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有朵云》浅野舟

28、第 28 章

　　演讲如暴风雨一般，很快来了。
　　在台下背的滚瓜烂熟的稿子，放我站在台上握住话筒的那一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海，看到了阿旭。
　　我不行，我的腿在抖，嘴里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
　　我好害怕。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死机，我看不到台下，我什么也看不到，一切事物在我眼中都是模糊不清的，他们是滚烫的……
　　我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扔下话筒跑出礼堂。
　　谁知道半年前因为谈恋爱一事训斥过我的强哥这时候反而抛弃了对我固有的偏见，为我鼓起了掌。
　　刹那间礼堂中掌声雷动，大家都在鼓励我。
　　我那一刻内心五味杂陈，相当复杂，忍着眼泪，紧紧握住了被我汗水浸湿的话筒。
　　我不知道后面的演讲我是怎么说下去的，好像是当场即兴发挥，洋洋洒洒吐了几个字。因为稿子后面的内容全忘了，我只好糊弄几句，连习爸爸的名言都搞出来了。
　　我敢说我这辈子第一次出口成章居然用在了这上面。绝死了。
　　最后我哭着跑下台，将话筒双手递给了媛媛。
　　没人看见我落泪，没人知道我哭，但我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一等奖让给媛媛吧，哈哈哈哈……”
　　后半场我还笑得比谁都开心，周围认识我的人都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正我只知道我没事不就行了。
　　我看向礼堂，礼堂是大型的阶梯教室，最后一台上站着的老葛本来是想给我录个视频，手机都举好了，看样子也没录成。
　　最后，一班的一个小女孩得了最低分，我倒数第二，还得了个二等奖。
　　害，又开始了，这种活动一般不让整三等奖太难看，二等奖基本就是最低分。
　　等演讲彻底结束，班里其他人早放学走了。我走到座位上收拾书包，看到有人在我书上贴了一个绿色兔子的便利贴：
　　“早点回家，别让你妈妈担心。”
　　我捏着这张便利贴，寻思这应该是聪聪的字。
　　聪聪是我同位，人特别好，很老实，和我一样喜欢二次元和小说，对于我的爱好也很尊重，有时还喜欢和我一起搞点颜色。2020年，也就是今年，他还送了我一本小说的上册，是我很喜欢的古耽。
　　哎，我把这张便利贴从数学书上撕下来放进铅笔盒里，收拾好书包，准备去记作业。
　　媛媛得了一等奖，分特别高，老师留了五个人下来大概是准备去和别的学校比赛。她还没回来，教室里很暗，我把灯开开替她记了一份作业。
　　媛媛不一会来了，她走进教室，看见趴在后面木头橱柜上记作业的我，抱着我就大哭。
　　“不公平！”媛媛哭道，“她们那几个人演讲的根本不专业，凭什么要让他们去比赛……”
　　我安慰了她好一阵，把记好的作业给她。媛媛心里好多了，然后抽泣着去收拾书包，我站在一边等她。
　　我看她装的东西很多，但是书包装不下了，于是拿出我自己的帆布包给她：“你先拿着装回家吧，星期一再给我。”
　　媛媛摇摇头，和我一起走出教室。在楼梯上我安慰她说：“哎，其实人生吧，有很多的不公平。我姐姐她上大学，她们班有个班长还吞班费呢，把她气得不行，弄奖学金时这个班长也老针对她……”
　　我好像说了很多毒鸡汤，但媛媛心情看起来不错。我和她回家不在一条路上，她还要去上补习班。
　　我去开我的自行车车锁，心口疼，那种压抑感挥之不去。我将书包放进后车筐里，抱头蹲下。
　　要死了。
　　不知道蹲了多久，我感觉我的脚麻了，小杜拍拍我，问我干嘛呢。
　　我是不知道来人是小杜的，听到他声音后才知道。我抬了头看见他，我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仿佛什么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够了。
　　我和他太熟了。
　　我开始疯狂地大哭，后来根据他统计说我哭了一个小时多，把天都哭黑路灯亮了。我就只是哭，倒也不像哭，更像尖叫，哭的不成调了。
　　我把我这辈子积赞下架的泪水都哭了出来，中途不知道喊了什么，但我也不顾得丢不丢人了。
　　周围有什么声音我听不见，一片“嗡嗡嗡”，好像耳鸣。好一会，我才听见有人起哄：
　　“呀，她哭了，兄弟你哄一哄啊！”
　　“这是失恋了吧？”
　　“她是不是因为你才哭啊？”
　　“哇，忘恩负义的渣男。”
　　“快安慰一下啊。”
　　我不知道小杜当时是什么表情，大概是我让他难堪了。他什么也没说，直到一个小男孩喊：“你为什么不哄哄你女朋友啊？”
　　小杜这时候才爆发：“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是她哥哥……”
　　然后小杜哄了我几句，我听不进去，但他拉我手，我只好把头抬起来，满脸鼻涕眼泪的：“哥哥……”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真没料到我喊他哥。他很高，还背逆着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小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起来回家了？嗯？夜风凉了。”
　　我又继续小声地哭，他抹了一把我的眼泪，我停了一会，擦了一把鼻涕，跑很远去一个垃圾桶里扔卫生纸，回来看见他现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我，遥望我，理所当然。
　　我又有点想哭，觉得有他真好。我飞快冲过去，抱上他，深深地抱了一会：“回家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喊了什么，但我相信小杜一定听见了的，我和他慢慢走在路灯下，他问我：
　　“你为什么哭啊？”
　　我说：“不知道，想哭就哭了。我这回演讲可能有很大原因，韩冉冉……就我常和你念叨那个，给了我很大鼓励和帮助，也为我下了很多心血。”
　　“她是个好老师，”小杜说，“你怕辜负了她的希望，是吗？不打紧，我觉得你已经很棒了。”
　　他头一次正面直白地夸我，我受宠若惊：“媛媛也哭了，我当时没敢哭，我怕我哭了事情就更糟糕了……”
　　说这话时有点求夸奖的意思。
　　小杜顺着我心，就使劲夸：“确实，这种情况下确实不能有两个人同时哭。你真温柔啊。”
　　之后我什么也没说，低下头走着。快分开时，他站在小区门口，依旧目送我离开：“再见。”
　　“拜拜。”
　　那一刻我想起小学有一次我数学考了95分，我妈挺生气，就打我，我哭得嗷嗷的。我们两家住的近，小杜就跑过来说带我出去玩，把我解救了出去。
　　小杜骑着自行车，小学他的自行车后面没有车筐还可以坐人，他就带着我出去，让我说我自己的优点。他还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开心事可以给他分享一下，我就破涕为笑，靠在他后背上，任凭他带我去东西南北。

　　回家后我吃不下饭，到屋里把门反锁上给韩冉冉发消息说了一下情况。韩冉冉过了一会回复说：“我们涵玉超棒的！老师相信你，加油！爱你呦！”
　　我就又躺在床上小声地哭，韩冉冉人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