尾的干净,眠漾却是水——看着清澈,却没人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怎么了?”
少年的没有动作,让孤倦停下了脱鞋上床的举动
屋子里只有床斜对面的那面墙壁那块儿,有一盏小小的灯被点在那里,星星的小火苗虽然没有风吹,却自个儿忽闪忽现的
孤倦在床边停下来动作,而她面前的人,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的坐在那里,小小的星火,一点点的光,橘色的,打在那人的脸上,让那本就像瓷一般的肌肤愈发的漂亮。
因为身体里有毒的原因,荀白的发并不是漆黑的颜色,反而隐隐带着一些黄,而此刻的橘色,落在那略为发黄的发上,居然有了金子的感觉
少年抬起的面孔,定定的落在女子的面孔上,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软弱的感情
他只是看着,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
孤倦敢发誓,就算是她在阵前曾经挑衅过的那些敌人们的目光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人有她面前这人此刻望着她的认真劲儿
她被看得有些毛躁,半弯下的腰身立了起来,神情里的不耐烦亦被看在了人眼里
“没,有些话想要说,可以听我说吗?”
一瞬不瞬的眼,就那么望着,却道
“?”
没说话,但是孤倦的眼神却如是说道
“嗯…您可以坐下来吗?”
小心翼翼,荀白的紧张,是前所未有的
从善如流
“那个…将军,孤将军应该还是适合做将军的吧….因为我的关系让您从适合自己的位置离开,困在我身边…”这样的我,您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喜欢上的吧…
话到了嘴边,最后却还是停下的没有说完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突兀的,少年皇子的嘴边吐出这样一段的诗词,只那原本平静的神色变得有些的不同
可是孤倦却听不出这词句里的意思,她本就是个武将,要玩风花雪月,怕还是那位凤罗的皇女,才该合得来的吧!
不晓得为什么,望着这人的模样,听着他说出的句子,孤倦脑海里浮现出凤幸缠那风流的模样
有些不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修养本就不是怎么好的女人,原本因为万俟眠漾的原因而克制的脾性,是越来越的,无法克制
孤倦语调不悦
“偶尔飞过的鸿雁,即便是在某处偶做停留,可最终留下的,不过是那些许的指痕,不是自己的,总也还是留不住的。”
感叹,却陡然话锋一转
“将军和五皇女皆是飞鸿,叱咤的女子,而荀白这软弱无用的身体,顶多算作泥土,将军大志,被困于荀白这无用的泥土里,就仿若飞鸿在飞扬的过程中偶尔在泥间停留,却做不得准。只因荀白这土,非将军心之所向。可”
犹疑着,荀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用那样亲昵的词语,却在望着自己面前这人一经的无表情中
“幸缠不同,荀白在她心中,便是她所期望的那片沃土,即便是软弱无用的,却也一样是她心之所向。”
“原本因为将军武功而必须被逼迫着困在荀白身边的理由,如今亦不成为理由,苦苦追逐在将军身边期望得到一些喜爱的回应,却总是什么也没有,我也感觉到累了,五皇女幸缠的喜爱,在此刻出现,我——”
垂下头去,荀白继续的话停在那个‘我’字上面
“殿下的意思是,孤某可以下台一鞠躬了?!”
不知理由的,一股自腹间升起的无名火,烧得孤倦心头一片艳红
“…是!”
小,却肯定的句子
“好!”
伴着这一声好,孤倦单膝跪下
“臣,领命!”
“只不过殿下,臣本是奉旨陪殿下出使凤罗,一切就算是殿下有了任何决定也应该等议和书拿到以后,臣安全的护送殿下回京方可,否则,因殿下执意出使而做出担保的所有人等,皆不可免去责任,还请殿下,在多忍耐臣数日,在此期间,殿下若与凤罗皇女...只当臣不存在便罢...”
跪在自己脚下的女子,明明是一副为人臣子的模样,可偏偏,在二人心底皆知,谁是那早就臣服的,谁又是那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
荀白心头有些堵,话虽是自己说出口的,可,真当听到那样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回答...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描述
曾经听人说过,男人的成长中,必定会遇到一些让自己刻骨铭心亦苦乐参半的人,只有受到过伤害,方能真正的成长起来,他却从来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仅仅是因为,如果从来就不去奢望和想往,那么便不可能受到任何的伤害——也就是所谓的,无欲则刚
而此刻,自己被想要得到的欲望控制,有了想往,所以便自然的软弱了
“...不必了,将军且离去便好...纳明和胡太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最多明日清晨便会抵达,求而不得的人,时常在自己眼前出现,对于那个怀着期望去乞求的人来说,是一种比起得不到更额外的痛苦!所以,离开吧...至于,将军所说朝中为荀白担保的人,想来说的该是万俟大人吧...将军放心,荀白定保万俟大人万全!”
坐在床边的少年,抬起的望着自己的眼,灼灼生辉
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样子,仿若没有什么能够阻拦
孤倦不是随意便能被人支使的人,可是却立在那里,无话可说
良久
“如你所愿...”
来去无踪的身手,快若闪电,荀白前一刻方听到那使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的骨头都在颤抖的四个字,后一刻,却已没了那发出声音的主人
空荡荡的屋子里,仅有那微弱的橘光,自个儿在那忽隐忽现,原本立着人的位置,什么也没有留下
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