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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坐船 ...

  •   深夜,月亮从云中跑了出来,在萧挺苍白的脸上投射出了一道明媚的光芒,皎洁如玉。
      锋地抱起了萧挺,从堂后走了出来,没有遇到任何人,只是远远的看着龚林乐还在对着龚拂阑的尸体发呆,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封五翼,心中疑惑,突然听见龚林乐一声长长的恸哭,凄惨无比。
      锋地心下一颤,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过了身,面对着龚林乐,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愧疚,或许他不该如此,利用了龚林乐,害死了龚拂阑,他们应该正大光明的复仇,为何用如此的卑劣伎俩,这样岂不是和他们一样。
      而他们的漠视,也造成了封五翼的惨死,是不是原本不该如此,享受报仇快感的自己,何尝不是同样卑劣的他们,他看了看抱着的萧挺,自己从没向她透露过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在利用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那么的不堪。
      他们现在离开龚府,对于处境和心境都很尴尬的龚林乐,也是一件好事,不然龚林乐到时醒过神来,回过味来,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状态,来告诉他们这件蹊跷又荒唐的惨事。
      锋地走出龚府,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先把还在沉睡的萧挺放到了榻上,给她盖上薄被,自己便去了旁边那间房,没有睡觉,只是侧耳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
      直到深夜,锋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再一次来到了萧挺的房间,萧挺没有醒,他站在榻前看了一会,来到了桌前,取出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五个字,用镇纸压上,便走出了房门,他没有回房间,走出了客栈,往龚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萧挺睁开了眼睛,周围一切很陌生,她立马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下榻推开了房门,是一家客栈,她扶着栏杆往下看去,街道偶有一两人路过,时辰尚早,锋地兴许在另一间房内。
      她却在走廊处听到隔壁房内有人在闲谈,两个都是男声。
      一人道:“我昨晚听说龚拂阑死了!”
      另一人道:“真的?怎么死的?”
      一人道:“死法很玄乎,说是吃了自己炼制的毒药死的,又说是被自己那位死了的彪悍夫人给弄死的。”
      另一人道:“他那外边藏着的儿子刚一回乌砖,就碰到这么多事,还真是够倒霉的。”
      一人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啊,也架不住是他那宝贝儿子给做的这事。”
      另一人道:“现在龚家就剩下了他那儿子一人,真可谓是白白得了龚家这么打一份基业,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事是他儿子做的。”
      一人道:“这阶段这些仙家好像都不太平。”
      另一人立马附和道:“没错,我也这么觉得,前阶段是郎家死了郎万继和朗千古,这几天又是龚家,龚家可是比郎家更惨,在郎家死了个龚清明,回家后又都死了,只剩下外面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一人马上答道:“好像叫什么,什么乐?”
      另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道:“青石有个林乐府,好像是以前廷家的府宅,应该叫龚林乐。”说到这里他小声怪叫了一声,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
      一人被他吓了一跳,腾的从位置上跳了起来,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另一人马上神神秘秘,凑近他耳朵,低声道:“难道是龚林乐把廷家的冤魂带了过来,要了龚拂阑的命?”
