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花沁雪

24、第二十三章 相守（下）

　　果然第一天之后，曾雨辰的生意就越做越好，要价也就跟着降低了些，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住就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家蛇美人居然不爱吃荤菜。从来只听过不爱吃素菜的，没想到还有人面对着山珍海味也会一脸漠然。曾雨辰只得变着法子每天做不同菜色去迎合对方的怪异口味，总得逼着它吃一点下去，光靠那些补药是补不出几两肉来的。

　　“这位小哥，有没有见到上次那个答应帮你们捉妖怪的道长啊？”

　　这日，曾雨辰早早收了摊，在一个猪肉摊上买走了几个猪蹄之后，一个拿剑的道姑就来到了城中问起他的去向，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追来的姚沁雪。

　　“哦，就是那个喊捉妖怪，结果与妖怪为伍的妖道啊！你是他师妹是吧？不好意思，我什么不知道！”那被问到的猪肉摊主冷冷的答道。

　　姚沁雪听他口气知道曾雨辰的确回来过，于是火气一上，拿起剑往摊铺上一拍，高声道：“你倒是说不说！”

　　那摊主立时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果然是师兄妹！”今天他才刚刚被曾雨辰用同样的威胁方法被迫卖了他几只猪脚。

　　“再啰嗦我掀了你摊子！”

　　姚沁雪历来脾气火爆，出手伤人的事她也早不是第一次干了。

　　“女侠饶命！我是真不知道他住哪，谁不知道那个妖道士在这里救走了一只蛇妖，如今谁还敢收留他啊！只不过……他每天白天都会出来做生意。”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捉妖驱鬼啊！你们道士不都是干这个的么！”

　　摊主一直抱着头，生怕对方真的拿剑劈自己，等了半天没动静之后才松开手来，这才发现方才那个道姑早已不见了踪影，摊主忙拍了拍胸脯，朝地上啐了一口，“这城里越来越邪门了！妖怪道士都混一起去了！”

　　姚沁雪听到说曾雨辰还在城里做生意，自然知道他是在这里长住，既然城内无人敢收留他，那便是住在城外了。一说到城外可以住人的地方，她跟曾雨辰当时想到的一样，不就是当初那条蝮蛇住过的那个山洞么，虽然比起人住的宅子简陋了点，倒也还像个居室。

　　姚沁雪踩着飞剑来到山洞时，山洞里已经飘出了红烧猪蹄的香味，走进去也是不出所料的见到一幅小夫妻恩恩爱爱的情景——曾雨辰正在逼着绛瞳吃自己特意为它做的红烧猪蹄。

　　“咳咳！”

　　姚沁雪清了清嗓子，那旁若无人的二人都同时转过头来，这才知道旁边有人。

　　“沁雪？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留了封信就这么跑了！你让我怎么敢去向师父交代啊！”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曾雨辰毅然决然的道。

　　姚沁雪早就知道自己劝不回曾雨辰，于是又将怨恨的目光射向一旁的绛瞳，心里暗暗诅咒着：死蛇妖，又抢我师兄！老娘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当鞋穿！踩得你永世不得翻身！

　　绛瞳像是从对方不善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稍稍往曾雨辰那边缩了缩。姚沁雪看到它那副可怜样更是大怒，索性大骂出口：“妖孽！你不是答应我不再缠着我师兄么！说话不算话，信不信我劈了你！”

　　“沁雪！”曾雨辰忽的站起身来，沉着脸道，“我就知道是你对它说了什么！这事我还正要找你算账！”

　　“我说了什么又如何！那还不是为了师兄你好！”姚沁雪这话说得明显底气不足了。

　　“我知道你是想断我的情根，可是结果你做到了么？”

　　“就算我失败了，凡事……总得试试嘛！”

　　“试试？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试差点试出了人命，差点让我恨你一辈子！”曾雨辰说着撩开了绛瞳的衣摆，露出那条伤痕累累的尾巴，“这城里的这些人想烧死它！”

　　姚沁雪也是一阵心惊，望着那条蛇尾上已经结痂的斑驳伤疤说不出话来。绛瞳却是窘迫的拉过被攒在曾雨辰手中的衣摆，急忙盖住自己的尾巴化出人的双腿来，它不愿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妖身，若不是为了上药方便，在辰的面前它也不愿意露出尾巴。

