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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面熟之人(修改) ...

  •   雨终于停了,天边开始泛白,这座小县城开城门时间倒是比京城要早。

      一大早很多商贩就已经开始摆摊吆喝,陆绾打听出给靖王看病的大夫,本以为就此可以糊弄和大夫一起混进去,可发现需要令牌。

      还从街坊那里得知他曾有一个得意门生的徒弟,但体弱多病后来病死了,王大夫虽医术不错,可为人古怪,除了患者很难和他说上话。

      陆绾用仅剩的银两买了一张猪皮,按照街坊的描述,便画了一张王大夫徒弟的画像进行制作后贴服在脸上。

      她找到王大夫的药铺,有些摇摇晃晃地进到里面,“王大夫身体可还健朗?”

      王大夫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他看着那满脸通红嘴唇发白,额角还冒着汗的白面小生呆楞住,“虎子,是你吗?”

      陆绾猛咳嗽几声,“王大夫……”

      这咳嗽声倒是让王大夫清醒过来,立马上前扶着她进屋。

      整个屋子都蔓延出一股浓烈的药香味,一旁还有个盛着药罐的炉子,里面的炭火燃烧得吱吱作响。

      王大夫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患者,有些恍惚,叹了口气,陆绾见他满脸愁容,咳着问他为何如此伤神。

      “老夫只是想到了故去之人罢了,你跟我那徒儿太像了。”

      陆绾见他主动提及,眼神柔和的看着他,另外一只灼热的手搭在他把脉的手上,“不瞒王大夫所说,虎子是我的胞胎哥哥,前几日他托梦让我来看看您。”

      王大夫一脸不可置信,说他并不知道虎子还有个弟弟,但他们两人长相实在太像了,又不得不生疑。

      陆绾用银子打探来的虎子生平情况转述给王大夫,自己再胡诌了些,王大夫今日气色不太好,也没有精力多问些什么。

      他拉着陆绾的手拍着,老泪纵横,念叨着虎子的好,还心痛说他走得太早。

      陆绾看着那双起着皱皮青筋的手,反手搭在上面,嘴里缓缓道:“王大夫,今日请让我代哥哥帮您送药吧,他念着您身体不适,特意托梦给我,今日天色还早,刚生的炉子暖和着呢,您乏了就小憩一刻钟吧。”

      王大夫有些浑浊的眼睛闪着泪花,本想让她留下来接手自己的手艺,可陆绾委婉拒绝了,说她只会做生意,听闻虎子哥哥病逝回来祭拜的。

      话至此处,王大夫也不好强留,本想多和她说说话,可情绪一激动,捂着胸口就踉跄地倚在在藤椅上。

      陆绾给他拿了一件毯子轻柔的盖在身上,拍打着他的肩头,蹲在他跟前,“王大夫,保重身体,您昨日给靖王瞧病,今日这药也还要给他送过去,就让我代哥哥完成送药之事吧。”

      王大夫沉重的呼着气,“靖王瞧病……对,靖王染上了风寒,今日还要送药过去……徒儿……那便由你代他去罢,拿着腰牌去,药在柜台上。”

      陆绾轻声应答着,接过他从腰间解下来的腰牌,又用手拍拍他的手背,说一定会将药送到靖王手中。

      屋中炉火迸发的火星吱嘎声,还混合着药罐烧开咕噜的水声,闻着屋中夹杂着浓郁的药香,他眼皮慢慢沉重地耷拉下来,眼角还挂着泪。

      陆绾步态轻盈的绕道去到药柜找到给靖王开的药,临行前对着躺在椅子上的王大夫轻声说,“王大夫,无意冒犯,实乃情势所逼。”

      她拿着腰牌进到一家很淡雅的客栈,将药交托给侍卫,还嘱托说让马夫也瞧一下,最好喝碗姜汤,毕竟离王爷较近,近日连下大雨很容易得风寒,稍不注意就可能传染给王爷。

      侍卫思索觉得有理便让客栈掌柜去准备姜汤,又让陆绾去后院代为传达一声。

      后院那里停留着靖王的马车,一旁还有侍卫守着喂马。

      侍卫听到马厩后面有动静,拿着刀走了过去,大喊一声什么人。

      陆绾从马棚后面出来,佝偻着腰,头埋得低低的,“小人是来给王爷送药的药童,前院的侍卫大人让小人过来传达一声,为了让王爷不被传染早日康健,给您备了姜汤。”