      一人略一思索,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会,那封五翼为什么会死,封五翼跟他们廷家又没仇,廷家灭门那晚,封五翼压根就没去,好像当时还阻拦来着。”
      另一人坐了下来,似乎心中想法还是不能开解,无奈道:“我就是觉得他们两家的离奇死亡,多少跟廷家有点关系。”
      萧挺没有继续听下去,听到龚拂阑死了,她很是感慨,虽不是她亲自杀的他,但也是她和锋地造成的,不过真不知道此时敏感多疑的龚林乐,是如何想是自己杀死了龚拂阑这件事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目的虽然达到,手段却不是很正大光明,而封五翼的死,还真是不该发生。
      她回转房间,坐在了桌边,一眼瞥见了桌上的一张纸,纸上五个字,字体瘦劲清峻,字如其人,萧挺看着“伊家,自己去”五个字,倒是简单干脆,不似他平时说话风格,萧挺微微一笑,放下了纸,揉成一团,放入一边的水盆中,没多久就变成了一团纸浆,她靠在了椅背上,陷入沉思之中。
      锋地应是走了,不知他去了哪里,不管他,萧挺想着,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去麻滨伊氏,萧挺简单收拾了下,便出了客栈,踏上了去往麻滨的路途。
      萧挺又恢复了男儿装,一身黑色长衫,乌黑的长发拢起,头戴一只黑色圆帽,她已经习惯这样的装扮,前一阵虽也不是纯粹的女儿装,她还是有些许不适应。
      她对伊家并无多大怨恨,因为在她面前,并未看到伊家有人杀了自己的亲人,当时伊酌温只是跟着他们走进了书房,并没有什么动作,所以对于他,萧挺不能马上下定论,而父母和大哥的死,她并未见到,本来想着等龚家的事情了解之后,她抽空好好问问锋地,他有没有看到详情,她这次只是想去看看伊成起。
      赶了两天的路,这天下午,她来到了麻滨,伊家是依山而建,陆路和水路都有,只是走陆路要绕好大一个圈子,走水路比较近,一般他们也都是走水路。萧挺望着对岸,天气阴沉,虽湖面不大,望过去也是白茫茫一片,水天一色,对面的山体也只是依稀看到隐约的轮廓。
      湖对面不只是伊家一家府宅,在伊家周围也有个十几家人家,湖岸边也停了几艘小船,船家只有一家,而这家人家有三个儿子,加上老子一共四人,他们家终年靠打鱼为生,有闲的时候也方便给湖两岸的人家渡渡船,因此他们家靠着打鱼和渡船,小日子也算过得丰盈。
      这时,岸边只停了一艘小船,船上无人,想是因为太忙,走开了,岸边却站着有五六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现在已是下午,应该不是去走亲戚,大概是回家的,他们也不着急,站在岸边悠闲的等着,估计他们也知道船家忙去了,总要回来的,他们也习以为常。
      萧挺见是如此,也不着急,站在一边等着,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觉得她面生,见她也在等船,惊奇问道:“这位小公子,你是要去对面?对面有亲戚?”
      萧挺摇了摇头,道:“对面没有亲戚,只是听说对面有山有水,就去看看。”
      妇女又道:“去看看啊,小公子啊,你去了对岸,今天就没回来的船了,要等明天上午才有,你晚上没地方住了。”
      萧挺倒没料到如此,有点猝不及防,道:“那我今天去不了了。”
      妇女很是热情,笑着道:“没事,没事,公子没地方住,就住我那吧。”话说到一半,拉着站在旁边的一个中等身材,体格壮实的小伙子,道:“这是我儿子,我家没闺女,你来住,没什么不方便的。”
      萧挺开始一惊,以为这位中年妇女有什么想法,后来听她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突然又想到不会让他儿子跟自己住一屋吧,心又提了上来,这样心脏就这么起起落落,最后还是放了下来,心道,我先过去再说,不行的话随便哪里猫个一夜都行,随即答应道:“大姐,好的,到时不行我再来你家叨唠。”
      等了很久,一个戴斗笠的年轻人才走了过来,身后也是两个戴斗笠的人,两人均是中等身材,都穿着黑衣,但是他们把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那位大姐喊了起来,道:“小二子,你来啦,今天忙啊。”
      那位被唤作小二子的年轻人已经跨上了渔船,朗声答道:“张姐,是啊,家里有点事,乡亲们上船吧。”
      渔船不大,能坐十来个人,岸边的人纷纷上了船,萧挺跟在他们身后踏上了船板,刚坐下,看到那两个戴着斗笠的人也上了船,已经没有了别的空位,有一人就坐到了萧挺的旁边,另一人便坐在了他们前面,萧挺无意瞥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人却侧过头去,她只能看到那只戴在头上的斗笠在微微晃动。
      众人都坐好,小二子便解了绳索,一拨船桨,小船离岸而去。身后的人,还在继续聊着家常,那位大姐的声音尤其响亮,看上去应是个开朗热情之人。
      萧挺一直盯着前方的绵绵青山,想着心事,身边之人和身前之人虽是同行,却也没有交流,只是无声的看着水面。
      水面开阔,水波荡漾,涟漪不断,周遭环境清清凉凉,小舟翩然,随着微波稍稍起伏,心情也随着如此美景而美妙无比,萧挺又想起了十年在林中、山顶修炼的日子,也是如此的心旷神怡,就如小小一人身在浩瀚大海之中。