　　“它……不是千年妖怪么，普通的火……怎么烧得死它？”姚沁雪小声问。

　　“你和绛瞳相处了也有些日子，难道它是什么性格你还不明白么？”曾雨辰没好气的答道。

　　绛瞳的确是千年妖怪没错，可惜头脑简单得连个三岁小孩都能将它骗到。姚沁雪于是也没问细节，看曾雨辰这副无奈的样子就知道这条笨蛇肯定又是被人给算计了。

　　“姚姑娘，你……还没吃饭吧？”见这一对师兄妹僵住了，绛瞳忍不住开口道，“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你不用装好人，我才不想和妖怪一起吃饭！”姚沁雪仍是不肯领绛瞳的情。

　　“沁雪！你太过分了！”

　　曾雨辰这下真的火了，之前姚沁雪从中挑唆绛瞳离开自己也就算了，毕竟那件事主要是错在自己对绛瞳的不信任，如今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口伤人，真把绛瞳当成没有自尊没有知觉的禽兽一般。

　　姚沁雪也意识到自己为逞口舌之快一时说过了火，惹恼了自己师兄又下不了台，干脆准备离开，省得惹人嫌。绛瞳忙又叫住她：“姚姑娘！你们吃吧，我……我出去走走。”

　　“绛瞳！”曾雨辰一手按住作势起身的绛瞳，“我不准你这么作践你自己！”

　　绛瞳摇摇头，笑道：“辰，姚姑娘是关心你才会追着到这里来的，你……应该好好待她。不要为了我……”

　　“够了！”

　　曾雨辰打断了绛瞳的话，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小傻瓜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又觉得它什么都懂，只是选择默默忍受，什么都不说而已。不说不代表没有感觉，姚沁雪那些话有多伤人，它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沁雪，你要留就留，不留就走，我不会让绛瞳离开的，这里是我和它的家。”

　　这是曾雨辰最后的让步，姚沁雪这次也没再顾自己的面子，默默坐了过去，曾雨辰于是起身去给她添了一副碗筷过来。绛瞳笑着望了望姚沁雪，姚沁雪回睨了它一眼，端起碗吃饭。

　　这顿饭吃得有些安静，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但是僵冷的气氛却因为曾雨辰却替另外两人一人夹了一块猪蹄膀而打破了，绛瞳也没有再将碗中的猪蹄推回去，而是乖乖送入了自己嘴中。姚沁雪也像是不服输似的，也夹起就猪蹄往嘴里送，曾雨辰笑着叹了口气，又望向一旁抱着猪蹄啃得正欢的吱吱，敢情他是收留了一屋子的孩子。

　　正想自诩为家长的道长大人还沉浸在中天伦之乐中，就见绛瞳忽然捂住嘴，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曾雨辰以为它是吃不惯猪脚，忙拿了个痰盂来让它将吃下去的都吐了出来，一边帮它抚着背一边问：“是不是太腻了？下次我再换些清淡的吧！”

　　“原来嫂子这么娇弱啊！”

　　姚沁雪倒是吃得挺开心，她都不知道自己师兄手艺这么好的。

　　“你说什么？”

　　曾雨辰忽然瞪起眼睛望向姚沁雪，姚沁雪还以为自己哪句话又说不对了，“怎么了？它连猪脚都吃不了，难道要吃海鲜啊？不是太娇贵了么？”

　　“我是问你刚刚叫它什么？”

　　被曾雨辰这么一问，姚沁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她也就随口那么叫了一下而已，没想到这还能讨得曾雨辰欢心，“叫嫂子啊，不然还能叫什么？”

　　好不容易才止住吐的绛瞳抬起头来，两眼红红的望向姚沁雪，一脸迷惑。姚沁雪见它这副样子，忽然很想伸手去掐它的脸，估计它喊痛的样子一定很可爱。正这么想着，姚沁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莫非真有天生虐待倾向？

　　“我先说明了，是你们自己生米煮成了熟饭，不代表我认同了你们。”

　　“都一样，只要你肯叫绛瞳一声嫂子。”

　　曾雨辰被这声“嫂子”叫得心花怒放，他知道姚沁雪会留下来就已经代表接受了他们，他与绛瞳本来注定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如今姚沁雪能放下成见，他自然欢喜不已。

　　“真是亏！”姚沁雪接着叹道，“好端端一只两千多年的妖怪，莫名其妙就被师兄拐去当老婆了。”

　　“喂，你之前不是还说是它勾引了我么，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那不一样，以前它是外人，我当然向着你，现在师兄自己都没把它当外人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