      侍卫将刀收回刀鞘中,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草料的马,从粗狂的嗓子中蹦出一句话来,“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回。”

      陆绾点头如捣蒜地应答着,等确认那侍卫走出后院才抬起头,深呼一口气,转身便去到马车上。

      马车是用上好檀木而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车沿顶端还镶刻着祥瑞云彩,为了方便行动,门还特意采用了推拉式,里面的垫子是用鹅绒铺上的,坐垫底下是镂空的一片区域,一般下面可以用来堆放一些行李。

      值得庆幸的是,这下面空无一物,确实不失好的一个藏身之所,但位置偏小,倘若自己身形再高大一点,今日怕也钻不进去。

      陆绾匍匐着挪着娇小的身体往里靠着,伸出手将坐垫上的帘子铺垫给拉了下来,就一直静静等着他们的出发时刻。

      可能是因为太累,又或是真的伤风了,头沉沉的,她刚躺下一小会儿就昏然睡过去。

      不知是睡了几刻钟,只听到外面怒骂声,“一个小药童不想活了,转眼人就不见了,别让我逮着你,不然要你死相难看。”

      陆绾知道这个侍卫也不敢对其他人提及,所以并不害怕他的恐吓之词。

      一炷香后,车轱辘开始转动起来,周围很喧闹,好像还听到县令的一些恭维之词,没等她细听出什么,就听到有人踏上了马车,自己的心突然猛地狂跳着。

      开始那段路程还颇为平顺,可出了城后就上下颠簸的厉害,头好几次都磕在木板上,所幸路上石子多,车碾过石头嘎嘣脆的声音淹没了头磕木板的声音,怕自己应激喊出声,就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垫子下的木桩杆。

      雨后的路比较泥泞,侍卫惶恐地将速度慢了下来,还朝里面说让王爷恕罪之类的话,可马车里的人并没有理会。

      只是偶尔从对面传出几声咳嗽声,陆绾透过有穗子的坐垫锦布,隐约能看到对坐之人的一双黑靴。

      车轱辘突然停顿下来,外面好似有一群人的脚步声。

      “靖王,属下罪该万死,因捉拿朝廷钦犯没有及时疏通道路让靖王滞留乾县,还感染了风寒,请靖王责罚。”

      “没事,本王无碍,回京吧。”马车里的人带着磁性低沉的嗓音回着,语气平淡,并没有责罚之意。

      陆绾听到朝廷钦犯四个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越靠近京城就越危险,心跳也更加厉害。

      正当她还在思忖着进京后该怎么躲藏在何处时,马车猛地起步,手没有拉住木桩,就翻滚到一个人的脚边。

      她此刻头晕眼花,心速极快,快到浑身都在哆嗦,撑着手缓慢抬起头,那人用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书放在膝盖上,视线渐渐上移,只见一条棱角分明的下颚线,鼻梁挺拔,她抬眼一望,迎上那双深邃乌黑的桃花眼,如黑暗悠长的深渊透着股寒意和冷漠。

      是他!

      “王爷,您没事吧?”

      外面侍卫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对视的僵局。

      他轻嗯一声,淡然道:“上路吧。”

      原来那个被自己坑了一次,还扇了一耳光的纨绔子弟是靖王!

      陆绾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而那人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今日那眼神又冷又刺骨。

      他刚说的那几个字让陆绾有很不好的预感,还没等自己开口,那人一脚便踩在她胸口上,萧彦北俯身靠近,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吃了一样,“你是谁?什么时候上的车?”

      他脚上没有用足力气,但总归有些力道,踩得陆绾青筋暴起,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着那只脚,所幸脸上还贴着面具,慌张道:“王爷,小人阿才,小人,小人是来送药的,有些乏了,便钻到您车上躺了一下,小人知罪,请王爷饶命。”

      萧彦北看着满脸通红的脚下之人,看到她下巴处有点起皱的皮肤,便用白皙的手指摸着那道疤痕,陆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捻着手指,松开脚提起她的领口坐立起来,从疤痕顶端一把撕了下来,一张清秀柔嫩的脸和一双好看无辜的杏眼出现在面前,瞟了一眼雪白的颈部,没有凸起的喉结,两耳还有耳洞。

      “既是女人,为何要装扮成如此不堪模样,不男不女,有何企图?”萧彦北背倚靠在车身,一脸不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的真面目立刻暴露在他面前,以为他要治罪,可这眼神和语气分明像是不认识一样。

      “我……”

      “你说你是来送药的,”他见陆绾半天都开不了口,收起书本,哼哧一声,“本王就只让王大夫瞧过,他铺中的药童早已亡故,也未曾听说有收其他药童,而你既知这马车是本王的,小小药童哪有如此的胆子上来,上来后又为何一开始不出声,还是说你是想借这马车进城?”