      她正凝神浮想,那位大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后,猛地一拍她肩膀,她肩头一颤,倏然回头,见是她,无奈的松了口气,大姐见她如此神色,抱歉的道:“把你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是想说你到时别不好意思,只管来就是了,我家就在最西头一家。”她说着往西边指了指。
      萧挺又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大姐。”正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衣袖被身边的斗笠人抓着,心中惊愕,看向那人。
      那人微微偏着脸,依旧看不出面容,只看得到他瘦削的下巴,以及下巴上深深的一道疤痕,疤痕很长,直接贯穿到了他的脖颈,似乎是被人割喉而过。萧挺心想,这人命真大,被人如此对待,竟还能活着,不能不说此人被苍天庇佑,老天眷顾。
      萧挺有些恼怒,用力甩了甩胳膊,斗笠人这才松开了手,没有看她,声音平静无澜,淡然道:“我是怕姑娘掉下水去,抱歉。”
      声音明显是压低了,但还是能听出他应是个青年,蕴含着深厚的功力,而这个声音还是藏不住他自身带着的英气勃发,萧挺被他松开衣袖的左手紧紧的抓着船板,身体在微微颤抖,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又太不熟悉了,太久了,她没听到这个声音。
      十二年,她每夜都会做梦,所有的亲人都在跟她说话,不管说了什么话,都是轻柔至极,就算是谴责的话语,在她听来都是美妙至极,每次醒来,她都含着泪水,有些事,有些人,真的是再也回不来了。
      萧挺再次看向斗笠人,下巴上的狰狞伤痕让人不忍直视,可是只露出的下巴,和下巴上的那张薄唇,让她心头颤动,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半张脸,确认无疑,定是她的那位至亲。
      如今,现在,她的至亲,有一个人回来了,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压抑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为不让旁人发现,她微微低着头,紧紧抿着双唇,胸口一抽一抽的,憋得发闷,似乎是这么多年的委屈愁苦,窝在心里,不能宣之于口。
      身边那人的手,轻轻的覆在了她的手上,她没有发觉,还是紧紧抓着船板,木板被她抠的咯吱咯吱作响。
      斗笠人的手稍稍握了握她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捏着船板的手微微松开,这一次,她没有抽离,时隔多年的熟悉感传来,泪水还在往下流着,她低着头,眨了眨眼,没有再让泪水流下,随着脸颊上泪水的干涸,心头的憋闷感才慢慢散去,她没有再往身旁看去,只是在深深回忆着儿时的过往。
      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笑容微微绽开,心情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斗笠人似乎发觉了她已经平静,立马抽回了覆在她手上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嘴角也不禁弯了弯。
      萧挺的左手顺着他抽回手的方向摸去,没有摸到,低头一看,那只手已经撤回,五指在膝上轻轻的打着节拍,这时他往昔的习惯,他最喜欢弹琴了,就算身边没有琴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敲动着手指,有韵律的一下下敲着膝盖,瞧着桌面,敲着茶杯。
      身前的斗笠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斗笠,回头朝着萧挺一笑,萧挺看到他偏过来的脸,不禁一怔,是郞千章,又急忙转头去看身边的人,他还是压着斗笠,微微低着头,也对,不能让他人看到。
      郞千章把头转回,正襟危坐的继续看着湖面,膝上放着一把佩剑,再次把斗笠戴了上去,却没压低。
      郞千章为何会跟他在一起,难道是很久之前就认识,萧挺心里疑惑,目光紧紧的盯着郞千章的后背,只听郞千章轻轻道了一声:“大哥。”
      萧挺心头一凛,身体向前倾了一倾,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又听到身边斗笠人轻轻嗯了一声,他们俩别无他意,只是想告诉萧挺他们之间的关系,萧挺听出来了,估计是结义兄弟,但她还是疑惑,这可是仇家,不知有什么因缘巧合,才结成了义兄弟,疑惑太多,谜团太多,现在都不方便问,不过她已经很高兴了,大哥真的还活着,虽然上次在悬崖边瞥了一眼,现在却活着坐在她的身边,她还有亲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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