　　曾雨辰记得曾经有位师兄跟自己说过，千万不要和不讲理的人争辩，尤其不要和不讲理的女人，他现在算是有点明白这话的真谛了。

　　吃过饭之后，曾雨辰以没有多余的床为由，要打发姚沁雪走人，姚沁雪大骂曾雨辰是“重色轻友的混账东西”，不过她倒也本来就没打算留宿，人家恩爱夫夫，她哪好意思留在这里碍眼，只好临行前絮絮叨叨叮嘱了曾雨辰一大堆事，生怕以后都没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如果不是因为触犯天规，我倒也真的希望你们能一直这样相守在一起。过去我的确以为师兄你是被妖怪蛊惑了，但是我看得出来，现在的你是过得真的很开心，也难怪你会乐不思归。”

　　“你师兄我注定是个没有仙缘的人，所以你就更要代师兄的份一起，好好修行，将来成为仙上之仙。”

　　“嗯，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会帮你们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快进城去找家客栈吧！”

　　曾雨辰不想将话说得太伤感，只得催着姚沁雪离开。姚沁雪于是又看向绛瞳，仍是有些口气不善的道：“嫂子我也叫过了，你可要好好对我师兄！”

　　绛瞳刚要点头，忽的觉得脸颊上火辣辣一痛，跟着就听曾雨辰在耳边大叫：“姚沁雪！你……”这会儿的姚沁雪早已踩着飞剑逃之夭夭了，远处传来嚣张的画外音：“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谁让嫂子长这么可爱！”

　　曾雨辰忙心疼捧住绛瞳的脸替它揉了揉，“她下手是不是很重？”

　　说不重是假的，人都痛到眼睛里泛泪花了，但是也不严重，顶多明天起床会留下个红印子。曾雨辰只能摇头叹气，他这个师妹从来如此，越是自己喜欢的就越是有暴力倾向，华英观有个她最喜欢的小师弟就经常被她欺负得体无完肤。

　　晚些休息时，绛瞳又吐了一次，把吃下去的晚饭都吐了个精光。曾雨辰大呼后悔，决定从此将猪脚划出他们家的菜谱，然后又熬了碗青菜粥逼着绛瞳喝了下去，这才肯放它睡觉。

　　猪脚不能吃，那鸡翅膀鸭脖子羊肚子之类的总能吃吧？之后的几天曾雨辰又开始试着做不同类型的荤菜，红烧不行就水煮，水煮不行就清蒸，结果却是他们家宝贝越吐越厉害。曾雨辰奇怪了，按理自己手艺应该是越来越进步才是，莫不是绛瞳生病了？

　　这天曾雨辰又提了两条大鲤鱼回来，见绛瞳正坐在桌子边替一只野兔子弄着些什么，刚好他还在想今天的晚饭怎么配搭，一见到那只肥硕的野兔，开口便道：“今晚吃烤野兔么？”

　　那野兔差点没一头栽桌子下去，绛瞳虽然知道曾雨辰是在说笑，还是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曾雨辰于是忙讨好的坐过去接过绛瞳手中的活，替那只肥小兔包扎伤口，也没发现自己身上的鱼腥味惹得身边的人差点又要吐，只管低头忙乎着，“不吃它可以，但是不许你养它哈，家里有你和吱吱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我这个做家长的已经很辛苦了！”

　　曾雨辰本来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作为家长的辛勤劳苦，见对方不说话，这才抬起头来望了过去，就见那玉人儿两眼红红的，眉间似还染着化不开的忧伤，曾雨辰心头一紧，忙道：“我说笑的，你要是真喜欢我们就把它养下来好了。”

　　“辰，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绛瞳忽然问了一句。

　　“怎么会，我挺喜欢小孩子的！只不过喜欢小孩和养小孩是两回事，”曾雨辰以为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这只兔子，“平时陪小孩子玩玩自己也很开心，但是真要照顾起来吃喝拉撒可全要管了，很累的。”

　　“哦……”

　　绛瞳点了点头，声音里也透着掩饰不住的失落。曾雨辰不禁笑了，“我只是告诉你照顾小孩很辛苦，你若是真想也可以试试，那以后这只肥小兔的饮食起居就都交给你负责吧！”

　　绛瞳抱过兔子没说什么，曾雨辰又提过自己刚买的两条鱼，道：“待会儿吃红烧鱼，如何？”

　　刚刚就已经憋红眼的绛瞳这下终于憋不住了，扔下兔子就跑出去大吐特吐了。曾雨辰也终于肯定，绛瞳的吐不是因为自己的厨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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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要回老家了，估计就是下周，可能不能日更了，尽量隔日更哈~希望各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