      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我们见过?”

      萧彦北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你觉得这般套词能让本王放了你?”

      虽在山中,但来往趣事也常收集来听,倒是听过关于萧彦北的一些传言,他是皇上最器重的一位皇子,可孤僻冷傲,但查案的能力不容小觑,因陈贵妃薨逝一直在外给他母亲驻守陵墓三年,如今期满回京。

      陆绾抿着有些干裂的唇,来不及细想之前他的行为,此刻只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是那药童的堂妹,回乡替哥哥探望王大夫。”

      “还敢胡诌,”萧彦北哼哧一声,甩手将她挥倒在地,“那药童是个孤儿,哪曾来的堂妹。”

      这倒让陆绾出乎意料,一个小药童的身家背景都能调查的一清二楚,这王爷果真多疑。

      马车骤然停下,“马车里面是什么人?”

      “大胆,靖王的车也敢拦,难不成钦犯会藏在王爷车上吗?”

      陆绾立马下意识往后挪动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车门口。

      外面侍卫连连请罪,立马放马车通行。

      萧彦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有些慌张地陆绾,“你这般紧张,难不成你就是灭兵部尚书满门的凶手?”

      “我不是,”陆绾听到此处情绪激动,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污蔑的眼神回击着,随后语气压低,“我不是钦犯,我没有杀人。”

      她咬着嘴唇,吮吸着鼻头,“我只是……”

      “只是什么,”萧彦北打断道,眼睛落到她手上,“手虽很白嫩,但清洗过多,手指有脱皮,只有仵作才会经常洗手,才可能会有此特征,”又瞟着她的鞋面,“鞋底沾有特质的紫砂土,这一带都没有,只有山上才有,住在山上又是仵作之手,还说你不是朝廷钦犯陆绾。”

      “王爷错了。”

      “噢?那你倒说说本王哪里说错?”

      陆绾跪坐在他跟前,一本正经道:“我确实名为陆绾,但却不是朝廷钦犯,我不是,我爹也不是,我一定会亲手找到诬陷之人。”

      萧彦北不禁觉得好笑,清咳一声,“好大的口气,不知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笨,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能让本王信你?”

      “王爷,”陆绾有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喊着,“您不也是回来寻真相的吗?”

      在陆海和兵部侍郎通信的信笺中,好似大致提及过萧彦北还有一个同母年仅十二岁的弟弟,也是在宫中纵火自焚,宫中严锁消息,怕引起京城人心惶惶,便只说皇子染病殁了。

      陆绾开始并没有想起这段话来,直到看到萧彦北很爱惜他手上的那本书,那是一本故事集,包裹的很精致,还怀揣在胸口,料想那可能是他胞弟所送。

      萧彦北那双冷到刺骨的手紧贴着陆绾的脖子,带着狠意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逼她的心脏,“陆绾,你当真不怕死?”

      她的脖子只感觉到冰凉并没有压迫感,陆绾用那双灼热的手拽着他的手,她突然变得很镇定,“我怕死,所以才要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姑娘懂些仵作技法,见得鬼魂多了你不怕死得更快?”

      “怕,可死人哪有活人更让人害怕,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爷知道我的身份后不是也没有将我就地裁决吗?”陆绾此刻在赌最后一丝侥幸,赌赢命暂时属于她,赌输会成为悬案的背锅之人。

      马车已经进城,周围传来人群的喧嚣声,哪怕案子悬在头顶,哪怕会担心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可他们的日子依旧要继续过着,都在抱着侥幸指望着朝廷能早日捉拿犯案之人。

      “王爷,靖王府到了。”

      陆绾手上的温度融进萧彦北冰冷的手背,他很不自在的松开了手,冷冷道:“你觉得你赌赢了?”

      车门缓缓推开,马车侧方立着一个登脚板凳,侍卫仆从都在外面等候着。

      萧彦北弯着腰走出马车,一个侍卫扶着下了车,他冷不防的背对着马车说:“里面还有一个,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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